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悅耳的“叮”的一聲中,穿著白色的一字肩毛呢外套的諾諾拎著大包小包踏著輕快的腳步走出電梯,電梯開門就是酒店外交官套房的前廳,她把手里才從SKP血拼回來的大包小包東西放在了電梯門側的柜臺上,順手把房卡插入墻壁上的房卡開關里,房間內的電源自動接通。
正對著電梯門的是前廳的一面圓鏡,左手是客衛和衣帽間,房卡開關的插槽上面貼心地貼著一張房間的地圖,上面居然清晰標注整個套房的分部,以免客人迷路。
“愷撒?”諾諾倚靠著柜子一邊彎腰脫掉自己的高跟鞋,一邊抬頭向著套房里呼喚,但沒有得到回應。
喊了兩聲后,諾諾大概就知道愷撒不在房間了,她站在門口呆了好一會兒,然后低聲嘀咕了一聲:
“稀奇。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爾后,她的表情忽然就輕松愉快了起來。
她換完鞋子走進前廳右手側的小吧臺,房間通電后吧臺里亮著金色璀璨的氛圍燈,原本在入住的時候吧臺上的半開式酒柜里是空空如也的,但愷撒入住之后成套的酒水就被安置在了里面,從發酵酒到蒸餾酒再到配制酒,一應俱全。
諾諾抬開上面的酒柜,從里面隨手拎了一瓶調和式威士忌,酒柜里酒類的品種雖然多,但愷撒獨愛威士忌,所以威士忌占比大頭,其中不乏拍賣會上才能見到的珍惜好貨,比如大摩62和麥卡倫M這種威士忌中的勞斯萊斯。
諾諾不大喝得習慣那些被品酒師們吹噓的動輒幾十萬的好酒,奈何愷撒喜歡,并且平時還不斷嘗試教她一些品酒的技巧。
比如你知道喝威士忌最好的杯子不是方杯而是線條優雅的高腳杯,在倒酒后輕輕搖晃幾下.然后倒掉,目的是祛除杯子內壁可能存在的異味。重新倒入一些酒后搖晃,拿起來湊到鼻尖前,將整個鼻子湊入高腳杯里去聞酒香味,以上動作重復三次,并且分三次去說:“Hello”“Howareyou”“Thankyouverymuch”
做完以上流程還不算完,得拿起一杯水,拿水的動作還有講究,得拇指伸入水壺的內壁感受水的溫度,保證酒保不會誤將熱水拿給你。再將水倒入威士忌中,兌至酒精含量約為35,因為這個比例是激發味蕾品味威士忌香醇的最完美的酒精濃度,最后才可以讓美酒送入口中緩緩流下。
每一次愷撒站在燈光迷離的酒柜前挺直腰桿做這一套講究的流程的時候,總是聽見身旁傳來鏟煤炭的聲音,那是諾諾直接在用手抓冰桶里的冰塊球往自己的杯子里塞,直到把裝威士忌的杯子塞滿,才滿意地離開柜臺。一般這種時候愷撒也不會提出任何意見,只是若有所思的單手撐著酒柜,抓著自己35酒精度的絕佳威士忌準備看諾諾怎么品用那杯“巖石上的蘇格蘭”。
其實愷撒不知道的是,在威士忌里裝滿冰塊已經是諾諾最講究的喝酒方法了。
諾諾從酒柜里拿了一瓶不知道是什么牌子,但看樣子估計都貴到能買塞滿一整個酒柜的平價威士忌的調和威士忌,擰開瓶塞的同時哼著歌彎腰從一旁冰柜下層拉出冰桶,抓了兩顆凍得晶瑩剔透的冰塊丟在了嘴巴里,腮幫子就像松鼠儲存過冬的松果一樣有些鼓鼓的。然后提起酒柜上那瓶貴得要死不知道牌子的好酒對著嘴就咕咚一兩口,閉上眼睛,蹙緊今天下午才在王府井做過的眉毛,然后喉嚨一動,將酒吞下去,扭頭往高腳杯里吐出兩塊帶著晶瑩口水的冰塊,動作一氣呵成!
一口威士忌下肚,諾諾保持著閉著眼睛的狀態,精致的五官皺巴巴的被烈酒刺激得舒展不開,愷撒無數次提醒過諾諾,如果不往威士忌里兌水,那么味蕾將會被濃烈酒精帶來強烈的刺激,會讓表情相當不好看——她從來沒把這個提醒當回事兒,喝威士忌如果不五官緊皺,那怎么知道自己喝的是威士忌呢?
如果這種時候身旁還有甜品吃就完美了,最好是一塊甜滋滋的布丁。
對于享受生活,紅發的小女巫總有她自己的想法。
“身子暖暖,身子暖暖。”諾諾提著威士忌干脆拖鞋也不穿了,三步甩掉酒店的拖鞋,轉著圈進了套房大到夸張的前廳,包圍的窗戶外是夜間燈火通明的北亰街流,金色的脈絡連接向四面八方,各色的燈光就像是童話里公主的首飾柜,五彩斑斕,晶瑩剔透。
房間通電后自動播放起了慷慨激昂的音樂,有點藝術審美的她聽出了那是愷撒最喜歡的《俄狄浦斯王》,放到了俄狄浦斯的母親伊俄卡斯特在悲痛中自盡來洗凈自己的罪孽。俄狄浦斯在百感交集中刺瞎了自己的雙眼,然后自我放逐。
諾諾提著那瓶好酒踢踏著宮廷舞老師教過的探戈,在寬闊的前廳里搖頭晃腦地和假象中的舞伴跳舞,忽然的舞步激昂像是要和命運抗爭的俄狄浦斯,忽然又悲情似要自盡的伊俄卡斯特,舞步精妙絕倫,情緒飽滿,動作具有張力,任何舞蹈老師來了也得夸贊是個好苗子,可惜腦袋不太正常。
獨處的諾諾總是這樣發瘋的,尤其是在深夜大樓最高的酒店套房里,面對環繞四周的大城市夜景,背景音樂還是歌劇,這種氛圍她不發瘋就不是陳墨瞳了,尤其是這幾天愷撒還不理他,不陪她玩,不讓她出去做正事,更是憋得她有些發瘋。
直到發瘋發累了,她一個“腳滑”就摔趴在了落地窗前的沙發上,裙下的左腿光腳翹在沙發靠手上,另一只腿耷在沙發下的地上,那身呢子毛衣將她身材的凹凸曲線襯得誘人無比。
她趴在沙發上面朝下,抓著酒瓶的左手垂在地下,似乎是睡著了一樣。
房間里《俄狄浦斯王》的歌劇結束了,自動播放下一個曲目,喇叭里奏響的不是《哈姆雷特》也不是《奧賽羅》,而是和歌劇八竿子打不著一邊去的.西皮慢板?唱得好像還是經典的《四郎探母》。
諾諾一下子就把臉從沙發里抽了起來,她的臉上沒上多少妝,也看不出有喝酒后的沱紅,再怎么說她也是個混血種,幾口純的威士忌還不至于讓她醉過去。
像是京劇開嗓的那地道唱戲聲給她唱精神了,她仔細聽著響滿房間的大鑼、鐃鈸、小鑼、板鼓一個不漏齊上陣,那叫一個地道,尤其是鐃鈸打的咔咔響反常突出戲劇是悲劇性為主,但比起之前《俄狄浦斯王》的悲壯,京劇就顯得有些太過熱鬧了?
諾諾在京劇那悠長高昂的唱戲聲中換了個姿勢躺在了沙發上,拿起地上的酒瓶對嘴喝了一口,被酒精刺激的皺眉頭的同時也認真地在聽著屋子里放的京劇。
她在思考一個問題,那就是愷撒換口味了?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個房間里的音響設備是連接著藍牙的,所以選曲兒都是在愷撒自己的曲庫里張羅,她可不記得愷撒的曲庫里還有《四郎探母》這一首好曲子——她自詡自己聽歌的口味比愷撒雜個幾十倍,但也不至于雜到聽戲的地步,一般她想聽戲都是去正經的大院里聽的。
“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有品味了?”諾諾躺在沙發上,視野挪到了窗邊四人餐桌上擱著的筆記本電腦,純黑色,沒有LOGO,執行部特供,那是愷撒的筆記本,藍牙連接的就是那臺電腦。
這幾天愷撒一直都在桌前擺弄著那臺筆記本電腦,可以說他們下飛機入住了這家酒店后,基本就待在房間里沒有出去過了,昂貴的酒店套房被豪氣地包了三個月,聽說是用了MINT俱樂部的權限,酒店的老板放言如果加圖索公子開心,這間套房可以全年包給他住到開心滿意為止。
愷撒開心不開心她不知道,但她自己肯定是不開心的。
從接到任務開始后,諾諾就以為這次北亰之行必然是驚心動魄,血肉模糊,子彈亂飛的危險戰場,但到頭來她就是換了一個地方宅,從學校的安鉑館宅換到了北亰的酒店套房里宅。好說歹說學校里每天晚上還有學生會的party可以玩,但北亰這邊就當真每天悶在房間里不知道做什么。
白天就算出去也只能亂逛,故宮和頤和園什么的一個人逛又沒意思,讓愷撒出門,愷撒又說要做正事,然后就待在房間里對著那臺筆記本電腦神神秘秘地不知道整天在做什么。
三人小隊里,愷撒是隊長,他說了算,結果他的行動方針就是貓在酒店里發酵,而帕西·加圖索則是神出鬼沒,突出一個查無此人,愷撒也完全不在意他,好像隊伍里根本沒這個人似的,用他的話來說,只要帕西不干擾到他,那么帕西想做什么都是他的自由。
這個道理同樣適用于諾諾,而愷撒給諾諾的建議就是一個字“等”,至于等什么,要等到什么時候,愷撒那叫一個只字不提,但吩咐這些的時候態度又很正經,不像是在敷衍。所以諾諾這些天除了在酒店里追劇,就是在諾大的北亰里到處亂逛,試圖逮到一兩個落單的龍王什么的可惜龍毛都沒見到一根,德云社倒是去了兩三回。
諾諾想了想,一下子就從軟乎乎的沙發上彈了起來,穩穩站住腳跟,光腳踩著暖和的羊毛毯走到餐桌前,倚靠著一張椅子的椅背,左手對瓶吹,右手把筆記本轉了個圈兒朝向自己這邊。
屏幕上顯示要輸入密碼,諾諾抬了抬眉毛,左手提著酒瓶,右手伸到鍵盤上隨便按了一個愷撒最常用的密碼,也就是他自己的生日,結果密碼錯誤,并且自動提醒至多還能再輸入錯兩次。她又隨手輸入了自己的生日,密碼還是錯誤,自動提醒至多還能輸入一次。
諾諾表情忽然就正經起來了,把酒瓶子放到了桌上,拉開椅子坐到了電腦前。考慮到這臺筆記本電腦是執行部出品,連續輸入錯誤三次后會發生的事情大概率不是自動鎖死等待時間解鎖,而是電腦會直接原地爆炸,磁盤里的所有資料也都會付之一炬,
諾諾右手在筆記本電腦鍵盤的紅點處輕輕敲擊著手指,看著密碼欄里閃爍的光標沉思著,她閉上眼睛,在京劇聲此起彼伏的房間里一動不動數分鐘,然后睜開眼睛,瞳眸中稍許迷離。
她起身,走到酒柜前,重復了之前旁白吐槽過的一系列麻煩的品酒流程,端著高腳杯回到桌邊,坐下,喝了一口調和后的順口的威士忌,左手在鍵盤上輕輕敲打了幾次,無視最后一次輸入密碼機會的警告,利落地敲下。
電腦屏幕暗了下去,然后又亮起,顯現出的是未關閉的黑色瀏覽器頁面,很顯然密碼輸入正確。
諾諾眼眸中的神色恢復常態,掃了一眼小鍵盤上按過的幾個數字,很顯然這也是一個生日日期,從年份的末尾兩位數來看,這個生日應該是愷撒長輩的。能被愷撒·加圖索當做密碼的長輩的生日,她只能猜到一個人,如果是那個人的話,她倒也沒有理由和愷撒置氣為什么開機密碼是別人生日什么的。
諾諾喝了一口高腳杯里35酒精比例的威士忌,砸吧了一下嘴,然后忍不住撅嘴點了點頭,認同了破講究之后的成品,又多喝了一口,再把精力轉到電腦屏幕上。
她早就好奇愷撒這幾天神神秘秘的在私底下弄些什么了,就連睡覺都抱著筆記本電腦像是在跟誰聊天一樣,某一次半夜凌晨三四點筆記本響起了滴滴的提示音,他居然都能掀開被子跑去客廳回復。
說實在的,如果不是知道愷撒是什么樣的人,諾諾真會覺得這家伙是不是劈腿了什么的,但考慮到能迷到加圖索公子半夜三四點爬起來回消息的女人可能還沒出生,這個猜想也就此作罷。
“讓我看看這幾天你到底在忙什么。”諾諾移動光標滑動網頁想看看愷撒這些日子里神神秘秘的成果,結果才看了兩眼,眉頭就挑起了。
毫無疑問的,這是獵人網站,愷撒在離開酒店之前在瀏覽獵人網站的后臺,在獵人網站上他居然有自己的號,極少有人知道愷撒·加圖索這個貴公子居然是那群為了賞金命都不要的獵人之一。
不過從諾諾瀏覽他后臺的任務完成記錄來看,似乎上一次愷撒在這個網站接任務還是三四年前的時候,倒推一下大概是十五六歲的樣子?看來加圖索公子也中二過啊,會去做成為賞金獵人仗劍走天涯的夢。
關注獵人網站倒也沒什么大問題,畢竟龍王復蘇的消息最開始也是在這個網站上被人爆料的,愷撒一直監視這個網站倒也符合情理。諾諾切出獵人網站,查起了瀏覽器的記錄,她倒也不怕搜到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這是出于對自己男友的信心,愷撒又不像是路明非,用個瀏覽器都得開無痕模式。
在瀏覽器的記錄里,諾諾發現愷撒查得最多的關鍵詞是“金樓”,她不是太清楚“金樓”是什么,但順著那些瀏覽記錄卻大概知道網絡上的尋找結果是一無所獲。
很明顯愷撒在尋找一個地標建筑,應該是憑借著什么信息鎖定了一個叫“金樓”的地方?他堅信能在那里找到什么?可這個消息又是從哪里來的?
諾諾漸漸的眼神再度恍惚了起來,手指在筆記本電腦的觸摸屏紅點上輕輕游移,她切回了獵人網站,并且打開了愷撒賬戶的后臺。
如果我是愷撒的話我在前往北亰之前的確瀏覽過一段時間獵人網站.我想在獵人網站上發現一些端倪和情報我發現了一些什么東西,但我不確定,需要時間來證明我調查的東西很敏感,不能讓其他人發現北亰是正統的地盤,我調查的方向不能讓正統知道,我要避開正統 一下飛機我就得去酒店,先向正統打個招呼高調宣告我的到來,然后再低調行事帕西在情報方面一直是強項,我可以信任他,一些事情我需要他去辦不能讓諾諾處于危險之中,我得瞞著諾諾,讓她自己一個人消停一段時間.
獵人網站上的那個人終于被我挖出猛料來了,他給了我一個詞“金樓”.我得調查“金樓”即使我知道在互聯網的大海上我想要撈到有用的情報概率微乎其微我得想辦法開出一個那個人無法拒絕的條件,讓他告訴我我想知道的一切.
我終于成功了,他答應了我開出的條件,約我線下見面,趁著諾諾出去玩還沒回來,我得盡快行動 諾諾回來后如果發現我出門了,一定會心生懷疑,最壞的可能是會對我進行側寫,想搞清楚我在做什么.
諾諾,如果伱在側寫我的話,就別白費功夫了。就在酒店里等我回來吧,如果時間還早我會給你帶宵夜.
諾諾回神過來的時候,目光停在了屏幕上,那是獵人網站后臺的私信聊天界面,顯示著愷撒和一個ID叫“Phoenix”的賬戶的聊天窗口,但可惜的是聊天記錄全部被謹慎的愷撒刪除干凈了。
哦,沒有完全刪干凈,聊天記錄里還剩下了一個表情符號,是黃豆齜牙笑,笑得很囂張還戴了一副墨鏡,像極了愷撒一直撇在白襯衫領口的那副花卉太陽鏡。
諾諾看著屏幕沉默了片刻,抓起了一旁的酒杯,把里面的威士忌喝干凈,啪一下把筆記本電腦屏幕關上了。
然后她余光瞥見了什么,低頭一看,合上的筆記本電腦蓋上居然貼了張便條:
“輕拿輕放,別弄壞了,我回來還要用。
ps:冰箱里有我讓酒店給你做的布丁,就在保鮮層最上面的架子里,搭配的是一小杯解酒的蜂蜜水,我猜你又對著瓶子吹酒了。”
諾諾發出了“嘖”的一聲,唰一下撕下便條,揉成團,甩進了垃圾桶里,在從椅子上起身后,她立刻就把被男友算計的小不愉快丟到腦后,踏著小碎步愉悅地走向冰箱。
倒是和愷撒猜的一樣,她老早就想吃布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