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繁華的夜晚,黑色的奔馳車隊在夜幕的保護之下從高架路下穿梭而過,數輛摩漆黑的托車如大翼一般貼在車隊左右一字排開,街邊的路人見到如此聲勢紛紛舉起手機拍照。
奔馳車隊刀一般切在大路上,任何奔流的車群都要為之避讓,摩托車手的黑色頭盔上倒影著閃光燈與一張張人臉,每隔十秒就會留意一次街頭圍觀的人群、建筑以防有任何意外情況發生。
車隊第二排的奔馳轎車中,大久保良一沉默地看著防窺車窗外路人們那一片片艷羨的目光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的手搭在腰間手指觸碰著西裝下凸出的槍柄,似乎唯有這樣才能讓他感受到一些安心。
“良一,今晚的你看起來很緊張。”在大久保良一的身邊穿著黑色羽織的老人微笑著說。
“抱歉,只是第一次坐在這種級別的車隊里,以前的我沒有資格去參加這種級別的聚會。”大久保良一撤回了視線,窗外的閃光燈、喧嘩聲、議論聲很快便在風聲的喧囂與鳴笛的嘈雜中被拋到了身后。
“這次聚會的人都是犬山家的位高權重的老人們,老人們最看重彰顯地位的‘場面’,像你這樣的年輕人不就奢望著有朝一日也能坐在車隊的首位,隔著車窗玻璃用審視的目光去挑剔這座城市的好與壞嗎?”老人面上淡笑。
大久保良一沉默了一會兒開口:“組長,你也是老人中的一位,你年輕時也做著這樣光輝燦爛的夢嗎?”
長谷川義隆平靜地望著窗外軟紅香土的城市說:“當然做過,并且現在也在做,我們這些老人不過只是上了年紀的年輕人,我們用大把的人生去追逐理想,現在終于做到了曾經站在路邊望眼欲穿時做著的幻夢,難道不該好好的去‘場面’幾把,不然拼死拼活一輩子都是為了什么呢?”
“可這不是我想要的。”大久保良一說。
“人生有夢,各自精彩,你是年輕的一代,你該做的夢當然要比我們這些老古董要大。”長谷川義隆笑著拍打組內這個自己最看好的年輕人的肩膀。
“聽說聚會的地點是玉藻前俱樂部?”大久保良一扯開了話題。
“是的,每當犬山家有大事商討時都會選擇這個地方,家主會清空所有的賓客,推掉一切名流政要的預定,空出俱樂部一整天只為了晚上家族的一場聚會。”長谷川義隆頷首。
“是以防有心人設伏?”
“現在的日本不太平。”長谷川義隆輕聲說:“明里暗里都藏著許多敵人,本家站在臺面上,其中八位家主最為扎眼,在敵人眼中他們就是眼中釘、肉中刺,你沒有發現近幾年來本家的幾位家長們聚集一起的次數越來越少了嗎?就算偶爾一聚也必然是在源氏大廈的醒神寺內,安保防御天衣無縫。”
“那這次的事件真的值得犬山家內的老人們齊聚一堂嗎?”大久保良一頓了一下臉上露出怪異的顏色:“只為了一個遠訪日本的...16歲孩子?”
“不是普通的孩子。”長谷川義隆說:“這牽扯到一些事關久遠的舊事,你在家族內資歷太淺暫時還接觸不到,只有極少數人才能從這個16歲孩子的到來后聞到更多耐人尋味的意思,犬山家主第一個察覺,所以才在今晚召開了聚會。”
“因為一個16歲的孩子,犬山家老人集體聚會商議對策,而我16歲的時候還在新宿商業街頭上偷東西。”大久保良一自嘲地笑了笑。
“人和人是不能一概論之的。”長谷川義隆說:“有的人生來就是命運的孩子,背負著常人難以想象的使命,譬如那位天照命的大人。”
聞見天照命一詞,大久保良一肅然起敬,眼中浮現起期望:“那位大人會在這次聚會中出現嗎?”
“我想不會,這次接待外賓的事務由大家長全權下派給了我們犬山家,其他七家并不會插手,這算是犬山家的‘內部事務’。”長谷川義隆說:“同時這也是一次機會,你出人頭地的機會。”
“通過帶孩子的方式。”大久保良一說:“在電話里組長你告訴我這件事的時候我還以為你是在開玩笑,我想象中的出人頭地應該是在街頭用刀子和傷疤換來的。”
“老派的黑道作風。”長谷川義隆搖頭:“現在的年頭不像以前了,你在街上掏刀子,不出五分鐘警視廳的人就會來找你,現在是法治社會,年輕人們甚至都不會再覺得拼勇斗狠的黑道有前途了。現在大家都普法懂法,上過大學念過書,開一家關東煮的小店一個月都能收入25萬円,行情變了,年輕人都不愿意加入黑道了,新生血液變少導致很多組里都面臨著無人可招無人可用的局面。”
“這么嚴重嗎?”大久保良一有些意外。
“就連你也是我在新宿街頭上撿到的,如果不是你失手偷到了犬山家干部的身上,你會踏上這條不歸路嗎?”長谷川義隆問。
“踏上這條路我不后悔,如果不是組長,現在我應該還在偷東西或者拉皮條。”大久保良一說。
“可別人不是這么想的,現在黑道事業日益低迷,我聽說的不少黑道會社里的老人苦于招收不到年輕成員,實在沒辦法就去自學了電腦,戴著老花鏡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戳著鍵盤,在招聘網上張貼會社招收新成員的帖子。”長谷川義隆苦笑。
“這可真是...”大久保良一有些說不出話來。
“不過這也僅限于本家統御的那些小型會社罷了,缺人這種事情暫時還缺不到本家頭上,有大家長帶領,這些年本家可一直都蒸蒸日上啊。”長谷川義隆搖頭圓了一下場面:“這些喪氣話還是少說的好,家族里的老人們可不愛聽。”
“那說回原來的話題吧,那個本部來的16歲的孩子。”大久保良一點頭。
“那個16歲的孩子,別看他比你小很多,他能在家族里引起這么大的騷動其實并不奇怪,他有這個資本和實力。”長谷川義隆說。
“一個16歲的孩子有什么實力和資本?”大久保良一不懂:“本部以前來的那些人不也照樣被執行局的人虐待嗎?我聽說上一個來日本的本部專員還被他們拍了裸照留作紀念...”
“有這回事?”長谷川義隆挑眉:“男的女的?”
“男的。”
“哦。”長谷川義隆眉毛松了下來。
“但拍他裸照的人是女的。”
長谷川義隆又皺起了眉頭,無奈地嘆了口氣:“看起來近年家族對本部態度的指導方針的確出了一些問題,大概這才導致了這次的外賓訪問吧...”
“組長你的意思是...”大久保良一好像明白了什么。
“想到了,別問。猜到了,別說。”長谷川義隆搖頭面目嚴肅了起來:“這些事情在一會兒的聚會上會有人主動挑出來的,現在還由不得我們私下去討論,你的具體任務犬山家主會親自下達。”
“嗨!”大久保良一垂首。
也正是此時,街道上奔馳車隊緩緩停了下來抵達了目的地,在路邊一座黑水晶似地建筑高高佇立,在所有建筑群落中別樹一幟,巨大的霓虹招牌閃耀著照亮夜幕的光輝,‘玉藻前俱樂部’幾個大字流光溢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