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岡薩雷斯呢?”林弦放下了雞尾酒杯,“按理來說她也符合條件,她也被你親上過烙印。”
“曼蒂么?她身上的烙印早已經被我清除了。”皇帝輕笑了一下。
“這么舍得嗎?我還以為你會一直留有暗手去監視她。”林弦話語里似乎略顯意外,但她的表情卻是沒有任何變化,很難從她的發言猜出她是否真的言行一致。
“一諾千金啊。”皇帝伸手輕輕撫過林弦的頭發,凝望著那一頭順滑的黑發在陽光下折射的淡淡薄光,“說過的話當然不能反悔,這是和林年之間的契約和承諾。”
“倒也是,不然在大地與山之王的局之中,你就能提前鎖定她的動向,勘破那第三者的擾局了,也不至于吃那么大的虧了。”林弦微微頷首表示合理,這倒是讓皇帝表情露出了一抹苦笑。
“話又說回來,應許之地主動迎接了wonderpus,按照這個意思來說,她在島上性命應該無憂了么?看起來paco做了個虧本買賣啊。”林弦說,“也只有在涉及與你相關的事情上,她的布置和考慮才會顯得如此倉促和紕漏了。”
“這也算是她的弱點吧。”皇帝沒有怪罪paco的擅自行動,溫和地說道,“paco那孩子一直挺心急的,別看她平時似乎都沒有什么情感,但在維護主上這件事上,她比任何人都要拼命,她對于我的忠誠,對于王座的信仰可是比任何人都要強烈。”
“就算是wonderpus也不如她么?”
“我不太喜歡將屬下放在一起做比對。”皇帝略微搖頭微笑著拒絕了林弦這種拉踩的行為。
“但你說過,曼蒂是你手下之中最為頑劣的一個,也是最不省心的一個。”
“可曼蒂現在又不是我的下屬,為什么說不得?”皇帝攤手。
“可她以前是你.”林弦忽然頓了一下,重新看向皇帝,對上了這位金發暴君略顯幽然的黃金瞳,頓時沉默了,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你從來就沒有把曼蒂·岡薩雷斯當做過你真正的下屬?”
“你知道為什么曾經的三人組之中,唯有曼蒂·岡薩雷斯那么格格不入嗎?”皇帝說,“她和wonderpus和paco有著本質上的區別,你應該很早就發現了。”
“就因為她的名字是中文嗎?”林弦問。
皇帝愣了一下,然后才反應過來林弦是在講冷笑話,隨后摸了摸那頭柔順的金發,表情有些怪異,不知道是該配合笑一下,還是面無表情。
冷知識,Mandy·Gonzalez的中文名也是曼蒂,曼蒂兩個字取的是‘綠葉紫裹,丹莖白蒂’的含義,這個中文名是林年給她取的。
原本她的中文名叫金麗人,是她自己取的,大概意思是她覺得自己一頭金發很美麗的樣子,后來林年總覺得這中文名有股韓國味道,叫曼蒂也叫順口了,干脆舍棄了英文發音的“Mandy”,而是用中文發音去念“màndì”。
林弦的冷笑話就是取的這個梗,wonderpus和paco都是英文的代號,唯有曼蒂不僅沒有代號,平常叫她都還是叫的中文名,所以格格不入。
“想不到你還挺有幽默感的是和林年攤牌后終于放下了一些包袱,心情愉快起來了嗎?”皇帝不知如何評價這個冷笑話,只能按下不表,“不過曼蒂和wonderpus還有paco的區別可不是稱謂上的區別如果說wonderpus和paco屬于是‘親信’的范圍內的話,曼蒂大概就只能算是業績和效率不錯的臨時工了,況且她從來對自己的定位都也只是臨時工不是嗎?”
“嗯,她一直認為自己是被迫與你簽訂下契約的。”
“用人時方知人才稀缺啊。”皇帝感慨了一句,“要不是真正該待在曼蒂那個位置上的人因為一些原因無法待在我的身邊,那么當初在卡塞爾學院之中最開始接觸林年的就不會是曼蒂了。不過現在曼蒂卸任逃跑了,位置空出來了,時機也合適了,也是時候讓原本這個位置上的人回來了。”
林弦微微一頓,看向皇帝,“曼蒂的位置本該是別人的?”
“我有說過wonderpus和paco在我身邊留了有多久嗎?”皇帝也看向她問道。
“沒有,但應該挺久的。”林弦回答。
那么相比下來,曼蒂·岡薩雷斯的確算是皇帝組的親信里最新的一位,資歷也很短,前后甚至不超過幾年。
“在曼蒂·岡薩雷斯上任之前,我的身邊可總是都有著三位得力的下屬啊。”皇帝說,“現在虛位以待,離開的人也是時候該回來了,或許正是因為曼蒂·岡薩雷斯的突兀離開,使得我身邊缺少了一對耳目,所以大地與山之王的布局之中才會出現紕漏的?”
這句話說完后幾秒,祂兀然笑著搖頭了,“開玩笑的。”
輸了就是輸了,倒也沒必要找那么多理由,即使最后一刻將損傷挽回到最小,但毫無疑問,那場錯綜復雜的計謀交縱之間,的確是祂輸了一籌,很新奇的感覺,但絕不會讓人有所迷戀。
“下次再贏回來就好了。”祂無所謂地說道。
林弦不可置否,皇帝總是擁有許多的容錯率,只是輸了一籌,倒也不至于滿盤皆崩。祂落子的范圍很廣,北亰地下尼伯龍根只是棋盤的一小塊,更大的其他區域早已經落滿了祂的暗子,不如說,勝負從之后才要剛剛開始。
到時候,倘若皇帝每贏一次,那么祂的敵人們的勝算就會無限地縮小,那得力于難以想象的權能的可怕容錯率就是皇帝自傲的資本。
“所以,在填補曼蒂·岡薩雷斯的空缺之人回來之前,可不能再失去一員得力干將了,wonderpus的安危倒也是現在該著眼的事情呢。”皇帝將酒杯中的雞尾酒喝干凈,隨手將杯子丟在了地上的白軟細沙里。
“現在的應許之地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失樂園了,得力于曾經的我在登錄過那座島嶼后,臨走時放了一把‘火’,島上的那些原住民不太可能活下來,所以現在那里已經是一片蠻荒之地了,對于wonderpus來說還是挺危險的,不過按照她的聰明才智一般情況下都能活到援兵到來。”
“但是。”林弦說。
“你怎么知道有但是?”
“沒有但是的話,你現在就不會那么快醒來了。”
林弦不知道島上發生了什么,就和她的認知一樣,只是那座蠻荒之島,wonderpus怎么也能撐到救援,可現在皇帝卻依舊醒了過來,這就意味著事情發生了什么特別的轉機。
“沒錯,就是因為這個‘但是’,所以我的休假提前結束了。”皇帝仰頭嘆了口氣,但嘴角依舊帶著點沒有溫度的弧度,“那就順道去見見故人吧,也算是久別重逢的敘舊,給以前沒有徹底了結的事情畫上一個句號。”
“真的不是擔心所謂的故人說了不該說的話,所以急著要去提前殺人滅口嗎?”林弦手掌托著下巴,側頭望著遠處隨風搖曳的棕櫚樹葉緩聲問。
金發的暴君嘴角的弧度被這句話抹開了,垂首無奈搖頭之間,露出了一個耐人尋味的笑容,倒是沒有正面回答林弦這個問題。
“在見故人之前,你就不擔心上島會碰到林年他們一行人嗎?”
“你在擔心什么.和可愛的弟弟死斗的提前到來嗎?”皇帝打趣問道。
“不,我只是在擔心你的狀態。”林弦看向皇帝,“既然是提前蘇醒,這就意味著你尚未痊愈,違背的那份契約的反噬代價不是那么好受的,不是么?”
皇帝臉上的笑意漸漸緩了下來,左手輕輕搭在了那白衣下心口的位置,眼中似乎掠過了一抹.陰翳?
“看起來問題還沒有得到完善的解決。”林弦瞳眸里倒影著皇帝的動作以及表情細節,緩緩說,“蘇曉檣的舉動還是給你造成了很大的麻煩,你似乎在擔心什么。”
“怎么聽起來你有些高興的樣子。”皇帝瞥了她一眼,“你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
“之后會因為這件事重新調整對蘇曉檣的策略嗎?”林弦問,“畢竟,違背契約之后,很多事情都透明了起來,現在的蘇曉檣很可能會從頭審視她與你的契約,以及與林年之間的利害關系——一個不再被感情所遮目的女孩,或許有機會能看到她在很短的時間內成長為一個女人?”
“我倒是不擔心她,第四條鎖鏈的掌握權的確易手到了葉列娜的手里,可開啟也不過是遲早的事情,只是他們會因此得到喘息的時機,不再會那么輕易地逼迫著被推到終局。”皇帝說,“她與我的交換遲早會全部完成,不過是過程會發生一些改變,這是毫無疑問的定局。”
“那你在擔心什么?”林弦望著祂輕聲問,“恕我直言,你的模樣,好像是出門在外一不小心弄丟了什么重要事物的旅人,這可不符合‘皇帝’一概全知全能的作風。”
皇帝忽然仰頭,側眸看著一旁微風吹拂額發輕輕飄蕩的林弦,看著那雙漆黑的眼眸,祂左手輕輕搭在胸口,忽然嗤笑了一下,松開手微微遮蔽陽光,
“那就當是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