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本地人,我是偷渡來的大陸這邊,以前在那邊殺了人犯了事情混不下去了才選擇跑路,聽說改革開放后這邊滿地都是金子,就決定來闖一闖。但我來之后又立馬有人跟我說,金子只有有腦袋的人才撿得到,你這種沒文化的黑戶來只能當臭要飯的...”
花臂男人抽了抽嘴角笑說,“老子跟他說老子來這邊從來都不是來撿金子的,而是誰手里有金子老子就搶誰的,撿哪兒有搶來的快,混白的哪兒有吃黑的來的爽利?”
“最開始當一年馬仔,在14K手底下混著,當打手,14K的老大看我塊頭大又是黑戶,很適合處理一些臟活兒,被抓了只要口風緊也查不出什么東西來,我就暫時這么混著,一年的時間我幫他處理了不下二三十件事情,有大有小,小到看場子,大到直接做掉對面幫派的老大。”花臂男人瞇眼,“很多人都覺得黑道干架很牛逼,其實也就那個樣子,所謂的暗殺,不過就是拿根管子在飯點廁所蹲位里守著,對面老大來拉屎,一脫褲子你就直接過去朝著他腦門招呼,他跑也跑不掉只能被你活生生打爆腦殼...這種破事兒我做了沒有十幾次也有七八次了。”
“你手上的人命很多。”警察說道。
“比你見過的命案還多。”花臂男人冷笑,“知道為什么我能混得開嗎?就是因為我下手狠,而且從來不失手,我一個人進對面幫派,做掉對面的老大,然后能頂住幾十把砍刀殺出來,那段時間沒人不聽到我的名字就打怵的,我盯上某個家伙,要么他連夜卷鋪蓋跑路,要么當晚上被我砍死,叫再多人守住他都沒用。”
“你不怕槍?”
“那些癟三能搞到什么好貨色?有幾只鳥槍就算不錯的了,打老子身上就跟撓癢癢一樣。”花臂男人冷笑,“看見槍打不死我就以為我穿了避彈衣,就朝我腦門子打,就連腦門都打不穿,最后就跟見了鬼一樣被我硬生生打死——知道殺星是怎么寫的嗎?只要你拳頭夠大,在黑這條道上你永遠都不怕出不了頭。”
“8·21金鑲街暴動你聽過沒有?”花臂男人看向警察,“一條街上五個幫派對砍,我就是最后贏的那一家,我也是第一個帶著小弟拿刀站在街頭的老大,一晚上剁了三十多個人把那片街區給盤下來了。”
“八十七傷,二十三死,震驚全國的大案,也就是那一次斗毆之后全國嚴打又開始了。”警察說,“你也在那次事件中?”
“老子起的頭,為的是爭地盤,我跟其他幾個片區的老大說了,別搞那些虛了吧唧的談判什么,又不是拍港片,哪兒來的那么多噱頭,人帶齊,找條街晚上開片,最后剩下誰這片街區就是誰的,簡單直接。”花臂男人說。
“那晚上我們死了很多弟兄,包括我的同窗。”警察沉聲說道,眼神有些嚇人,“一切原因就只是因為你們這些人渣為了分地盤。”
“死了就死了,誰叫你們這條子有事沒事喜歡亂管閑事?”花臂男人冷漠地說道。
“這一輪我會投你。”警察吸了口氣,報以同樣冷漠回道。
“隨意,傻逼。”花臂男人嘶笑。
“不過你就這么自信自己一直能贏?在街頭那種混亂的情況下。”學生打量了一下花臂男人那夸張的體格。
“你信不信老子現在就能把這鐵絲給繃斷了,老子自己屁事情沒有?這還不能證明我是你們說的那什么混血種嗎?”花臂男人揚了揚自己椅子扶手上的兩只手腕,那堅韌的鐵絲猛地陷入了他的表皮內但卻沒有切開皮膚見血,這種手段他已經表現過一次了,沒有掙脫鐵絲恐怕只是擔憂墻體里的炸藥。
“這只能證明你天生皮糙肉厚,在進行過勞、過用后人體的肢體會自然發生變化,指關節變短變粗,肌肉硬化,皮膚表面積累老繭等等,所謂的鐵砂掌硬氣功也大部分是這種原理。”學生說。
“你這種說辭我已經聽膩歪了。”花臂男人滿臉不屑,“刀子砍我身上只留下點白印,我說我天生神力,百邪不侵,我那些小弟也只當我練過氣功和什么秘傳功夫什么的,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身上到底發生過什么事情。”
“你在即將受傷的時候身上有什么異狀嗎?”楚子航驀然問道。
“異狀?”花臂男人詫異地看了楚子航一眼,又掃了幾眼其他人頓了一下后說,“一般情況下不會有,但真正致命關鍵的時候,比如有人朝老子放陰槍的時候我會渾身冒冷汗,中邪一樣念一些嘰里咕嚕咒語一樣的東西,然后身上跟犯了病似的變成黃色,子彈就打不穿我的皮膚了。”
“那不是咒語,而是龍文,完整的頌唱后就會釋放出‘言靈’,也就是讓你刀槍不入的能力。”女醫生淡淡地說道,“看來你那算命的還是有點半壺水的道行,知道一些內幕,還勸你少用言靈作惡。”
“言靈?這就是我超能力的名字么?”花臂男人抖眉。
“‘言靈·金剛座’。”楚子航說,“具體表現是激活言靈時皮膚會呈現顯眼的金色,與皮膚一起加固的還有肌肉和骨骼,通體硬度大致在金剛石左右,屬于防御性言靈。”
“也就是說他二十四小時都刀槍不入?”學生有些意外。
“并不是。”楚子航看了一眼學生解釋,“他能在被放冷槍的時候主動釋放言靈,多半是天生的超強觀察能力讓他敏銳地捕捉到了危險的痕跡,從而潛意識釋放言靈保護了自己...但如果是來源于他完全無法察覺的危險,那還是會要了他的命的。”
“原來如此。”學生說。
“所以你被抓來這里就是受到了無法察覺的襲擊?”女醫生笑呵呵地說,“是會所里的女孩太年輕迷人了嗎?”
花臂男人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最后只能冷哼說,“老子就不該喝那杯送的茶水的...”
“‘言靈·金剛座’只能強化肌肉皮膚以及骨骼,卻不能支持內臟以及消化能力的增強,所以你第一時間不敢掙脫鐵絲,畏懼炸藥的爆炸的沖擊波可能會震碎你的內臟讓你死于內出血和臟器衰竭。”楚子航微微頷首,“同時你也無法對毒性免疫,這是你為數不多的弱點之一。”
“看來你還真有兩把刷子...金剛座,好霸道的名字,但聽起來怎么一股禪宗和尚的味道?”花臂男人活動了一下下顎掃向楚子航,“有段時間我還以為我這是天生的金剛不壞呢,考慮著要不要上少林寺讓那些和尚給我完整的武功秘籍什么的。”
“少林寺中也有混血種的存在,你這樣造殺孽的人上山恐怕得被關一輩子的后山禁閉。”女醫生看著花臂男人饒有趣味地說道,“就算是我知道的那群組織的人都很少愿意跟那些隱世的混血種勢力接觸。”
“如果大家都有‘言靈’那挨著挨著表演一次,不就可以確定誰是普通人了嗎?”警察忽然說道。
“綁架我們的人并不蠢,不可能留這種漏洞給我們的,規則解說時提到的‘君子協約’恐怕就是隱晦的警告言靈禁止的規則吧?”學生說,“畢竟他算是完全了解我們混血種的存在。”
“很多人都知道混血種的秘密么?”警察問。
“并不多,但中國民間還是有不少有真本事的人到處挖掘有關這些的事情,大多都是赤腳醫生或者算命騙子...不然為什么那么多電影故事里那些江湖人都跟神神秘秘的事情掛鉤?”女醫生看向他說。
“你別說我還真找算命先生看過,算命先生說我這是‘金龍護體本相’說我上輩子積了德,這輩子有龍庇佑,他讓我把我犯病時嘰里咕嚕念的那些話記下來,那是呼喚金龍庇佑的咒語。他還勸誡我一定切記別用這種咒語作孽,不然會惹金龍不喜。”花臂男人說,
“這些話我就當他是在放屁了,要是我作孽會惹什么金龍不喜,那我好多次被手下的人刺冷刀子放陰槍都該直接死了,我一個星期起碼七八次被各種各樣的人陰,而且大多都是手下的人玩背刺,到今天都沒死說明我命不該絕。”
“看起來做老大的你很不討人喜啊。”學生說。
“值得嗎?身邊一個可信任的人都沒有,即使搏到了榮華富貴有能怎么樣?”警察看向花臂男人問。
“榮華富貴?我跨洋偷渡來這邊你真以為是為了求這些虛了吧唧的東西?”花臂男人冷笑,“我只是想證明給所有人看,老子只要愿意干,一定能做到最好罷了...即使所有人都不看好我!”
“那你現在地位搏到了,也證明了自己,14K里下一任領頭人沒有意外就是你了...背井離鄉來到這座城市,做到了最大最強的黑幫老大,你現在滿足了嗎?”警察又問。
“......”花臂男人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了,看了一眼警察眼里全是漠然。
“都榮華富貴了還有什么不滿足的?”學生看了花臂男人一眼淡淡地說。
“因人而異吧。”女醫生盯著花臂男人好一會兒然后低笑了一聲問,“我聽說每個人血統覺醒都有個契機,通常這些契機都是改變整個人生的大事,你的契機是什么?”
“我怎么覺醒血統的,關你屁事。”花臂男人忽然語氣冷了下來,看向女醫生的表情不善了起來。
“是關我屁事還是你臨時編不出來了?你說你混黑道是為了證明自己,難道是有什么悲慘的過去需要洗刷嗎?”女醫生微笑著問。
“老子說了關你屁事。”花臂男人煩躁地低吼道。
“真不愿意說?這可有關投票的結果哦。”女醫生繼續追問。
“有種你們就投死我啊,老子被槍口堵腦門開槍都沒死,還怕槍擊?有種你們讓綁架我們的人把炸藥給點了,大不了大家一起死。”花臂男人毫不畏縮地死瞪著女醫生。
“死就死咯。”女醫生同樣以一副無所謂的態度還笑過去。
“看起來大家生活都挺不如意的啊。”警察輕聲說道。
“你也不生活如意?要不我數個一二三都把鐵絲給掙斷了,一起死在爆炸里?”花臂男人看向警察冷冷地說著,末了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瞥了一眼學生,“就只可惜一個國家棟梁得陪我們這些人渣一起埋了喲。”
“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學生深吸口氣沉聲說,“還有一分鐘左右的時間,我們還有兩個人沒有發言。”
“一分鐘時間也不怎么夠了啊。”女醫生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還剩下的警察和帥小哥你們剪刀石頭布選一個人出來隨便嘮一分鐘然后投票吧。”
“我無所謂。”楚子航說,“我是后置位,按照順序該警察先發言,而且雙手無法動彈的情況下不好猜拳。”
“是因為生活不如意所以放棄發言,還是手腳被捆著不好猜拳才放棄發言呢?”女醫生笑著問。
“后者吧。”楚子航說。
“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學生的聲音有些帶著怒意了,像是不理解為什么本該是生死存亡之際,一個二個都開始進行一個爛的擺了,真當是在打游戲嗎?不順意上了一點情緒就可以直接‘/FF’(游戲中的投降指令)了?
“急什么,國家棟梁,擔心家里的獎杯沒人擦,還是過段時間學校的籃球賽沒人當主力?人家14K的老大都沒有著急他的會所和嫩模你急什么?”女醫生調侃道。
警察漠然地盯著花臂男人,大概心中早有決定。
“還有三十秒。”楚子航說道,從十分鐘計時開始他就一直在默算著時間,沒有鐘表的情況下他就是人肉計時器。
“三十秒怕是不夠說什么了,干脆直接投票吧,我們廢話浪費太多時間了。”女醫生打了個哈欠,“反正我是沒看出什么有用信息,醫生想保誰就保誰吧,殺手想殺誰就殺誰吧,挺沒意思的。”
“是挺沒意思的。”楚子航忽然應和著說道,女醫生看向他然后笑了一下什么都沒說。
三十秒轉瞬即逝,鐵盒子發出機械的聲音,“請開始投票。在倒數十秒鐘后手指指向你認為是殺手的號碼..10...9...8...”
10秒鐘的倒數,這一次卻沒有像是上一次那樣緊張了,在大家攤開混血種身份后似乎每個人都變得漠然了,對任何事情的漠然,包括自己的性命...好像混血種這三個字就像是詛咒,當傷口徹底暴露后只有徹底的麻木。
10秒倒計時結束,投票也結束了。
警察、女醫生歸票花臂男人(4號)
學生歸票楚子航(6號)
楚子航歸票學生(1號)
花臂男人歸票警察(5號)
花臂男人出局。
“你投我?”有人意外地說道。說話的這個人不是花臂男人,而是學生,他看向身旁食指指著自己的楚子航表情有些不解。
“你不也投我出局么?”楚子航淡淡地問道。
“我投你是因為你沒有發言,我在你和警察著兩個信息最少的人中隨機選擇了一個。”學生盯著楚子航說,“那你的投票意圖是什么?以及這位醫生的?”說罷他又看向女醫生,“在發言可靠的情況下按照邏輯不應該出更加有嫌疑的人嗎?你為什么要投票發言沒有問題的人?(花臂男人)”
“因為我想看看他到底像不像他吹噓的一樣金剛不壞。”女醫生笑著說,“聽說出局的途徑是槍擊,如果這位言靈是金剛座的猛男早有準備,殺手還能一槍打爆他的頭嗎?”
“你...”學生看著女醫生實在吃不準她是殺手反串還是本性如此。
“...總之,對不起了,罪犯先生。”學生深吸口氣把視線從楚子航身上挪開,看向面無表情的花臂男人說道。
“投票結束。”鐵盒子說,“4號出局,現在進入黑夜時間。”
白熾燈呲啦一聲熄滅了,死寂數秒后黑暗中響起了熟悉的《Non,JeNeRegretteRien》,花臂男人猖獗的笑聲也隨即響起,“他媽了個八字,槍決老子?來試一下啊,成百上千的人都沒做到的事情,甚至老子自己都沒做到,你能做到?來試一下啊!操!”
音樂聲越來越大,逐漸蓋住了花臂男人的聲音,然后,槍聲響起。
有一天,一個侏儒癥患者走進了酒吧,大家都嬉笑地嘲諷他的身高,他費力地爬上吧臺跟老板說:來一杯黑啤。
老板倒給了他一杯黑啤。
他伸手過去拿,身旁的人搶先端起了他的杯子,把里面的啤酒一飲而盡,打了個啤酒嗝滿臉通紅地對他說:你這么小,還是喝牛奶合適一點吧?
他一言不發,費力地爬下了吧臺,在嬉笑聲中走出了酒吧。
一年后,一個身高一米九的壯漢走進了酒吧,還是同一批的酒客,大家都震驚地感慨他的身高,他走到吧臺前坐下跟老板說:來一杯黑啤,然后攥緊了口袋里的指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