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暫時還不能確定那邊的情況到底具體是怎么樣的,只有等本部派出的援兵抵達日本境內之后,才能根據現實的情況做進一步的打算。”昂熱說道,“我們現在在信息方面是全面落后的,失去了先機的情況下再想要踏入一個已然白熱化的戰場,就必須步步為營,否則的話將會付出格外慘痛的代價。”
“為什么說那枚日本海溝下的龍類胚胎是這一切的導火索”林年問。
“直覺,再加上一些信息上的判斷。”這一次說話的人輪到阿卡杜拉所長了,他坐在會議桌前雙手手指交叉,看向林年,
“日本海溝內胚胎的發現其實早于日本分部與本部斷聯之前,位于日本分部的巖流研究所在早些時候接管了摩尼亞赫號正在對海域做探索。他們對那個胚胎饑渴難耐,早些時候日本人神經病一樣日夜發傳真來問我們要數據和分析結果,誰都能感覺出他們很在意那個胚胎,好像那東西是他們的私生子——直到摩尼亞赫號沉沒之后,一切亂象都開始出現了。”
“摩尼亞赫號沉沒了是被海嘯掀翻的嗎”林年愣住了,他還記得那輛時常偽裝成拖船或者打漁船的準軍艦,在那上面他還出過不少次任務,甚至踩著過船頭穿越水龍卷以及火風暴,沖向次代種進行廝殺搏斗,沒想到它到最后居然沉沒在了遙遠的日本海。
“不,是人為的。”昂熱接話說道,“摩尼亞赫號的沉沒百分百是人為的舉動。”
“是被炸毀了么”很符合猛鬼眾的行動風格,也是林年相當厭惡的風格。
“我們通常不用將一艘軍艦從頭到尾一分為二切成兩半的方式叫做‘炸毀’,因為這實在是有悖于爆炸的藝術。”提到爆炸,卡爾副所長和阿卜杜勒所長都有話要說,否定了林年的猜想。
林年再一次怔住了,似乎從今晚坐到這個會議室里開始,他一直都在被灌輸匪夷所思的信息。
昂熱看向林年說道,“摩尼亞赫號是被人擊沉的,當時日本本土與諾瑪的信息交流還未全部被屏蔽,根據船上的航行數據記錄儀留下的記錄來看,摩尼亞赫號是被一個‘人’,一擊切成了兩半,沒有引發任何的爆炸或者火光,就像是裁紙刀切開了水面上的一艘紙船一樣,這艘服役多年的老伙計就永遠地離我們而去了,船上的船員無一生還。”
“根據當時的場面來看,以及航行數據記錄儀留下的部分音頻的記錄,在那毀滅的一擊落下來之前,船上的船長,也是巖流研究所的副所長用日語不斷重復呢喃著什么。在通過諾瑪翻譯之后,我們確信他在死亡來臨的最后一刻一直重復說著的話的意思是:審判,為什么會是審判”
“直到死,那語氣里充滿了困惑和不可思議。”
會議室的氣氛忽然變得冰冷了起來,兩側的裝備部干將們都情不自禁地調整了一下坐姿,懷疑起空氣凈化器是否變檔成了降溫的空調,可他們都穿著恒溫的生化服,怎么會感受到如此劇烈的溫度變化?
“校長。”林年忽然開口了,他的目光變得很沉,很冷冽,凝視昂熱的雙眼,“在我們繼續討論下去之前,請務必告訴我,通知我來參加這場作戰會議,一定是需要我前往日本本土進行作業吧?否則的話,我之后很可能會向各科的教授以及風紀委員會請一個離校的長假。”
在林年的注視下,昂熱身旁的阿卡杜拉所長輕輕搖頭。
“不需要你主動去請假,在諾瑪發送短信給你的同一時間,執行部已經代替你向各科的教授發送了請假的郵件,你的考勤和績點在任務完成之前都不會受到任何的影響。”昂熱看著那雙蝴蝶黑的美瞳下已經快要燒起來的熔瞳說。
“.”林年面無表情地扭頭看向阿卡杜拉所長,后者又是一臉茫然地看著他,只覺得溫度莫名其妙更冷了。
林年心中漠然發誓,阿卡杜拉再當著他的面搖一次頭,一會兒他就得讓這位裝備部內人人尊敬的所長脖子不小心“落枕”個幾天他保證現場沒人會發現這個意外,唯一能發現的人估計也會成為他的幫兇假裝沒看見!
“猛鬼眾很在意那枚胚胎,比起蛇岐八家,他們似乎更想要得到這枚胚胎,所以我們有理由懷疑,正是因為這一枚胚胎,猛鬼眾才正式和蛇岐八家翻臉。”昂熱說道。
“如果蛇岐八家的陣線和我們一致,目的是摧毀胚胎,那么猛鬼眾的目的則應該是相反,他們想讓那枚胚胎孵化,從里面誕生出一只完整的龍類出來,但這對于他們來說有什么好處?他們總不會覺得親手護航一只龍類的孵化,就能成為他的主人吧?那多半是繭化,而非是誕生,出來的東西可不會像是小雞一樣認第一眼看到的生物為自己的‘媽媽’。”林年說。
“猛鬼眾的目的暫且不明朗,但根據我們對猛鬼眾的了解,只知道那是一群瘋子,一群由危險混血種統籌起來的危險勢力,作為血統失控的一批人,他們對純凈龍類的崇拜以及渴望似乎并不稀奇,所以圍繞著一只活著的龍類胚胎做出什么來都不奇怪。”
昂熱的邏輯很簡單粗暴,猛鬼眾是瘋子,瘋子想要干什么蠢事都很正常,“蛇岐八家不想讓他們得逞,所以和他們正面開戰了,現在日本大概率已經淪為了戰場,雙方拉鋸戰的過程中,胚胎依然處在孵化的過程中,自然需要第三方勢力介入其中進行處理。”
“我們就是第三方勢力。”林年點頭表示理解,并且看向昂熱指出,“就算日本分部沒有向我們求援,本部依然會派人出去處理掉這顆龍類的胚胎吧?”
“但現在可以‘師出有名’,豈不是一個更好的情況?”昂熱說,“在你來之前,我已經跟裝備部的諸位討論過了許多個可以妥善處理龍卵的方案。”
“炸沉日本也在其中之一嗎?”林年問。
“只是有些風險,日本地基本來就不牢靠,總有一天會滑坡沉沒的,不如我們提前下手”阿卡杜拉所長搓手手強調自己方案的靠譜,直到現在依舊都還惦記著裝備部那傳統手藝。
“我們是屠龍組織,不是恐怖分子,本拉登或許會更認同你的方案一些,我們不可能拿日本島上1億多條性命去當做賭注!”昂熱搖頭再一次嚴厲拒絕了這個方案,一錘定音,
“我們這一次選擇備選方案,通過潛水器的方式將指定專員送下日本海溝深處胚胎心跳信號的發源地,通過定點爆破的方式,用一枚精煉硫磺炸彈摧毀那枚胚胎。精煉硫磺炸彈的爆炸威力極小,在瓦特阿爾海姆內部進行爆破實驗都沒問題,但它在爆炸時會放射出煉金術提煉的特種硫磺粉末,并且蒸發出巨量的汞蒸氣,汞蒸氣被硫磺粉末吸附后會大量黏著在胚胎表面并且滲透進去。這種炸彈的威力雖然不大,可用來對付龍類它卻兼具穿透、腐化和侵蝕三種效果,連龍王都無法抵抗它的威力。”
昂熱抬頭看向會議桌一側的一位裝備部干將,“原定計劃是讓更有水下爆破經驗的人來做這個工作,裝備部甚至都早已經有了備選人員,馬突爾研究員。可根據摩尼亞赫號黑匣子最后傳送來的信息,以及曾經執行部經歷過的類似的行動經驗來看,龍類的胚胎在孵化的過程中會產生對精神信號的影響,簡而言之,就是會讓任何抱著敵意接近的生物產生致死的幻覺,所以這項任務只能交給血統相當優異的混血種來做。”
“因為血統的原因而錯失了能用最得意的手藝在深海親手殺死一位疑似古龍種的尊貴存在,真是我人生履歷之中莫大的遺憾啊!”
馬突爾研究員搖頭扼腕嘆息,同時又看向林年,“果然未來還是你們這些優秀年輕人的,如果有什么有關水下爆破的疑問的話,歡迎來找我咨詢!”
你是很遺憾不能親手炸平日本的海床,親手送那板塊上的一億人去海里洗澡吧?
林年看著向自己豎大拇指,儼然一副水下爆破行業他縱橫睥睨模樣的馬突爾研究員勉強地點了點頭。
“除了我以外,路明非也收到了諾瑪的短信,這一次被安排去日本的專員還有哪些人?”林年問向昂熱。
“這就涉及了一個很敏感的點。”昂熱聲音和語氣放緩,放平了下來,“由于現在日本的局面不明朗,我們無法派出大量的人員進入日本境內進行對日本分部的支援。試想一下,倘若猛鬼眾如今在日本已經占據了絕對的主導地位,那么很可能學院派去日本的支援將會羊入虎口,在信息差以及客場作戰劣勢的影響下全滅!”
“學院的決策層無法對蛇岐八家報以絕對的樂觀態度,希望看清楚戰爭目前的局面再做打算是否全力支持某一方.是這個意思吧?”林年低聲將昂熱話里真正隱藏的意思給拆析了出來。
昂熱沒有半點窘迫或者尷尬,平靜地點了點頭,這是校董會線上會議后的決策,并非他的主觀點,所以他不必對此抱有任何羞愧。
裝備部的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沒有參與這個話題的討論,低頭玩起了圓珠筆在草稿紙上畫炸彈設計圖玩,就只當聽不見昂熱和林年的對話,因為這已經脫離了他們熱愛的爆炸事業了,現在昂熱在說的是政治,殘酷而冷漠的政治。
政治這種東西,不是他們這些研究人員該操心的,只是偶爾政治需要一些必要的爆炸的時候,背后才會出現他們的身影。
林年陷入了沉默,以及更深的思考,思考這件事,這個盤旋在日本領土的混亂螺旋中的深度以及黑暗。
蛇岐八家與猛鬼眾的戰爭,日本分部真正的主導權,這個話題絕非是一句本部提供支援,蛇岐八家解掉燃眉之急可以概括的,在這里面藏著太多太多的政治考量以及更深層次的博弈了。
說一句心黑的話,蛇岐八家和猛鬼眾,雙方都是日本本土的混血種勢力,以往先日本分部在蛇岐八家的掌管下獨立自治的狀態來看,猛鬼眾或者蛇岐八家任何一家成為日本的宗主勢力真的有區別嗎?
要知道,秘黨從來都不是因為蛇岐八家是“正義”的,從而去支持它成為現在的日本分部,而是因為蛇岐八家掌控著日本本土,所以他們才會成為日本分部.那么換猛鬼眾,這個理論是否依舊成立呢?
沒人真正關心蛇岐八家的死活,秘黨恐怕真正在意的只有那顆龍卵的處置,以及日本分部今后對本部的態度是否“歸馴”,那么這一次可能下放的任務里藏著的彎彎繞繞就必不可能少。
“我們現在需要一個先遣部隊作為我們的眼睛,驅散現在籠罩在日本上空的迷霧,在確定日本當下完整的局勢之后再做下一步的打算。所以這一批先遣部隊必須是精銳中的精銳,能在失去學院支援的情況下妥善處理各種極端的環境,并且成功地重新在日本分部構筑一個聯絡站與學院重新聯系。”昂熱看向林年說,“校董會、執行部以及包括我在內的多方,已經在激烈的討論后羅列出了一個先遣部隊的名單,在明天早上六點之后就會進行公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