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特蘭蒂斯島嶼的邊陲海灘,林年抬起了右手,粘稠的血滴從他的指骨面滴落,他直起腰低頭看著這朵陽光直射下鮮艷巨大的血蝴蝶有些漠然無語。
他此刻正站在一個隕石墜落般的深坑中心,被震成血蝴蝶的不明生物留下的痕跡就像一片紅色的粘稠水洼,很明顯這是人為制造的動靜,更具體來說,這是在數秒之前造成的動靜。
沙灘上隕石深坑的邊緣,一個身影探出了身子,略微遮擋了一些斜射來的陽光,那是李獲月,她看著深坑中心滿身血紅的林年,確定對方屁事沒有之后,又看向他腳底下那一灘像是被液壓機壓爆的番茄留下的痕跡一樣的污穢。
就在數分鐘之前,他們跨越風暴,通過那艘帆船登陸了這座暴風雨中唯一的島嶼,金色的陽光為他們指路,沿途風平浪靜,就像神話中指引凡人覲見神殿的啟示一樣。
林年和李獲月的目標就是這座島嶼,所以完全沒有理由害怕,無論有什么東西在裝神弄鬼,那么那玩意兒都該忌憚他們。
上島之后,他們兩人自然地被黃金海岸給吸引到了,那成片的混入金砂的沙灘很難不讓他們駐足原地一會兒眺望,還沒來得及做什么的時候,密林里就跳出了一只看起來應該是棘背龍,但賣相不咋地,尤其是眼睛還瞎了一只,渾身臟兮兮的大家伙。
林年和李獲月都沒逃,只是站在沙灘上遠遠地看著那只沖過來的棘背龍,兩人都對視了一眼,大概意思是在詢問對方,誰來動這個手。
李獲月才在風暴里過度使用言靈穩定帆船有些疲憊,渾身也濕透了,好在襯衫內里面穿的是泳衣倒也沒有走光的風險,但也相當不舒服,微微擺了擺手大概意思是讓林年來。
其實不舒服的其次,她真挺擔心自己動了手,背后林年又莫名其妙給她點評個幾句,在沒搞清楚她和林年之間的聯系到底出什么問題之前,她不會貿然去做任何事情。
林年側了側頭,迎著遠處那嘶吼沖來,顯得格外憤怒的巨大恐龍走上了前去,之前大海里遇到大東西已經讓他開了一下眼,在這座島上再遇到什么奇怪的東西他都不會太驚訝了主要是這些賣相可怕的東西,實際上的威脅度也就那樣,難以留下深刻的印象。
太陽曬在他赤裸的上身,渾身上下都是暖洋洋的,有種莫名其妙的舒適感。
簡而言之,進入這個尼伯龍根之后,他莫名其妙地覺得自己狀態巨好,總覺得之前犯病躺輪椅上慵懶死寂的那些細胞莫名其妙活躍了起來,渾身上下都充滿著一種歡呼雀躍的感覺。
他松了一下身體,赤腳在沙灘上隨意蹦跳了兩下,那身負傷勢的棘背龍沖著他奔來的怒氣可是幾乎要爆棚了,很顯然,作為恐龍,它一定是個臉盲,就像是相同品種,在身高差距沒多少的情況下的兩只恐龍放在一起,估計很少有人能認出哪一個長得帥,哪一個長得丑,甚至雌雄都很難分辨出來。
這只棘背龍顯而易見是把林年和李獲月認成上一伙人了,在發現它們還敢侵入自己的地盤,即使只是邊緣地帶,都讓它怒不可遏,它右眼幾乎被毀掉的傷勢可是一時半會兒恢復不過來的,在這段時間它的戰斗力會大大降低,倘若有其他同類試圖挑戰它的領地和地位,它都得打怵不知道是該逃還是抵抗。
如果不是這些該死的小人兒,他哪兒至于淪落至此?
棘背龍一個咆哮,在接近林年的時候橫著腦袋夾了過來,尖銳的利齒上分泌滿了腐蝕性的液體,打定主意要在咬住獵物的同時不第一時間吞下殺死他,而是漸漸地用腺體分泌的涎水一點點折磨,燙穿獵物的五臟六腑,聽那小人死亡前難聽的哀嚎。
如果林年能知道棘背龍所想的話,大概會評價一句。
血統和實力不怎么樣,想得還挺多的。
棘背龍的齒尖幾乎要觸碰到林年身子的時候,林年消失了,也就是和消失同時發生的事情,是一場掀起十二級狂風的爆炸在近海的沙灘上響起,圓柱形的沙子宛如水柱般通天而起,高度超過幾十米,隨后到達頂處的時候噴泉般漫灑下來,海風的吹拂下,那些沙子與金砂被分開,整個海岸都下起了一場閃閃的金色雨點。
巨坑之中林年從那灘渾濁一片的血污之中跋涉了出來,沿著巨大沙坑的邊緣爬上,一旁的李獲月看著渾身臟兮兮的林年有點沉默,雖然沒說什么,但后退半步的動作的確是認真的。
她不明白那棘背龍是惹到林年了,還是說林年心情不好什么的,出海后兩次出手,林年下手都很重,重到讓李獲月都略微有些懷疑對方是不是來更年期了,又或者是力氣多了使不完,將一只巨大的生物連肉帶骨頭一拳震成血糊糊,這是每一拳都按著最大出力在使嗎?
“你可以去洗一下。”李獲月說。
說罷后她發現林年沒有動作也沒有回應她,只是站在沙坑邊上看了那滿是血的拳頭一眼,又回頭看向坑底那一大灘血糊糊有些瞇眼思考著什么似的。
“怎么了?”
“不,沒什么。”林年搖頭,捏了捏沾滿血肉和骨骼混合物的右拳,轉頭走向了遠處沖上沙灘的海浪沖洗。
正準備沖洗的時候,林年抬頭忽然發現了不遠處近海的海面上漂浮著一些雜物垃圾,看起來不像是自然垃圾,他略微俯身然后原地起跳,沙灘下陷震出一個大坑,下一秒他人已經落在了近海上漂浮著的大塊浮物上了。
蹲下來,林年看了一眼腳下浮物上油漆的英文,以及形狀,再看了一眼周圍海上的漂浮物,見到了類似斷裂的座椅、木桌以及包裹一類的東西,確定這根本就是一艘游艇,只是不知原因撞毀了,附近倒也沒見到死者的尸體什么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海洋生物給吃干凈了。
觀察了一眼附近,確定沒有什么再值得注意的之后,他又以漂浮的平臺借力重新跳回了沙灘,在蹲下準備用海水沖洗的時候,他忽然抽了抽鼻子,低頭向身上的血污痕跡,輕輕嗅了嗅,抬頭看了一眼遠處自己剛才制造的大坑。
洗干凈身上的血污之后,林年擦著頭發走回來,發現李獲月還站在大坑邊緣看著那一灘自己的杰作,問道,“你聞到沒有?”
這句話當然不是在問李獲月聞沒聞到自己身上的味道,李獲月自然也很清楚林年在說什么,說,“聞見了,很奇怪的感覺,但更多的是讓我感到反胃。”
林年滑下了大坑的坡,停在了那一灘巨大的血糊糊旁,蹲下伸出右手沾了一點那血泥放在鼻尖前聞了聞,在近距離的嗅覺捕捉到那些氣味的特質之后,他整個人頓了一下,又直接放口里嘗了一下味道,最后才在干燥的沙子洗了一下手。
說實話,他有點后悔了。
倒也不是后悔宰了這條棘背龍,而是后悔殺他的方式有點太殘暴了,打成一團血糊糊實在是有些影響口感了,內臟、骨骼、肌肉以及血液全部混合在一起,再加上他的味蕾在品嘗食物的時候又相當敏感,幾乎一下子把所有的味道都分辨出來了,沖擊性有點大。
可即便如此,林年也難以否定這一團不可名狀物對他的吸引力,很難去形容那種感覺,就像是身體的細胞在告訴它,這一灘東西對他有益,去督促他將這滿滿的一灘玩意兒不管味道怎么樣全部都喝進肚子里消化掉,這么做會對林年本身有相當不錯的好處。
但林年還是不準備喝它,冶胃當然能消化掉這些東西不留任何后遺癥,但他拒絕吃下去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這玩意兒太他媽難喝了。
就算什么都能吃,但他對吃的東西還是有追求的。
林年走上巨坑說,“這些血肉有問題,對混血種吸引很大,不清楚原理,但八九不離十和龍類的血統有關。這些東西不可能是純粹的古代生物,它們都有著龍族的血統,但卻遠遠談不上是簡單的被龍血污染的異常生物。”
李獲月點頭認可了這種說法,她見過被龍血污染的那些生物,幾乎一個二個都異變成了奇形怪狀的怪物,但剛才襲擊它們的那只棘背龍,渾身上下都顯露著高級掠食者的特征,也算得上的進化之路上的另一種方向了。
“很弱,甚至比不上四代種或者五代種,和純血龍類有著不小的差距。”李獲月點評了一下剛才那條棘背龍,雖然她沒有正面和那玩意兒交手,但倘若給她一把堅固的匕首,她都能輕松宰掉那玩意兒不費吹灰之力。
“一般的混血種單對單處理起來這類東西應該很麻煩,不過如果有熱武器的話另說。”林年試想了一下自己認識的人如果遇到剛才的情況勝算是多少。
楚子航的話應該問題不大,掌握著君焰的他就是行走的凝固汽油彈,還是休息一會兒喝點水吃點能量棒就能無線續杯的款型。
愷撒的話,可能會有些麻煩,言靈的是鐮鼬的他想要解決這玩意兒恐怕很難,那兩把沙漠之鷹估計也很難破防那棘背龍厚重的鱗片,不過暴血之后言靈進化的情況下應該也有一點勝算,林年從不低估愷撒的戰斗頭腦和戰斗技巧,他只是缺少一些正面作戰的技能,一旦得到彌補,未來可期。
不過這種大基數的敵人,其實換那位日本的“皇”來或許更好解決吧?一發言靈,恐怕這些看起來兇猛的生物就得被自己的骨骼以及肌肉給活生生壓死。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這算是林年和李獲月對這些恐龍的評價,單只的討伐難度應該是在“A”級左右,如果配備好熱武器和裝備部配備的尖端重火力,想要宰掉這些東西易如反掌,在通過龍血基因完成蛻變之前,熱武器一向對這些碳基生物有著致命的殺傷力。
李獲月望著那血坑,忽然像是感應到什么,環抱著手臂的手掌食指和中指微微一抬,血水中驟然飛出了一道銀虹,在超極速的飛行下于空中蕩了兩圈弧線,甩干凈了上面沾染的血跡,最后飛速而來停在了她的眼前。
那是一把三棱刺,合金打造,硬度相當可觀,成色也很新,不知道怎么留在了那條棘背龍的身體里,如果不是李獲月認真去感應了一下那一灘血水,還真不一定能發現這東西的存在。
林年看著在李獲月面前的陽光下輕輕翻轉旋轉的三棱刺,在見到上面根部的一個半朽世界樹印記的時候伸手就拿了下來,擺在眼前仔細過目,最后確定地說道,“裝備部的東西。”
“你確定么?”
林年沒說話,只是反手把三棱刺揮向李獲月,李獲月抬手就抓住了他的手腕,讓三棱刺距離自己數厘米的位置停了下來,可馬上林年握住三棱刺的拇指又輕輕按了一下柄端的隱藏按鈕,三棱刺的刺口立刻噴出了高壓氣體吹在了李獲月的皮膚上,使得對方不得不后退兩步微微皺眉。
“設計的初衷是在插入敵人要害之后進行高壓氣體的填充進行二度傷害,使用次數有限,剛才那只大家伙的眼睛被廢掉了應該就是依靠的這個功能,但很可惜對方體型實在是太大了,沒能直接把腦子給吹炸。”
“你不擔心?”李獲月看向他問 李獲月在帆船上得知了林年來這一趟尼伯龍根的目的,如果這把三棱刺真是裝備部出品,那這就意味著林年想找的人和這條棘背龍發生過正面沖突,而現在這條棘背龍似乎活到了他們敢來,這是否意味著他們要找的人已經葬身于恐龍的肚子里了?
現在他們沒法驗證這一點,因為林年動手就沒留全尸,剛才那一拳猛到有些不像話了,李獲月都不太理解為什么林年一拳能把整只棘背龍給均勻地打爆,沒有留下一塊多余的組織。
林年也有些沉默,扭頭看向大坑里的血糊糊,他不太了解他要找的那個人,那個俄羅斯女孩,或許路明非了解對方會更多一些,畢竟在學院里,他倒是經常見到獅心會中那兩人同框出鏡。
說來有趣,直到現在,他都不知道零的言靈是什么,他也從來沒見到過零正面陷入苦戰的場面,這導致他對對方的實力無法進行一個估算。
不過諾瑪還有楚子航那邊似乎對零的評價都挺高的,在零加入獅心會后沒多久就成為了管事的干部,在自由一日上的表現也相當亮眼。
思考了許久,林年搖了搖頭,淡淡地說,“不管怎么樣.既然來了,那么就給這座島嶼上可能存在的活人一個信號吧。”
“信號?”李獲月說,“你要點狼煙嗎?”
“有更簡單的方法。”林年轉身走向島嶼的原始森林,在他身后不遠處的李獲月見到他背后噴薄出的血色霧翼以及那釋放出的向著四面八方宣泄出可怕威壓的言靈,頓時知道了信號到底意味著什么。
倒是有夠林年的做法,很無腦,但卻很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