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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惹事

  裁縫鋪,一名年輕的伙計,將李慕選好的被褥裝入一個特制的布袋,說道:“總共一兩六錢。”

  王武道:“都是老熟人了,便宜點兒…”

  胖胖的客棧掌柜笑道:“這都是今年的新棉,這位客官選的也都是上好的緞子,看在差爺的份上,給您算一兩五錢,怎么樣?”

  以后用得著王武的地方還有很多,李慕將一錠銀子扔給他,說道:“剩下的你留著吧,放衙了,給兄弟們買點酒喝。”

  王武接過銀子,掂量著至少有二兩左右,余下的錢,抵得了他兩個月俸祿,心頭一喜,說道:“謝謝頭兒…”

  看到王武開始和掌柜繼續討價還價,李慕走到裁縫店門口,看著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神都捕快的俸祿,比陽丘縣和郡城要高的多,但神都的消費更高,以他們微薄的俸祿,生活想必也很拮據。

  衙門內的修行者,還有朝廷另外的補貼,像王武這種普通人,就只能靠俸祿過活。

  無論是郡衙還是都衙,雖然修行者不少,但最多的,還是這種普通捕快。

  很快的,王武就抱著裝有被褥的袋子出來,李慕正準備再去買一些別的東西,忽然聽到了女子驚慌的聲音。

  “你,你下流!”

  李慕轉頭望去,看到一名女子雙手護胸,羞憤的看著一名老者。

  老者伸出手,放在臉上聞了聞,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一絲淫邪之色,問道:“是你不小心撞上來的,反倒污蔑老夫下流,神都還有王法嗎?”

  女子看了看老者倨傲的樣子,心中生出畏懼,就要離開。

  這時,那老者卻伸出手,攔住了她的去路,說道:“你撞了我,就想這么離開?”

  女子臉上露出畏懼之色,顫聲道:“你,你想做什么?”

  老者捂著胸口,說道:“你撞傷我了,要么賠錢,要么和我去衙門走一趟…”

  女子焦急道:“分明是你剛才輕薄我,大家評評理,不是我撞他的!”

  街道上,駐足觀看的幾人,紛紛移開視線。

  “看到了嗎?”老者嘲諷的看著她,說道:“還想污蔑,老夫活了五十二歲,什么沒見過,怎么會輕薄你…”

  “我看到了,是你輕薄這位姑娘的,你故意用手碰她的胸口。”

  人群中,一位憨厚的漢子站出來,指著老者說道。

  老者的臉色沉下來,說道:“你算是什么東西,也敢在這里亂說話…”

  他不理會那漢子,抓著女子的手臂,說道:“走,跟我去見官!”

  那漢子上前阻止,將老者的手從女子手臂上拿開,或許是用力過大,老者一屁股坐在地上,腦袋磕在街邊的臺階上,頓時血流如注。

  老者撲過來,抱著漢子的腿,大聲道:“打人了,打人了!”

  那漢子面露焦急,卻也不敢再對這老者怎么樣,很快的,便有兩道人影,分開人群走進來,大聲問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王武站在李慕身后,說道:“是刑部的人。”

  神都之內,衙門眾多,神都衙,刑部,大理寺,以及御史臺,都有辦案的職權,這其中,神都衙,是最沒有存在感的一個。

  老者看到刑部兩名差役,怒道:“你們怎么才來,老夫被這憨貨打了,趕快把他抓回刑部處置,還有這名女子,她撞傷老夫,還污蔑老夫,也一并帶走…”

  一名刑部差役看了看老者,低聲對另一人道:“是劉主事的三舅姥爺,怎么辦…”

  另一名差役看著那漢子,將一條鐵鏈套在他脖子上,說道:“當街欺凌老弱,你眼里還沒有王法,跟我們回衙門!”

  那女子哭訴道:“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那差役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說道:“一并帶走!”

  李慕注意到,刑部兩人剛剛出現的時候,圍觀的百姓中,一部分人眼里,有光芒涌現,但此刻,他們眼中的光芒,迅速暗淡了下去。

  人群紛紛低下頭,開始小聲低語。

  “不該多管閑事啊!”

  “被抓到刑部衙門,至少要打二十杖…”

  “沒聽那人剛才說嗎,這老頭是刑部主事的親戚,這漢子完了…”

  “以后千萬不能強出頭…”

  兩名刑部的差役,正要將那女子和漢子帶走,身后忽然傳來一道聲音。

  “慢著。”

  一人回過頭,看到一名年輕人,從裁縫鋪子走出來,目光平淡的看著他們。

  年輕人一手持劍,一手抱著一只狐貍,很大可能是修行者,不過在神都,最常見的就是修行者,兩名刑部衙役冷冷的看著李慕,一人問道:“你是何人,膽敢阻攔刑部辦差?”

  小白跳到李慕的肩頭,李慕從懷里取出一塊腰牌,說道:“神都衙捕頭,李慕,這案子,我神都衙接了。”

  “神都衙?”

  一名刑部差役聽到李慕的話,愣了一下之后,便忍不住笑了出來,“你不說,我都忘記了,神都還有一個神都衙…”

  神都衙三個字,聽著似乎很霸氣,但其實只是沾了“神都”二字的光。

  中郡十九縣,任何一個縣的縣令,都比神都令做官做的自在。

  神都的面積,雖然比尋常縣城,大了數倍,但若算上一縣的全部轄區,則遠遠不如。

  此外,神都還是皇城所在,三省六部九寺諸衛府,哪個衙門的重要性,都不是神都衙能比的,神都衙的官吏,若是縮著腦袋還好,要是不開眼,什么事情都想管一管,一月之內,連換五名神都令的事情,以前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那差役看著李慕,問道:“神都衙捕頭,好像剛死一個,殘了兩個,你是新來的?”

  王武走上前,對李慕使了個眼色,隨后看著兩人,滿臉堆笑道:“兩位大哥,李捕頭是新來的,不懂神都的規矩,人你們帶走,帶走…”

  那人看了王武一眼,說道:“既然他不懂規矩,就好好的教教他,要不然,以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揮了揮手,說道:“帶走!”

  李慕抬起手,白乙劃出劍鞘,橫在那名衙役的脖子上。

  李慕看了看那女子,壯漢,以及滿臉是血的老者,說道:“走可以,人留下。”

  那老者瞪大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這一幕。

  那女子和壯漢,也愣在原地。

  圍觀的百姓,更是表情愕然,神都衙的捕頭,和刑部的人對上,他們什么時候見過這種場面?

  那刑部差役已經感受到了白乙上傳來的涼意,臉色更加陰沉,問道:“你確定要這么做?”

  李慕道:“這案子是本捕頭先看到的,刑部也要有個先來后道。”

  “好!”那刑部差役一咬牙,將鐵鏈從那漢子身上拿下來,冷冷道:“希望你一會兒,也能有這么硬氣!”

  兩人兇狠的看了李慕一眼,大步離開。

  王武看了李慕一眼,驚恐道:“李捕頭,你才來第一天啊,就惹上了刑部的人,舊黨中最激進的那一搓人,可就在刑部…”

  李慕無所謂的聳聳肩,舊黨中人,已經派殺手暗殺他了,他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和他們和平相處。

  既然如此,再得罪一次,又有什么關系?

  更何況,一個小小的刑部主事,恐怕也不能代表一黨。

  作為神都衙門的捕頭,如果他連這一件小小的事情,都無法公正處理,那么這神都,恐怕已經從根子里爛透了,他一個人也改變不了什么,更別提吸收百姓念力修行,神都不待也罷。

  還不如回北郡,拜到符箓派門下,和柳含煙雙宿雙飛。

  到時候,什么舊黨新黨,與他何干,王朝覆滅,符箓派依然能屹立白云山,哪怕這大周換了新天,白云山那一畝三分地,新朝廷也無法染指。

  初來神都,僅從別人口中,能獲取的消息有限,李慕需要通過一件或幾件事情,才能看清神都的某些真相。

  人群之外,以孫副捕頭為首,數名捕快愕然的看著這一幕。

  他們怎么都沒想到,這新來的捕頭,看著斯文至極,行事卻是如此的凌厲。

  李慕看了他們一眼,說道:“還愣著干什么,把人給我統統帶到衙門!”

  幾名捕快對視一眼,都沒有行動。

  孫副捕頭看向李慕的目光,頗為復雜,片刻后,他眼中浮現出一絲慚愧,咬牙道:“站在這里干什么,沒聽到李捕頭的話嗎,把這三人帶到衙門!”

  幾人這才跑上前,那老者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說道:“你們等著吧!”

  李慕走到那女子和壯漢面前,說道:“走吧,到了衙門,大人自會還你們公道。”

  眾人向神都衙門走去的時候,街上圍觀的百姓,其中一部分,思考片刻之后,也緩緩的跟在了他們的身后。

  王武一臉愁容,喃喃道:“完了完了,這么貴的被褥,恐怕也蓋不了幾天…”

  他抬頭看向李慕,正要開口,李慕看著他,說道:“此事無關黨爭,你只要記得,作為都衙捕快,你應該做些什么…”

  “應該為民做主,維護正義和公道…”王武低下頭,說道:“可我們只是一些小人物,上面那些人,動動手指,就能碾死我們…”

  神都衙門,剛剛升任都尉沒多久的原陽丘縣令張春,正在偏堂喝茶。

  在這神都,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能遇到昔日手下,絕對算得上是一件喜事,至少讓他從心理上,獲取了些許慰藉。

  他剛剛端起茶杯,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喧鬧。

  張春放下茶杯,走到外面,看到李慕和幾名捕快走進院子,院外,還有無數人,正在探頭張望。

  張春愣了一下,問道:“這是怎么了?”

  李慕將剛才發生的事情給他講了一遍。

  張春瞪大眼睛看著他,失聲問道:“你才來神都半個多時辰,就給本官得罪了刑部,你不是給本官保證,絕不惹事嗎!”

  “這件事情,不管不行啊…”李慕指著在都衙之外張望的百姓,說道:“當著那么多百姓的面,大人覺得,我能夠眼睜睜的看著嗎?”

  張春沉默了一會兒,才長長的嘆了口氣,說道:“你說得對,此案絕不可不管,神都,太需要這樣的人了,好人不可沒好報,這不僅會委屈好人,還會讓百姓寒心…”

  李慕看著他,說道:“為百姓抱薪者,不可使其凍斃于風雪,為公道開路者,不可令其困頓于荊棘…,這件事情,大人不會不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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