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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八十五章 蘇曉檣

  喂,人死后會去哪里?

  人死后會去電影院。

  電影院?

  是啊,人死后會去電影院,坐在空空蕩蕩的放映廳里,所有的椅子都是漂亮的紅色,放映機的光從背后的高處打向大熒幕,上面會播放著你的一生,只有你一個人坐在那里,一遍又一遍地觀看那些你度過的或瑣屑或激情的事情。

  這樣的么。

  怎么樣?

  什么怎么樣。

  這個回答怎么樣?

  挺有新意的。

  只是挺有新意的嗎?這個回答很棒不是嗎?

  棒?為什么會棒。

  哦,我忘記了。你沒有了共感的能力,希望你從這個答案中品味出人類才能品味到的耐人尋味、孤寂、悵然、空靈似乎是我有點強人所難了。

  這是在諷刺嗎?

  諷刺?過于言重了吧,最多有一些惡意的調侃,不過你能聽出這句話里的不懷好意,還是真是進步神速呢,我以為你會需要更長的時間才能習慣這種陌生的感覺。

  凡事都有利有弊吧,所有事情都有兩極性,雜念少了不少,觀察、學習、運用起來的確快了許多,心無旁騖說的就是這樣子的吧!

  不討厭么?也是呢,抹消了大量的感情,的確可以讓你更客觀地看待許多事情,但這還是你嗎,還是那個蘇曉檣嗎?

  電影院的放映廳里,一排排空蕩的紅色座位中間的位置,大熒幕白光照亮的那兩個并排坐著的人影里,穿著白色運動服與短褲的女孩雙手輕輕放在兩側的扶手上,安靜地看著那大熒幕上放著的一場排球比賽的畫面。

  電影的海報貼在這個電影院的每一個角落,海報上是一個青澀年輕的女孩從小到大不同階段的模樣,幼稚可愛,青澀稚嫩,窈窕舒展,不同的時期身穿不同的服裝,背景則是一片美麗的夕陽,站在C位的是19歲正值年華最佳的穿著墨綠色校服比著剪刀手滿臉笑容的蘇曉檣,在夕陽的盡頭藏著一個模糊不清的背影朝著遠處走去。

  電影的名字叫《蘇曉檣》,時長是19年零8個月,藏在黑邊下的進度條漫長無比,大熒幕上正放映的片段大概是仕蘭中學初中部時的女子中學排球比賽的決賽,畫面里穿著運動服的女孩們不斷地奔走在木地板上,防滑的運動鞋摩擦的聲音,與接球時發出的哼哈聲回蕩在整個放映廳里。

  你說,人死后會去電影院是吧?

  是啊。

  可為什么電影院里還有其他人呢?

  什么?

  你之前說,人死后應該是獨自一人在電影院里觀看自己的一生,重復著直到永遠。

  “那么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女孩右手的一側,杯套里的可樂表面冰水緩緩滑落,粘濕了座椅扶手,她緩緩側頭看向右手邊,在一旁的位置上,女人靜靜地坐在那里,美麗的臉上投著大熒幕的白光,安靜又專注地看著這場電影。

  “電影院里是不能大聲喧嘩的。”女人微微側頭靠近她,小聲說道,“比起為什么自己會出現在電影院,你更關心的是為什么我會在電影院里嗎?”

  “你說,人死后會去電影院,那么現在我坐在這里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嗎?”女孩輕聲說道。

  “這也是所謂的兩極的好處之一么?正常人可無法輕易接受自己的死亡。”女人笑了笑,聚精會神地看著電影放映的那激烈的排球比賽,仕蘭中學與菁鷹中學的比分已經趨近白熱化了,雙方的選手都已經到達了體力的極限,而作為自由人的主角更是上氣不接下氣,但依舊堅持著在場地內到處跑動。

  “這場比賽輸掉了,以一球的分數差輸給了對面,最后對方主攻手的扣殺我沒有來得及攔下,冠軍的獎杯易手到了對面的手中。”女孩說道。

  凝神觀看電影的女人忽然頓了一下,輕輕嘆了口氣,“這是報復嗎?看電影可最忌諱劇透,尤其是坐在電影院里。”

  “我只是在復述自己的人生而已。”女孩望著電影熒幕里不斷跑動,不斷撲救,揮灑著汗水永不服輸的女孩淡淡地說。

  “不。”女人忽然搖頭指出了女孩的口誤,“不要弄錯了呢,這可不是你的人生,這是屬于‘蘇曉檣’的人生,屬于那個小天女的人生。”

  女孩停頓住了,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大熒幕里的女孩為一顆又一顆成功救起的好球歡呼激動,為一顆又一顆被反攻得分而懊惱的喪氣,那女孩的容貌與電影院之中的她是完全的一致,但卻和女人說的一樣,她無法代入其中,無法去感同身受地重現那一瞬間的那個活躍于排球場中的女孩半分。

  就和女人說的一樣,那是屬于蘇曉檣的人生,不是她的。

  “人死后會來到一個電影院,無休止地重復觀看自己的人生,獨自一人。”女人說,“死去的人是蘇曉檣,與你、與我又何干?我們只是逃票進電影院,悄悄溜進放映廳的小賊罷了。”

  “你是這樣認為的嗎?”女孩說。

  “大家不都是這樣認為的嗎?”女人說,“人之所以被稱為人,正是因為豐富的感情,人的一生都是由感情堆砌起來的城堡,快樂、抑郁、憤怒、悲傷,無數細膩的感情融合在一起,組成了整個一段的人生。”

  女人抬起右手對準電影院放映廳的屏幕,快速地拖動進度條,上面的畫面不斷飛逝著倒退,退回到了童年時那個名叫的蘇曉檣的女孩與父母一起逛迪士尼樂園,被一個個公主包圍在一起簇擁著合影,送上屬于公主的冠冕時的片段。

  “看啊,她多高興。”女人看向身旁影子里坐著的與電影里的小女主角一模一樣穿著公主裙,戴著冠冕的小女孩微笑著說。

  “我記得這一幕,這些迪士尼公主是爸爸花大價錢請迪士尼園區特地過來為我過生日的。”小女孩縱然打扮與那電影中的女主角一樣,但表情卻是那么的平淡,沒有緬懷也沒有追憶。

  她看著大熒幕里的那個人,就像是在看別人一樣。

  女人望著小女孩的側臉,表情帶著那一抹平淡的笑說,

  “人類最寶貴的財富,莫過于對身邊一切的事物的反饋,恐懼,憤怒,歡欣,正是這一切推動著人類向前走。人總是去為了某種情緒不斷地走下去,做出不同的決定,無論是錯的,還是對的,遺留下的道路的形狀,痕跡就是這個人一生的形狀。”

  她輕柔述說著,拖動進度條,那電影里,名叫蘇曉檣的女主角19年之中重大的時刻都不斷地被重映,芭蕾舞蹈奪得少女組冠軍,作文大賽得到一等獎,升上初中時成為年級代表每次國旗下講話或校內活動都負責主持,以優異的成績升入高中部得到市三好的表彰,以及在高中的第一天入校時受到校外人員糾纏,得到了一位同校男生的幫助,一見傾心。

  進度條停在了這里,女人扭頭看向身旁穿著一身仕蘭中學高中部校服的女孩,對方凝望著大熒幕上的那個站在女主角面前的男孩,表情沒有任何的波瀾。

  “這部電影的女主角,是一個從小富養,有著一些小驕傲,但卻時刻被自己的老爹教訓要有家教的善良女孩。她的人生大部分都是一帆風順的,學習成績優異,物質條件超越了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不錯的起點讓她自小可以有興趣和時間兼顧藝術方面的修養,芭蕾,體育,以及一些繪畫創作都是她閑暇時間的愛好,甚至還懂得中葡雙語。”

  “她喜歡吃甜食,但卻又時常擔心自己身材走形,所以會在健身房報班,害怕被教練吃豆腐,且眼光太高看不上大多數男教練,所以青睞于健美比賽得過獎的女教練,又千叮嚀萬囑咐不能把她也練得那么肌肉線條分明,所以只側重于臀腿與肩和背的三分化訓練,每次練完疼得不要不要的,上學同學問起為什么能保持好身材都自吹自擂說是天生麗質。”

  “初中時和周圍的女孩子一樣,懵懂憧憬過學校里的大校草,偶然一次嘗試過和大校草搭話但卻被人置之不理,自小驕傲的心理受到第一次打擊,于是討厭起了這個校草。升入高中后遇到騷擾事件,被同班的一位男生搭救,心里悄悄期待過和對方是同班,在拉開教室門在角落見到那個男生的臉時,自以為是命運在拉紅線,心弦自此被扣動。”

  “其實說起來,真正喜歡那個男生的原因,英雄救美只是很小部分的理由之一吧?俊美的外形以及相性她胃口的冷酷才是主要原因,那個時期的女孩誰又不喜歡酷酷又帥帥的男生呢?尤其是在她發現這個男生的家境不是太好的時候,她的心中甚至升起了欣喜感,于是霸道地在其他女生面前宣布,這顆大白菜是自己家的,誰也不許偷偷去拔,自顧自地玩起來了成天澆水施肥的養成游戲。”

  “感情都是培養出來的,與其說是示好和追求,那段時間的行動硬要說的話,其實算是一個條件優渥的女孩,對一個符合自己審美以及愛好,社會地位低于自己的男孩的誘惑吧?”

  “不得不承認,在最開始,女孩所做的那更傾向于是一種不斷地施與恩惠,令對方心懷感激,從而從這種行動中得到自我滿足感以及期待回報感的小女孩行為。”

  “幼稚么?倒也的確,維護著男孩自尊的同時,又不斷地施與恩惠,不斷傾注著維護喜愛的感情,聽見他為自己打架,聽見他維護自己做出的一些愚蠢的典型的小男生的傻事,直到這份感情茁壯成長到在她的心里扎根出了一棵難以忽視的大樹,第一份‘愛情’就這么脫胎于稚嫩的種子成為了不得不正視的龐然大物。”

  “女孩徹底喜歡上了這個男孩,可一切都將要開花結果的時候,男孩卻因為一封來自國外的錄取通知書奔赴往了遙遠的美國。她傷心極了,在男孩走之后回家大發了一段時間的脾氣,砸壞了許多東西,很少嬌慣捏造的她向自己的爸爸提出了必須要和男孩上同一所學校的要求。這可讓他的爸爸愁壞了,沒多少的頭發都開始掉了起來,到最后也沒辦法滿足這個愿望,只得安慰著哭了幾宿的女兒,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同時牙癢癢地一定要把這個不知好歹的混小子找機會收拾一次,讓他看看成年人世界的險惡。”

  “偶爾的一天,女孩收到了那個男孩回國的消息,但卻看見了男孩與另外一個陌生的女孩出入酒店的影子,她覺得天塌了,不顧一切地沖上去想要一個說法,到頭來發現只是一個啼笑皆非的誤會,并且得到了一個承諾。”

  硬幣彈響的清脆嗡嗡聲在電影院之中響起,白光照耀下,那翻越起來旋轉折射白光的圓弧影子落下在女人的手背上,輕輕被另一只手掌覆蓋。

  女人看向身旁穿著卡塞爾學院校服的女孩淡笑著說,“其實你知道嗎?當時在場的另一個女孩其實很看不起這種把戲,認為這是那個男孩的小詭計,作為吊住一個家境不錯的,且已經傾心于自己女孩的無賴手段。通過給一個看起來很浪漫的承諾,實則畫上一張沒有期限的餅,讓那個女孩始終可以在異國他鄉死心塌地地等著他,成為一條他某一天在外面浪脫掉后的退路。”

  “一個人如果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就可以一直等下去。”女孩說。

  “這句話固然很美,但也只有那時的女主角,那個名叫蘇曉檣的女孩可以說出口,可以帶著那種誠摯的感情去相信吧?”女人覆著手背仰頭望著電影院的天花板,“可現在的你能說出這句話么?倘若情景重現,你會被這種把戲和話語玩弄,去虔誠地相信那個男孩總有一天會回來擁抱你嗎?”

  “考慮那三條‘諫言’的情況下么?”女孩問。

  “不,讓我們暫時忘掉那三條‘諫言’,只是設身處地地將此刻的你,代入如今電影中的這個場景。”

  電影之中那個酒店的清晨,手機鬧鈴之中憂傷的《pastlives》依舊在徐徐播放,歌詞里唱:

過去的生活不會成為我們的阻礙做夢的人終究會醒來不要喚醒我我并非在做夢  不斷地重復著這三段歌詞,仿佛這本就是一個循環無止境的夢境。

  “我不會相信。”女孩淡淡地說道。

  “為什么?”女人似乎并不驚訝這個回答。

  “拋開那三條‘諫言’,我會理性地去思考這個承諾的效應期,但我得到的結論是,現實的人生并非不成一變的,在那個時間段‘蘇曉檣’再次接觸的那個男孩已經脫離了曾經無法擺脫的物質匱乏的階層,已然完成了階級的躍遷,甚至站在了比‘蘇曉檣’更高的高度。所以勢必他的資源以及本身的條件會吸引更多優秀的女性聚集在他的身邊,他與那些女性也會發生許多羈絆與故事,在‘蘇曉檣’無法陪伴在他身邊的同時,他的感情有很大概率會發生變質與遷移,那么這份承諾就會變成可笑的桎梏,限制著對方,也限制著自己,最后鬧成不歡而散的尷尬場景。”

  女人靜靜地看著身旁這個女孩平淡地分析的這些話,“真是有夠冷靜啊,完美的分析,考慮了現實的桎梏,人性的真實,條件的苛刻,以及最重要的——所有的事情都是會改變的,而非電影之中那樣一成不變的真理。承諾會變質,女孩會老去,曾經可望而不可即的東西會變成某一日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白蠟,所以將所謂的空頭支票般的承諾不屑一顧地丟棄反而是最正確的做法!”

  “拋開未卜先知,以果倒因的前提,我的做法是錯誤的。”女孩說。

  她們都看過電影的后續,知道承諾得到了兌現,兩人的確走到了一起。

  “嗯。”女人輕輕點頭輕笑了一下,“誰又能知道,這個承諾會兌現得那么及時呢?那個男孩的執著啊,無法用所謂的概率,以及分析來恒定。你以為他不知道時間是會推移的,情況是會改變的嗎?所以為了防止這種事情發生,他的愛意來得那么急迫,那么激烈,猶如狂風暴雨,也選擇了面對那即將迎來的一切阻撓——他擔心自己受不住誘惑,成為了那個吊著那個女孩的渣男,所以干脆找了個機會直接將關系確定了。”

  女人望著屏幕里從某個時刻開始不斷出現的男孩,也是這部電影里當之無愧的男主角,有些啞然失笑,“簡直是在急著向全世界的人宣布他不是渣男,要給蘇曉檣一個‘名分’一樣,雖然以后的事情發展會不盡他人意,但好歹他的態度是給到了,轟轟烈烈地給予了那個承諾一個答案。”

  她將手背上覆蓋的手挪開了,正面的硬幣放在了一旁的扶手上,表面蕩漾著熒幕的光。

  “只有蘇曉檣配和他在一起,而不是我。”女孩說,“但我并不會因此而羞愧,或改變我對于剛才那個問題的做法以及選擇。”

  “是的,你不會。”女人點頭。

  “因為這是我的做法。”女孩說。

  “是的,這是你的做法,而不是蘇曉檣的做法。”

  女人點頭,望著大熒幕上,在咖啡廳里頭抵著頭拍著情侶一樣的照片的男孩和女孩輕聲說,“所以我們才會在這里參加她的葬禮啊。”

  人死后會去哪里?

  去電影院吧。

  電影院里會放映著她的一生,不斷地放映,不斷地重復。

  進度條繼續往后拉拽,光怪陸離的校園生活,超脫理解的龍類世界,神秘出現的金色的影子,第一次交換,健康的失去,艱難但依舊堅持的愛戀,他受傷了會擔心,自己幫不上忙會偷偷在宿舍里自己抹眼淚覺得自己沒用,敲門聲響起又立刻打開狗血劇假裝自己被里面的劇情感動哭了,擁抱他要他安慰。

  于是劇情來到了第二次交換。

  畫面定格在了那無天無日宛若地獄般的地下坑洞之中,白色的怪物與熔紅的惡魔互相廝殺,高傲且暴戾的皇帝立于天上施舍下契約,三方的博弈,抉擇的時刻。

  女主角選擇了拒絕魔鬼的誘惑,但卻得到了背棄契約的暴行,在那冥冥之中硬幣落地的碎裂聲中,大熒幕忽然陷入了一片黑暗。

  演員表開始從底部向上滑動而來,

領銜主演:蘇曉檣林年  友情參演:楚子航路明非林弦——

  在黑暗之中,紅色座椅上的女孩和女人都沒有說話,她們都默然凝視著放映屏幕,演員表播放完畢之后,屏幕的黑暗忽然沉了一下,一抹光浮現而起,兩個人影出現在了畫面里,像是電影播放到結尾一貫該有的“彩蛋”。

  可這個時候,畫面忽然一卡,隨后徹底沉寂入黑暗,像是被人給剪輯掉了。

  直到光再度亮起,只不過再度出現的是手術室的燈光,以及一個中年男人焦急與喜悅夾雜的臉龐。

  電影回到了開頭,進度條返回到了最左側。

  蘇曉檣那個女孩的人生止步于了19歲的尼伯龍根的地鐵之中,再往后便沒有屬于她的故事了。

  光照亮了女孩的臉,即使那是與蘇曉檣別無二樣的臉龐,但那上面的平靜與淡漠卻從未出現過在如今正在放映的電影之中的任何一幀一秒。

  “真是殘酷啊。”女人緩聲說。

  “朝聞道,夕死可矣。”

  女孩卻說出了怪異的一句話,黑暗之中她的眼眸竟然熔紅如火,“戰爭就要開始了,這是她最后做出的選擇,救贖之道,或許就在其中。”

  電影的畫面忽然定格了,原本該重復播放著《蘇曉檣》這部電影的放映屏幕竟然發生了花屏,就像老式的電視機一樣開始閃爍起了五顏六色的色塊,兩側的立體環繞音響也傳播出刺耳難聽的雪花聲。

  然而在那些雪花聲中,如果仔細去聽,竟然會聽見一些模糊的人聲,仿佛是在吶喊,是在咆哮著什么,那么的凄厲又痛苦,充滿著濃烈的仇恨與不甘。

  女人漠然地看著放映屏幕里藏在雪花之中的那些畫面,黃金王座的崩裂,世界崩塌于深海,白色的大蛇吞噬舞衣的魅影,紅色的閃電如世界樹般蔓延整個蒼穹,被釘死在紅色深井之中的女人歡笑著睜開流著血淚的眼眸,那些一閃而逝的跳幀般的片段不斷飛逝,直到某一刻,身旁的女孩閉上了眼睛,再度睜開時,瞳眸恢復黑色。

  放映廳的畫面也重新跳轉回了蘇曉檣的一生,平平無奇,卻又溫馨而令人感動。

  “失去了多少,就會得到多少,天秤永遠會趨于平衡。”女人望著放映廳的屏幕輕柔地說,“把握好這份力量,遲早有一天,可能你能將這部電影拍出第二部吧?”

  “續作往往都是狗尾續貂,真正的經典有著第一部就足夠了。”女孩垂眸說。

  “如果讓你再選一次的話,你會再選擇上這一條路嗎?”女人忽然問到女孩一個問題。

  可能是她的語氣有所不同,帶著曾經不曾有的溫柔,軟化,所以女孩理所當然地回問道,“你是在問‘蘇曉檣’,還是在問我?”

  “問你.或者來說,我該怎么稱呼你?”女人問道。

  “蘇曉檣。”蘇曉檣略微抬頭看向身旁的女人說,“我當然還是叫做蘇曉檣,我不會有其他的名字。”

  “那么蘇曉檣。”女人問,“如果是你的話,再來一次,你還會選擇上這一條道路嗎?”

  “依舊是排除那三條‘諫言’后的答案嗎?”

  “當然。”女人點頭,“看起來你的確很重視那三條‘諫言’,即使我看得出你并不喜歡它們。”

  “‘諫言’的存在總有它們的意義,我的確不喜歡,但我一定會遵守。”蘇曉檣說。

  “那么答案呢?”女人說。

  蘇曉檣看著大熒幕上播放著的,那個豎起單馬尾,在陽光和草坪下奔跑滿臉笑容和憧憬著美好的女主角,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只是默默地看著她,似乎在思考著什么,用一貫的冷漠與高效的計算和分析。

  “這樣么。”女人仿佛得到了自己的答案,微笑著垂下頭。

  電影院之內那部放不完的電影依舊在重復播放著,不知什么時候,女人的身影已然不見了,只剩下蘇曉檣一個人影坐在那寬闊的放映廳之中,背景是無邊無際的紅色座椅,白光閃爍著照亮她的臉龐,說不上的漠然還是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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