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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章 敬公子而遠之

  靈平安看著電視。

  這是他的習慣。

  電視上正在播報新聞。

  “內閣文化大臣莊卿,昨夜被捕…”

  “據悉,莊卿被指控涉嫌貪污、非法交易及偽造國家公章等罪名…”

  “受此消息影響,多家娛樂集團股票今日開盤暴跌!”

  “據悉…卿大夫議會正在審議一項全新法案…”

  “以便強化國家對文化及娛樂產業的監管!”

  “尤其是強化對娛樂明星組織化的監管力度!”

  “并將考慮,將相關行為入刑…”

  “同時,多部門將于近期,在全聯邦帝國境內開展聯合行動,以打擊娛樂明星組織化,粉圈敵對等有害行為!”

  “為此,大理寺發布聲明,聲明稱:大理寺大護法們,不認為相關立法行動,有違憲可能…”

  “有評論員指出,這一聲明極為罕見!”

  “在歷史上,大理寺大護法,鮮少在卿大夫議會立法之時發表聲明…”

  “據多個內部消息源,大理寺的這一聲明,是在皇室的強烈建議下發表的…”

  靈平安聽著,他慢悠悠的睜開眼睛。

  “皇室…”他想著。

  “或許我應該去見一見!”

  他來帝都是皇室邀請。

  如今回過頭來,種種跡象都表明,皇室似乎是知道些什么的。

  所以…

  去見一見也好?

  “還是不要再想了!”靈平安只是稍稍發散了思維,立刻就阻止了自己繼續思考。

  “我不能想太多!”他說。

  想的太多,會變聰明的。

  所以…

  還是繼續看新聞比較好。

  于是,他調整了一下坐姿,繼續看著電視。

  電視上的新聞,繼續播報著。

  “噩夢傳說官方網站,今日上線…”

  “據皇室方面通報…”

  “已經搖到游戲艙的個人,可以從現在開始,前往官方網站登記自己的個人信息…以便有關方面,開始游戲艙的寄送工作…”

  “據悉,所有游戲艙,都將由專人親自運送到達指定目的地!”

  靈平安聽著這里,微微翹起嘴唇來。

  這個時候,門口傳來了敲門聲。

  篤篤篤。

  靈平安站起來,他的貓也跟著站起來。

  一人一貓,走到門口,打開門。

  一個陌生的男子站在門口。

  “公子…”對方很恭敬的說道:“您好,我們又見面了!”

  靈平安看著他,眨了眨眼睛,表示疑惑:“我們見過?”

  對方尷尬而不失的禮貌的笑了笑。

  靈平安想了想,對他道:“請進吧!”

  來者都是客。

  既然他說見過,那就見過吧。

  反正他是無所謂的。

  也懶得去想。

  萬一變聰明了,誰負責?

  張惠看著面前這位許久未見的古神。

  他忍不住的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即使這位神態輕松,語氣隨和。

  但他依然感受到了無邊無際的壓力。

  單單是那一句‘我們見過?’,便讓他毛骨悚然,警鐘大作!

  因為…

  他知道的。

  自己有一半魂魄,抵押在這位這里。

  死后,將成為祂的奴仆、衛兵一類的仆從。

  所以…

  這一句看似隨和的‘我們見過?’,其實是赤裸裸的敲打,更是警告。

  倘若不能求得祂的諒解。

  那么…

  這句話,可就要變成真的了。

  直接開除他!

  在歷史書上,有太多類似的例子了。

  上位者的敲打,起手都是和風細雨的。

  甚至可以稱得上‘溫柔備至’。

  但誰要是真以為這些話,就是字面意思,這些態度就是上位者的真實態度的話。

  那就只能說明這個人離死不遠了。

  古代的統治者,尚且如此。

  何況是這位古神?

  靈氣復蘇以來的事實已經告訴了所有人一個鐵一般的真理:實力越強的超凡者越聰明!

  到了將軍這個級別,人人都是大學士。

  而仙/神,必然掌握著凡人所不知的力量與技術。

  就像那十字教的天使們。

  打碎了肉身后,留下的都是零件。

  以人類技術無法達到的想象之外的造物。

  也似那昨日的青銅神君。

  現在,黑衣衛已經通過智庫的推斷,大略知曉了,那些曾從這位古神之手,得到的奇跡般的錢幣,應當便是那位青銅神君的手筆。

  人家隨手拋出來的幾枚錢幣,就蘊含著超凡化的類芯片結構。

  每一枚之中,都約束著不可想象的超凡靈氣。

  好似是小型化的聚變裝置一般。

  故此,張惠只能是深深的嘆了一口氣,然后畢恭畢敬的道:“在下此來,是代表皇室與黑衣衛,來向您謝罪的!”

  說完,他就忐忑的等待著對方的審判。

  在來之前,智庫已經推算過了。

  這等大人物,最要臉皮。

  落了其臉皮,就是大罪。

  一個不小心,就可能是滔天大禍!

  所以,必須認錯。

  而且態度還要好。

  無論是打是罵,都要接著。

  因為,最可怕的是祂連打罵都不肯。

  那就意味著,這位真的是狠毒了這個事情。

  “謝罪?”靈平安看著面前這位將腰都要彎到地上,就差跪下來的陌生人,他皺起眉頭來。

  他完全不懂這是怎么回事?

  當然,他若是肯聰明一點,說不定能知道。

  但他不肯。

  所以,還是問一問吧。

  于是,道:“閣下為什么要謝罪?”

  “為什么要謝罪?”張惠咀嚼著這句話,背后冷汗淋漓,心情頓時緊張到了極點。

  他咽了咽口水,腰低的更低了。

  這句話在他耳中,毋庸置疑,乃是赤裸裸的質問,更是明明白白的問罪!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長身作揖,拱手拜道:“昨日之事,是我們安排不周,以至于驚動公子…”

  “這實在是大罪!”

  “也是我的罪過!”

  “請公子降罪!”說著,張惠深深俯首:“千錯萬錯,都是我一人的罪過…”

  “因為我的愚蠢和無知導致的…”

  錯非明白,在這位面前,不能跪拜,他已經要將頭都磕到地上去了。

  靈平安看著那忽然長身作揖的陌生人,再聽著他的話。

  他眨眨眼睛。

  大體明白了些什么。

  不過,他不愿多聯想,也不肯浪費腦力。

  他現在大體有著感覺,知道自己必須限制每天的思考量。

  有著一條安全警戒線在。

  大體上,以如今來說,他每天的思考量最好不要超過一個中學生的思考量。

  多了,就可能讓自己變聰明。

  于是,他看著對方,想了想,上前扶住他,道:“既然你已經知道錯了…”

  “那我就原諒你了!”

  既然他不肯多想,那自然只能原諒對方了。

  不然呢?

  浪費思考量?

  那可不好。

  會出事的!

  再一個,反正事情都已經過去了。

  不管是什么事情。

  既然人家都已經這么誠懇了。

  那就原諒他吧。

  君子自然有容人之量,宰相肚里能撐船!

  “啊…”對方卻是很驚訝。

  對這么簡單就能得到原諒,似乎有些詫異。

  靈平安只好再次說道:“我已經原諒你了!”

  “你就不必擔心了!”

  他拍拍對方肩膀,學著電視里看過的劇情:“好好去做你的事情吧!”

  為了讓對方可以理會到自己的心意,同時免得其亂想,靈平安認真的說:“我可是對你寄予厚望哦!”

  雖然不知道,這人是誰?

  什么時候見過?

  也不太明白,他為何要來謝罪、道歉。

  但,鼓勵別人,總不會有錯。

  果然,對方一聽,有些驚訝,更有些感動,他閃著淚花,恭敬無比的再拜:“是!”

  “我必不負您的期望!”

  張惠回到黑衣衛的總部。

  他關上自己辦公室的門,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然后仔細的回憶著,在鹿鳴山莊與那位的交談。

  從開始到最后。

  接著他將這一切都原原本本的記錄下來。

  不僅僅是對話,還有他當時的想法與心理活動。

  接著,這些東西上傳到絕密的內網系統中,并同時聯動其他所有將軍,請他們都來察看,并分析。

  這是黑衣衛的傳統。

  繼承自大夏軍方的傳統。

  從太祖時代就傳下來的傳統。

  每有戰事,結束或者間隙之間,要互相討論,得出成敗的原因,反思為什么失敗又為什么成功?

  用太祖的話講,這是‘吾日三省其身’,也是大夏王師戰無不勝的法寶,更是黑衣衛可以在今日,依舊保持強大凝聚力和戰斗力的緣故。

  張惠剛剛上傳。

  整個內網,立刻熱鬧起來。

  一個個將軍,閱讀了他的記錄后,都開始了發言。

  首先是與那位接觸過的兩位將軍。

  “果然不愧是祂!”宋時恢首先感嘆。

  “嗯!”司徒賀也說道:“在我的印象中,這位確實是這樣的性格!張將軍臨機處斷,非常得當!”

  然后,就是都督發言。

  都督首先點了那位即將去接替宋時恢的西宋鎮守將軍寧輕虹的名。

  寧輕虹:寧小姐今日可以多看看高宗朱批實錄!這可以有助于小姐在江城的工作。

  寧輕虹立刻答道:“好的,都督!”

  張惠也是暗自點頭,這次前往謝罪,他路上就一直在看《高宗朱批實錄》。

  那是高宗皇帝在位時期,對諸大臣奏疏的批復合輯。

  網絡上都可以下載的。

  其中,有著無數細節。

  帝王心術與上位者心態,更是在其中一覽無余。

  他今日前去謝罪,也是多虧了這書。

  特別是他在對方問及‘為什么要謝罪’這個事情的時候,立刻坦誠自己的錯誤,并以最謙卑的言辭,擔下一切罪責,一個字也不辯護,就是多虧了《高宗朱批實錄》記錄的幾個大臣在遭到高宗敲打后的不同選擇。

  有人自恃功高,所以極力辯駁。

  也有人看到敲打,就心生不滿,拿著自己過去的功勞,向高宗示威。

  當然,也有人立刻認錯,并將所有錯誤都歸到自己身上。

  歷史書上,有著這些人的下場。

  辯駁者:革除一切官職,追毀所有榮譽與文字。

  示威者:越明年,大理寺以其瀆職問罪,下獄,流放北海,罰種玉米三十年。

  而認錯的那人。

  最后官拜首輔,位極人臣,死后被追贈郡王,謚曰:文忠。

  高宗更命親王抬棺,親臨吊喪,以龍旗覆蓋,葬入高陵,配享太廟。

  故此,伴君如伴虎,真不是隨便說說。

  如今,用來參考與那位相處,更是相得益彰。

  大人物面前,辯駁是無用的,只會徒增惡感。

  而對抗更是死路一條。

  只有聽話并乖巧,才能贏得信任與認可。

  “難怪,古人說:大忠若奸,大奸若忠…”想著這些,張惠就嘆息起來。

  而內網之中的討論,則已經到了白熱化。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分析著張惠今日之事。

  分析來分析去,最終,一位將軍道:“都督,諸位麾下…”

  “我看大家的分析…”

  “我怎么感覺,那位的個性,與高宗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呢?”

  “一樣的傲嬌…”

  “一樣的愛面子…”

  “也一樣的果斷…”

  “更是一般的‘隨和’…”

  張惠看著,仿佛被人一語驚醒一般。

  他一直拿著從故紙堆里翻出來的東西來做參考。

  卻從未想到過這一點。

  不是他蠢。

  實在是身在局中,一葉障目,也是路徑依賴。

  如今,被一人一語點醒。

  他立刻反應過來。

  可不是嘛!

  在民間,高宗皇帝是太祖之外,人望最高,也最被人喜歡的。

  為什么?

  因為高宗皇帝沒有任何架子。

  傳說,他曾經在參觀大夏中央陸軍大學時,坐在學員的宿舍里,和幾個學員勾肩搭背,稱兄道弟。

  好的就跟親兄弟一樣。

  以至于那幾個學員都不知道,這就是當今的天子,還以為是學校的某個教官。

  新秦嶺戰役的時候,這位陛下,在與前線指揮官的往來信件里,就動不動對那些指揮官說:將軍是朕的恩人,也是天下的恩人!

  請將軍接受朕和天下對您的最高敬意。

  將軍凱旋之日,朕一定要和將軍好好喝幾杯。

  諸如此類的話,在他筆下和嘴里,從來不要錢。

  對內閣諸位,這位更是從來不知道肉麻是什么?

  他一度對內閣主管工業的次輔任慶之說:任公長者,是朕的管夷吾,朕年輕很多事情不懂,請任公擔待。

  于是,其在位時,上下都以為自己是天子的親信心腹。

  直到了落到他手里面,人們才會知道。

  何為帝王,何為君主。

  這位不也是如此嗎?

  說話從來都是細聲細氣,非常隨和。

  搞得人經常會產生錯覺,弄不好會以為可以和他當朋友,做知己。

  但是呢?

  實際上呢?

  誰敢?

  但凡有點行差踏錯,馬上就開始陰陽怪氣起來。

  就像今天他去謝罪。

  一句:我們見過?讓他的腿肚子都在抽筋!

  想著這些,張惠就要打字回復贊同。

  卻看到都督留言道:“梁將軍所言,雖然不無道理…”

  “但,我們切不可犯刻舟求劍的錯誤!”

  “古籍可以參考,但不能直接對照著祂!”

  “畢竟,這可是一位我們迄今都不知道來歷的神秘古神!”

  “而且,祂身邊的許多奴仆,也是無比神秘,更是詭異不已,絕非什么善類…”

  “與祂相處,我們必須小心再小心,謹慎再謹慎!”

  “焉知,祂如今展露給我們看的,是不是一個偽裝?”

  “一個誤導我們的信號?!”

  “對祂…我的意見,一直是一樣的…”

  “既要團結,也要合作,更要爭取!”

  “但不得不防!”

  “雖然根據智庫的推演和大數據的分析,我們對祂而言,或許不存在什么好處或者壞處…”

  “但是,我們怎么可以將希望寄托于他人的寬宏與慈悲之上?”

  “祂確實是我們的一個機遇,我們也確實正在受到祂的好處!”

  “然而…終究,我們的文明,我們的文化,我們的傳統,都要求我們…獨立自主,自尊自強!”

  “天行健,君子自強以不息!”

  “我們爭取祂,也團結祂,更盡量滿足祂的要求!”

  “但我們不能喪失自主權,也不能成為祂的附庸!”

  看著都督的留言。

  張惠坐直了身體。

  他的眼睛亮起來。

  對都督的話,他無比贊同和認可。

  黑衣衛,始終是聯邦帝國人民的保護者。

  黑衣衛,也只能是聯邦帝國人民的保護者。

  所以…

  祂現在雖然在提供著各種幫助甚至是好處。

  但,黑衣衛不能因此喪失自己的立場。

  更不能淪為附庸。

  獨立自主,自強不息。

  這是黑衣衛有別其他組織的特征。

  也是無數先烈和英雄,用血肉傳承下來的意志。

  既然如此,對祂有所防備,也是理所應當的。

  畢竟,祂是神秘與未知的。

  連老百姓都知道人心隔肚皮。

  何況是如此強大和恐怖的古神?

  想到這里,張惠就想到了孔子的一句名言。

  他微笑著,在內網打出來:敬公子而遠之!

  尊敬祂,但要保持距離。

  認可祂的強大,也感謝祂的幫助,但不能丟失初心,也不能對祂形成依賴。

  都督看到這句話,滿意的留言:張將軍所言甚為妥當!

  于是,隨著都督的一錘定音。

  黑衣衛的政策,有了調整。

  尊敬、合作、爭取!

  可以低頭,可以認錯,也可以謝罪。

  但絕對不能放棄自主權,也不能形成依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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