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官吏,在主持公道,為民做主,取得百姓的信任之后,百姓自然就會對他們生出念力。
這是道門和佛門都不具備的優勢,也是一個國家能穩壓這些宗派一頭的根本。
那些百姓身上產生的念力,已經被李慕全部吸收,李慕臉上露出不好意思之色,說道:“下次一定給大人留點…”
張春怒視著李慕,說道:“本官忙了這么久,好處全讓你得了?”
李慕道:“這次沒控制住,下次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還想有下次?”張春連連擺手,說道:“念力本官不要,你也別再給本官惹事,這次本官還能兜住,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我盡量…”
“本官不要盡量,本官要你保證!”
“好好好,我保證…”
李慕對他敷衍的保證了一句,對柳含煙的保證是保證,對張大人的保證,李慕實在是不能保證一定能保證。
畢竟,他可以保證不惹事,但不能保證事不惹他。
作為捕頭,替百姓鳴不平,懲奸除惡,為民伸冤,這是他的職責,根本不能算作惹事…
張春想了想,還是說道:“不行,你初來乍到,很多事情還不懂,本官還是要提醒提醒你,這神都,有哪些人和勢力,絕對不能惹…”
李慕想了想,問道:“舊黨?”
張春問道:“你以為什么是舊黨?”
對于新黨舊黨之事,李慕是從趙捕頭口中聽說的,說道:“以蕭氏皇族為首的權貴,一直想讓女皇還位于蕭氏,致力于讓女皇失去民心…”
張春搖了搖頭,說道:“新黨舊黨,是非黑白,并沒有這么的簡單,本官和你說不清楚,你以后就會看到了,總之,不管誰黑誰白,這兩黨中人,還是不要招惹的妙,尤其是前皇族宗室弟子,以及當今女皇所在的周家…”
“除了這兩者,三省六部九寺,這些衙門,都不是我們都衙能夠招惹的,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絕對不能招惹的,就是四大書院,當今朝廷,一半以上的官員,都出自書院,招惹書院,就是與整個朝廷為敵…”
李慕聽著聽著,終于明白,作為神都衙的捕頭,他有兩個不能招惹。
這也不能招惹,那也不能招惹。
難怪都衙之內,平日里神都令和神都丞都不見蹤影,因為若是都衙不出事情,他們在這里也沒用,若是都衙出了什么事情,他們大概率也扛不住,所以留下一個神都尉來背鍋。
從張大人這里,李慕對于神都的局勢,倒是有了更為清晰的認知。
舊黨只是一個籠統的稱呼,這其中,有想重新奪回皇權的蕭氏宗室,也有功勛卓著的元老重臣,以及某些思維激進的年輕官員。
他們都覺得女子做皇帝不妥,但所采取的方式,卻截然不同。
有些人保守,有些人激進,保守者希望和平奪權,激進者,在神都和三十六郡挑起爭端,試圖用挑撥民心的方式,毀掉女皇的執政根基。
至于新黨,則是以周家為首的朝中官員勢力。
周家是女皇的母族,當初借勢讓女皇上位,周家便在背后出了不少力,女皇上位之后,更是一躍成為大周最為顯貴的家族,一時間吸引了不少趨炎附勢的官員,迅速壯大起朝中勢力。
以周家為首的新黨,除了絕對的擁護女皇之外,還想要女皇退位之后,將皇位傳給周氏子弟,這是舊黨與新黨最激烈,也是最不可調和的矛盾。
李慕雖然對女子當皇帝這種事情,并沒有什么大驚小怪,但武則天最后也是還位于李氏,當今女皇只不過是奪權,周家卻是想要竊國。
得知這些之后,李慕反倒有些同情宮中那位女帝。
他雖然是大周掌權者,但朝中勢力,基本被新舊兩黨瓜分,舊黨反對她,新黨支持她,但究其根底,是想要借她之手,從蕭氏手中竊國…
張春見李慕有些走神,重咳一聲,問道:“記住本官剛才說的話了嗎?”
李慕點了點頭:“記住了。”
張春道:“那你說說,在這神都,哪些人和勢力不能惹?”
李慕重復一遍道:“三省六部九寺,四大書院,皇族宗室,周家……,都不能招惹。”
張春點了點頭,心里暫時松了口氣,但不知為何,李慕越是如此保證,他的心里,反而越是不安。
那刑部主事離開之后,都衙一片的風平浪靜,什么事情也沒有發生。
李慕心中疑惑,以舊黨對他千里追殺的決心,肯定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刑部算是舊黨的激進派,如果北郡的刺殺之事,真的和舊黨有關,李慕絕對是刑部的目標,就憑他對刑部之人亮出兵刃,就有無數借題發揮的角度。
但刑部什么表示也沒有,他初來神都,本來想將此事當成是一個契機,試探試探舊黨的同時,順便摸一摸女皇的態度。
結果不僅舊黨沒有試探到,女皇也沒摸到。
李慕仔細思考之后,猜測女皇陛下日理萬機,根本不可能知道這些小事,她或許已經忘記了,剛剛將一個北郡的小捕快,調到了王都…
這對想要抱大腿的他來說,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還需要等待機會,讓女皇注意到自己的機會。
皇宮。
某處幽深的宮殿。
簾幕之后,有威嚴的聲音道:“為百姓抱薪者,不可使其凍斃于風雪,為公道開路者,不可令其困頓與荊棘…,這是他說的?”
年輕女官站在簾幕前,說道:“他今日剛到神都,不過半個時辰,便從刑部手下搶了這樁案子,有不少百姓親眼目睹…”
“再看看吧,適當時候,可吸引他入內衛。”威嚴的聲音頓了頓,問道:“北郡刺殺一事,查的如何了?”
年輕女官低下頭,沒有開口。
女皇問道:“查到了?”
年輕女官道:“查到了。”
一道視線從簾幕后射出,在年輕女官臉上掃過,片刻后,才有冷厲的聲音緩緩傳來:“告訴他們,再有下次,朕不會留情。”
年輕女官躬身道:“遵旨。”
簾幕后的聲音沉默了片刻,再次問道:“那小吏叫李慕是吧?”
女官垂手道:“是。”
簾幕后的聲音道:“不懼天地,不畏權勢,朕希望,他能夠是為百姓抱薪,為公道開路者,傳朕口諭…”
神都衙門。
偏堂之內,兩人正在品茶。
張春沏了杯茶,問道:“味道如何?”
李慕雖不懂茶,但卻知道,在張大人還是陽丘縣令的時候,就喜歡喝茶,他的茶,自然不會是普通俗物,說道:“好茶!”
這神都衙門,有三位長官,但常駐的,只有神都尉。
這是因為,神都令和神都丞換的太頻繁,后來干脆由其他官員兼著,這些官員平時忙著本職,不想也不會來這里,只留一個神都尉在都衙,處理一些日常的瑣事。
神都尉,如果忽略神都二字,在其他郡,其實就是一個小小的縣尉,縣衙中的其他事情不用管,追兇捕盜,審案斷案,這種累人的活,一般都是縣尉來干。
陽丘縣只是一個小縣,沒有縣丞,也沒有縣尉,那時候的張縣令,沒有人分擔職務,除了要管稅收,教化,經濟之外,還要管治安。
調到神都之后,不是一縣主官,他就清閑了許多,有空拉著李慕一起品茶。
李慕一邊喝茶,一邊聽他抱怨。
“這神都聽著好,但其實不如陽丘縣,在陽丘縣,本官說什么就是什么,在神都,見了人就得裝孫子…”
“不僅要裝孫子,這神都的東西,還貴的要命,一碗普通的素面,居然也敢要十文錢,本官本來還想等干上幾年,在神都買一座宅子,算一算才知道,以本官的俸祿,干上幾年,只能買個茅房…”
李慕對他表示同情。
在神都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連柳含煙都買不起宅子,更別說只拿死俸祿的官員。
修行者想要弄到金銀之物,并不算太難,但大周官吏,卻被朝廷的條框所限制,只能斷絕發財的念頭。
李慕一杯沒有喝完,孫副捕頭忽然跑進來稟報,說是宮中來人。
兩人不敢耽誤,立刻走出偏堂。
都衙的院子里,站著一道身影。
正是送李慕來神都的那名風韻女子。
風韻女子看了李慕一眼,說道:“陛下口諭,好好聽著…”
張春和李慕挺直身體,站在院中。
李慕正疑惑,女皇陛下會傳什么旨意,和他有沒有關系,便聽到那風韻女子道:“神都衙捕頭李慕,懲奸除惡,為民伸冤,遏神都不正之風,賜宅院一座,婢女八名…”
李慕愣了一下,他還以為女皇陛下并沒有注意到他,沒想到此事才剛發生不到一個時辰,居然連賞賜都下來了…
張春在也愣在了那里。
連作為捕頭的李慕,都得到了這么重的賞賜,又是宅院,又是婢女的,他作為都尉,此案的真正功臣,豈不是會賞賜更多?
他屏息凝神,生怕漏掉了那女子的一個字。
然而,那風韻女子說完李慕之后,就沒有再開口了。
張春抬起頭,疑惑問道:“下面呢?”
風韻女子搖了搖頭,說道:“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