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鼓響,將宮本忠信才驚駭中喚醒。
他恐懼的看向音樂臺。
那麥克風前,戴著臉譜面具的男人,傲然矗立。
他的身周,靜謐如夜,一片漆黑。
懷中的貓,已然跳到了臺面上。
黑色的小貓,舒展開身體。
金字塔倒映在閃爍的舞臺燈之間。
黑色的法老王高舉權杖。
血月籠罩著整個舞池。
整個舞池,都已經被無形的力量所籠罩。
宮本忠信咽了咽口水,然后,他看到了那戴著臉譜面具的人微微抬起手。
靈覺之中,宮本忠信感知到了,靈能像潺潺的溪流一樣,靜靜的在他的身邊流動著。
仿佛自古以來,靈能就是流淌在他身旁的小溪。
那臺面上的黑色小貓,在隱隱約約之中,身形虛幻起來。
恍惚中,宮本忠信仿佛看到了一尊嫵媚至極的女神,橫臥于臺面。
黑色的長發,包裹著祂完美、動人的嬌軀。
瑪瑙石一樣的雙瞳,靜靜的看著祂的主人。
像真正的寵物貓一樣。
眼巴巴的等待著主人的逗弄或者命令。
“他是誰?”宮本忠信疑問著。
鼓聲依然在耳畔回蕩。
靈平安已然癲狂!
世界在他眼中,變得毫無意義,天地于他而言,宛如一只漂浮在無盡的黑暗海洋的波濤之中,隨時可能傾覆的紙船。
在這一刻,他傲慢、狂妄、自大,已至極點。
于是,曾經被壓抑,曾經被忽略的一切,都如巖漿一樣噴涌出來。
讓他難以自抑,不可自拔!
他看著舞池中的眾人,掃視著在音樂臺上,為能即將聆聽到他的偉大表演而哭泣,興奮到身體都在打擺子的樂隊眾人。
隱約中,靈平安有所明悟。
“這些卑微的蜾蠃,朝生暮死的螟蛉,怕是聽不得我創作的大樂!”
大樂,是宇宙之樂。
是天之樂,地之聲!
與天地同和,闡述的是宇宙自然大道。
這等大樂,沒有資格的生物是不能聽的。
連余音都聽不得!
聽則必死!
所以…
“我就創作一首小曲吧!”
雖不太明白為何,但靈平安還是依著自己的本心。
他慢慢的閉上眼睛。
他的手,輕輕撫摸著面前的鼓。
隨著他的撫摸,一條條類似蠕蟲一樣的東西,從四面八方,鉆入鼓身之中。
于是,這個普通的牛皮鼓,慢慢的變得古老。
歲月在其上,留下斑駁的痕跡。
歷史在其中,刻下時代的印記。
隱隱約約,鼓身之中,似乎有十日橫空,炙烤大地。
隱隱約約之中,鼓身之內,傳來了滾滾洪水的咆哮聲。
隱隱約約之中,似有一只永恒盤旋的小鳥,盤旋在東海的碧波之上,日以繼夜,夜以繼日。
而最終,所有的聲音和身影,都已經遠去。
鼓身上只留下了斑駁的痕跡和灰塵。
而這些痕跡和灰塵又被靈平安抹去,一點一滴的落下來。
于是,這鼓煥然一新!
一張嶄新的戰鼓。
牛皮蒙在鼓身,是青色的,青色之中,隱隱有著藍色的雷光在閃爍。
夔牛鼓!
然后,他睜開了眼睛。
他的雙目之中,毫無感情,整個人更是陷入了極致的狷狂。
此刻,靈平安知道自己是無所不能的。
沒有他不能做成的事情!
而在他面前的眾人,則看到了,在這音樂臺上,戴著臉譜面具的人的雙目,忽地燃燒起來。
一條條金色的流火,從他的眼眶里溢出。
像太陽耀斑一樣!
而在他手中,那張青色的牛皮鼓中,湛藍色的電流在流動。
他輕輕一拍鼓面。
雷光從中涌動,綻放出朵朵電花。
這雷光,不止從鼓身之中涌動。
還從頭頂的天穹炸響。
轟隆!
打雷了!
李守義忽地睜開眼睛。
他抬起頭,看向頭頂的天花板。
轟隆!
天空之中,驚雷炸響。
李守義輕輕一拍自己身旁的一個扶手,他閉關的地下室,瞬間打開。
他輕輕一躍,從這地下室中躍起,須臾之后,整個人就已經落到了一個山丘上。
他仰望蒼穹。
滾滾烏云,已經郁積起來。
雷鳴聲從烏云中傳來。
轟隆隆!
閃電撕裂了蒼穹。
無窮無盡的雷光,在天空中綻放,將漆黑的世界照亮。
李守義深深吸了一口氣。
“發生了什么事情?”他皺起眉頭。
這雷暴,太不尋常!
“帝都氣象臺,緊急通報,受強對流天氣影響,今夜帝都全境將可能有大暴雨并伴隨雷暴…請廣大市民留在家中,盡量不要外出!”
李安安聽著從廣播中的預警。
她抬起頭,看向在一旁的褚微微。
“什么情況?”李安安問道。
褚微微搖搖頭,但臉上憂慮無比。
她的手心,來自雨師的印記在閃耀。
她知道,今夜的帝都,恐怕將無法平靜。
何柔柔仰頭看向蒼穹。
烏云滾滾,雷聲隆隆,電光在云層中綻放。
她的額頭,一個徽記隱隱閃動。
“是主人!”她無比狂熱的說:“是主人!”
她的身體,瞬間火熱起來。
于是,她直接將自己的車,隨便停到了街邊的一角。
她要去找主人!
這是她的使命,也是她的宿命!
轟隆隆!
驚雷在頭頂的蒼穹炸響。
鹿鳴廳內,燈光開始一閃一滅。
無邊無際的靈能威壓,從四面八方,涌向整個鹿鳴廳內外。
實力越強,感受越深。
普通的工作人員,還只是感覺身體發冷,心里發慌。
但超凡者們,卻都已經瑟瑟發抖。
他們的靈覺,感受到了真正的恐怖。
身體的血肉,都似乎生出了自己的意志一樣,在一點一滴的蠕動。
神魂之中,有大恐怖。
數不清的瘋狂扭曲之念,不斷涌現。
每一個人都在拼命死守,堅守著理智。
人人皆知,一旦理智崩潰。
他們就必然瘋狂!
而且,還會被扭曲成無知的怪物,沒有思想的野獸。
路德維克,是其中感受最深的。
他額頭冷汗淋漓。
內心的瘋狂念頭,一波接一波的涌動。
他緊緊握著雙手,死死的堅持著理智。
“到底是什么人?”他想著。
忽地…
“殿下…”路德維克聽到身后有人緊張的問道:“您怎么了?”
他眼角的余波,看到了一個清麗可愛的少女,攙扶著那位扶桑公主,貼心的詢問著。
那是一個狐女!
扶桑狐女!
她怎么不受影響?
路德維克無法理解。
整個鹿鳴廳的所有人,都被那恐怖的靈能威壓所鉗制。
但這個扶桑狐女是怎么回事?
區區少校,竟和沒事人一般!
然而…
路德維克已來不及再想。
因為那鼓聲,再次響起來了。
這一次,鼓聲不再是單獨的一聲。
而是連續的!
咚咚咚!
鼓聲隆隆。
轟隆隆!
頭頂的蒼穹,驚雷滾滾!
靈平安拍著鼓。
砰砰砰!
鼓身被拍的一陣一陣的跳動。
咚咚咚!
鼓聲隆隆!
他沉浸到了音樂的天堂,創作的欲望中。
在他心中,無數的念頭,此起彼伏著。
有關音樂的一切,不需要學習,也不需要人教,他似乎天生就懂了。
旋律、節拍…
哆來咪發來夕…
宮、商、角、徵、羽。
他拍打著鼓身,嘴中輕狂的放言:“我豈是需要旋律、節拍、音律之人?”
旋律、節拍、音律,是凡人之樂的規則。
他不需要。
他只需要隨便拍一拍,就可以創作出天下奇樂,天地大樂!
所以,他的創作,其實就是瞎幾把拍。
節奏?旋律?音律?
不需要!
真正的天才,隨便拍拍,就是曲子,胡亂打打便是節奏。
因為天才是開創者,是創造者。
我說等于3,那它就絕不會等于2.
等于2,那是因為我叫它等于2!
于是,他無比痛快的拍打著,無比愉悅的演奏著。
臺下的觀眾,在鼓聲中,跟隨著他的節奏,緩緩的搖動著身體。
就連他的貓,也在跟隨著節拍,緩緩的搖曳。
隱隱約約中,那臺面上的小貓,似乎變成了一個身無寸縷,只有長長的黑發,包裹著那白皙豐滿的身體的少女。
一雙宛如瑪瑙石一般的眸子,如水一樣的涌動著。
靈平安感受著,情緒越發的亢奮起來。
曹阿瞞說:幸甚至哉歌以詠志!
他也是躍躍欲試。
于是,輕輕低吟起來。
“遂古之初,誰傳道之…”
“是我!”他抬起頭,無比堅定的回答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我知道!”他輕輕的回答。
咚咚咚!
鼓點竟莫名的貼合起他的低吟來。
而他的聲音,雖然低吟。
但卻無比清楚,在舞池之內回蕩著,哪怕是天穹之上,有著隆隆的雷鳴,也無法掩蓋。
舞池之中的人們,聽著鼓聲,在這低吟之中,一個個的忽地抬起頭來。
每一個人的眼眶中,都是一片漆黑。
他們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幸福的笑容。
仿佛聽到了這世界上最動聽的聲音,似乎感受到了人間最極致的溫暖。
這笑容又是無比的詭異。
他們的皮膚之內,似乎有東西,在慢慢的蠕動。
在笑容下緩緩的蠕動。
而在樓上的走廊中,宮本忠信更是已經跪了下來。
鼓聲在他耳畔回蕩,低吟的淺唱與回答,伴隨著鼓聲,聲聲入心。
他的眼眶之中,一條條細細的長線,從中掙脫出來,從那漆黑的眼窩中長出。
汩汩的鮮血,在慢慢的涌動。
黑色的怨氣,從他的皮肉之中涌動。
“朝聞道…”宮本忠信保持著幸福燦爛的笑容,他跪在地上,滿眼瘋狂:“夕死可矣!”
此刻,他感覺,自己無比榮幸,無比幸運。
卑微的塵土,渺小的蜾蠃,居然能在有生之年,聽到這樣的鼓聲,聽到如此偉大的吟唱。
哪怕是立刻死了,魂魄到了黃泉之下,也可瞑目了!
咚咚咚…
咚咚咚…
毫無節奏可言,毫無韻律的鼓聲,從四面八方,滾滾而來。
天空中的驚雷,不斷炸響。
雷暴不停的撕裂著蒼穹。
李守義抬起頭,看著那蒼穹深處。
他能感知到,有什么東西,正從那雷暴之中,向著地球高速飛來。
終于!
他感受了那東西。
一座大山!
延綿數百里的大山!
無數山峰,都已經倒塌的大山!
無盡河谷都已經干涸的大山!
山峰之間,尸橫遍野。
河谷內外,寸草不生。
在這大山深處,地脈的核心。
一尊古老的仙神,靜靜的躺在了破碎的山脈正中。
祂的仙軀,已被打的四分五裂。
祂的神魂,更是被什么恐怖的力量,徹底擊碎。
仙血如泉,迄今都在不斷從一個個傷口中噴涌而出。
隱隱約約中,李守義聽到了那群山之中的挽歌悲嘆。
“昆侖之丘,是實惟帝之下都,神陸吾司之。其神狀虎身而九尾,人面而虎爪;是神也,司天之九部及帝之囿時…”
李守義仰視著雷暴深處,高速襲來的大山。
聽著那群山之間的低語。
那悲痛的挽歌與嘆息。
恍惚中,李守義仿佛看到了一個朦朧的畫面。
頂天立地,虎身而九尾,人面而虎爪的仙神,在群山的上空,與人交手。
空間在崩碎,天地在嗚咽。
即使是到死,這尊仙神也在死死的保護著自己身下的群山。
然而…
當祂從天穹墜落,神血噴涌而出,散落群山。
祂的敵人,卻并未放過祂誓死保衛的群山。
山峰被打碎,地脈被撕裂。
草木鳥獸,全部被屠戮殆盡。
雞犬不留,寸草不生。
縱然如此,祂的敵人依然不放心,怕祂復生。
便干脆將這群山,從天地之中拔起,丟入無盡時空亂流之中。
李守義感受著這些畫面,他的眉頭緊皺。
因那雷暴中穿行的群山,正在穿過雷暴。
這雷暴,非但不是它的阻礙,反而成為了它的道路。
一條通向世界的道路。
咚咚咚!
鼓聲點點。
轟隆隆!
驚雷陣陣。
湛藍的雷光,撕開了烏云,也照亮了世界。
在雷光中,拖著長長尾跡的群山,如流星一樣,墜向西北。
目標,正是昆侖山!
李守義看著它,那在雷光中閃現的群山。
“今夜之后…”他嘆息著:“世界將改頭換面!”
他知道,神話入侵,加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