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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說書郎

  云煙閣。

  那掌柜端來好茶,兩人坐下之后,柳含煙略有疑惑的看著李慕,問道:“你怎么會想著去說書?”

  任她怎么聯想,都無法將捕快和說書人聯系在一起。

  李慕總不能告訴她,他是為了早日凝聚雀陰,重振男兒雄風,只好道:“捕快月俸五百文,只夠吃飯的…”

  柳含煙楞了一下,隨后便想起了什么,歉意道:“對不起,我忘記了你還要幫我畫符,要不我給你銀子…”

  “不用。”李慕擺了擺手,說道:“如果不是你,也沒有書鋪愿意刊印我的書,你平日里對我已經很照顧了,我怎么能再要你的銀子?”

  柳含煙問道:“可你又要做捕快,又要寫書,還又要說書,忙的過來嗎?”

  “沒關系的。”李慕笑了笑,說道:“如果云煙閣不方便,我再去別的地方問問。”

  柳含煙擔心他誤會,無奈道:“如果你愿意,可以在這里試試,我每月給你十兩銀子的工錢,客人的賞銀,也全都歸你…”

  在她心里,李慕顯然已經成為迫于生存壓力,需要一個人打三份工的勞苦形象,而這其中的一部分壓力,還是她給的。

  李慕搖了搖頭,說道:“我都打聽過了,這里最好的說書先生,一個月才二兩例錢,客人的打賞,也只能分到五成,柳姑娘,我知道你照顧我,但我還是想通過我自己的努力賺錢,而不是靠別人施舍…”

  柳含煙擔心自己堅持,會傷害到李慕脆弱的自尊,只能點了點頭,說道:“那好吧…”

  十兩銀子的工錢,李慕不是不心動,誰會和銀子過不去,只是他欠柳含煙的已經太多了,坦然接受她的救濟,和被她包養了有什么區別?

  雖然內心總有一個聲音告訴他,答應她,答應她,這樣就不用努力了,但男人的自尊最終還是取得了勝利。

  柳含煙站起身,說道:“你在這里等一下,我去安排。”

  云煙閣的四家店鋪,樂坊的生意是最好的,然后便是戲樓,再然后是書鋪,最后是茶樓。

  畢竟,在這種場所消費的,都是些有閑時間和閑錢的年輕人,看漂亮姑娘們唱曲跳舞,總要比聽說書老頭在那里自說自話要有意思。

  不過,說書的一行,也有不少固定粉絲,李慕走進茶樓的時候,就看到十幾名客人,一邊喝茶,一邊聽臺上的老者說故事。

  聽故事是不收錢的,但來這里的客人,聽故事的時候,大都要點上一壺茶水,幾碟小菜,茶館的收入,大都來自于此。

  偶爾也有大方的客人,聽到興處,便掏出錢袋,打賞些銀子,茶館會扣除一半,其他的,當做說書人的額外收入。

  片刻后,老者一段講完,下方便有客人高聲叫道:“今日時間尚早,再來一段!”

  這時,一名伙計上臺走到老者耳邊,低聲耳語幾句,老者便站起來,對臺下拱了拱手,笑道:“小老兒今日身體不適,就講到這里,今日本店新來了一個說書郎,不妨聽他給大伙講上一段…”

  老者話音落下,臺下的客人中便傳來一陣騷亂。

  “新人?”

  “新人有什么好聽的,這些人里面,就你老宋頭講的夠味。”

  “走了走了…”

  老者下臺之后,當下便有數人結賬離開,茶館掌柜看了看柳含煙,為難道:“姑娘,這…”

  柳含煙搖了搖頭,說道:“聽下去。”

  留下的幾名客人,要么是茶水剛剛端上來,要么是點的小菜還沒有吃完,雖然還坐在那里,視線卻從臺上移開。

  直到兩名伙計,將一扇屏風搬到臺上,眾人才意外的瞄了一眼。

  “搞什么?”

  “怎么還擋起來了?”

  “神神秘秘的,又在搞什么噱頭,快點喝吧,喝完了這壺茶,去對面聽曲兒…”

  李慕從后臺上來,坐在屏風后面的椅子上。

  作為捕快,他每天在街道上巡邏,不說陽丘縣所有人都認識他,但至少未央街上的大部分人,都能和他混個臉熟。

  所以他向柳含煙討了一張屏風,遮擋遮擋。

  坐在屏風后的椅子上,李慕清了清嗓子,開口道:“今日所講的故事,名為化蝶。”

  “前朝年間,北郡陽丘縣祝家莊,有個祝員外之女英臺,美麗聰穎,自幼隨兄學習詩文,喜歡讀書,但奈何家無良師,一心想往中郡求學…”

  為了收割這些人的哀情,李慕所講的,是改編版的梁祝。

  作為古代四大愛情悲劇之一,梁祝的悲,可真是悲到了骨子里,猶記得李慕當時十二三歲,情竇初開,還不知愛為何物的時候,第一次看梁祝電視劇,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

  今日就算在座的都是猛男,只要他們的心里還有人類情感,李慕就能收割他們的哀情。

  “求學途中,英臺邂逅了同樣赴中郡求學的書生梁山伯,兩人一見如故,相讀甚歡,在草橋亭上撮土為香,義結“兄弟”…”

  臺下,幾名客人喝茶的動作逐漸慢了下來。

  “女扮男裝?”

  “有點意思…”

  “這都看不出來,那女子胸口是有多平?”

  雖然這位新的說書郎,技巧不如其他的說書先生,但他的故事卻頗為有趣,清新而不落俗套,他們試著聽了一段之后,竟是聽了進去。

  因女主女扮男裝而引發的一系列啼笑皆非的故事,也讓在座的幾人頻頻勾動嘴角,兩名準備離去的客人,默默的讓小二續了壺茶。

  “有趣。”

  “這故事新穎,也頗為好笑…”

  “好笑是好笑,但似乎和化蝶沒有關系,這名字取的離題了…”

  眾人一邊聽,一邊饒有興致的討論,直到李慕講到梁山伯去祝家求婚時,卻知祝父已將英臺許配給南郡郡守之子馬文才,美滿姻緣,已成滄影。二人樓臺相會,淚眼相向,凄然而別…

  那幾名客人的臉色逐漸變得嚴肅起來,卻也知道,這正是那些說書人的慣用套路,欲揚先抑,欲抑先楊,之后的故事發展,定然是兩人克服重重阻礙,幸福美滿的生活在一起…

  然而,屏風之后,那說書郎的聲音悠悠傳來:“山伯憂郁成疾,不久身亡,英臺聞山伯噩耗,誓以身殉…”

  “死,死了?”

  “這不可能,他的鬼魂一定還在等待…”

  “祝英臺會怎么做,難道兩人要人鬼相戀嗎…”

  臺下,眾人面露焦躁,柳含煙的心也揪了起來。

  此刻,李慕站在屏風之后,眉頭微皺。

  就在他講到梁祝最為悲情的這一段,想要導引眾人的哀情時,卻發現一絲都導引不到。

  他原以為這些人真的都是鐵石心腸,直到他用天眼通透過屏風觀望時,才發現幾乎所有人身上都彌漫著淡淡的哀情,只是這些哀情,并不能被他導引過來。

  而李慕不用天眼神通,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出現這種情況,只有一個可能,那便是他們的哀情,不是對李慕產生的。

  “怎么會這樣?”李慕眉頭緊皺,難道說,就算是因為他而產生的情緒,只要不是針對他的,都不能被他導引?

  他之所以不能吸收這些人的哀情,是因為他們的哀情,針對的是梁山伯,是祝英臺,而不是他李慕!

  那他這么長時間豈不是白忙活了?

  臺下,眾人正聽到緊張之處,卻見屏風之后很久沒有聲音傳來,忍不住紛紛催促。

  “快說啊,接下來怎么了!”

  “說書的呢,睡著了嗎?”

  “我賞錢都給了,快點繼續!”

  凝聚雀陰的希望被無情的磨滅,李慕心中正郁悶,不耐煩道:“下面沒了!”

  臺下沉默了一瞬,氣氛便轟然炸開。

  “你說什么?”

  “明明還沒有講完!”

  “哪有故事只講一半的!”

  “狗賊,你膽敢戲耍我們!”

  聽著眾人的怒吼,感受到從屏風之后導引而來的磅礴怒情,李慕頓時愣在原地。

  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今天哀情雖然沒收集到,怒情的收集進度,卻大大的超出了李慕的預料。

  他心中一動,立刻有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李慕從屏風后跳下后臺,大聲道:“今天沒了,預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臺下眾人聞言,頓時暴怒。

  “混賬,給老子回來!”

  “今天不講完別想走!”

  “敢玩這一套,信不信老子揍死你!”

  李慕躲在后臺,深吸口氣,臉上露出滿足之情。

  臺前,有人一邊叫罵,一邊扶著桌子,有氣無力道:“哎呀,怎么這么累,我先歇會,誰去把那個狗賊抓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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