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張了張嘴,感覺這女鬼在罵他,又沒有證據。
他手印都結好了,她忽然又變的客氣,弄得他不上不下,說不出來的難受。
最終李慕還是偷偷撤掉了手印,畢竟,伸手不打笑臉鬼,最重要的是,能釋放出連韓哲都抵擋不了的幻境,眼前女鬼的實力,很有可能已經達到了第三境,甚至是第四境,就算是有九字真言,李慕也不是她的對手。
他四下里看了看,見張山李肆和韓哲等人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地,但都只是昏迷,應該沒什么大礙,也不知道這白衣女鬼阻攔他們辦案,到底是為了什么。
“妾身蘇禾…,不知公子怎么稱呼?”
“李慕。”
這女鬼看起來好像是個講道理的,互相介紹之后,李慕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幾人,試探問道:“蘇姑娘可不可以放過我的這些同僚?”
名為蘇禾的女鬼笑了笑,說道:“妾身在這碧水灣二十年,從未害人性命,他們只是昏迷而已,明日便可蘇醒。”
李慕心中頓時了然,二十年道行的女鬼,韓哲不是她的對手也很正常。
雖說妖物精怪之類的修行,要比人類艱難的多,但鬼物又與妖精不同,它們本就是人的靈魂轉化而成,在修行上,有妖物精怪,甚至是人類都比不上的優勢。
她們之中有極少數,甚至在剛剛轉為靈體的時候,就能比擬中三境的修行者。
李慕看著她,又問道:“不知姑娘為何阻攔我們除掉這只勾人魂魄的怨鬼?”
蘇禾嘆了口氣,輕聲道:“公子只知她勾魂之果,卻不知她奪魂之因。”
李慕楞了一下:“難道這其中還有隱情?”
他剛才就覺得那女鬼有些奇怪,她的身上,雖然有鬼物的陰氣,但卻并不給人兇煞的感覺,而勾人魂魄修煉的鬼物,往往都煞氣沖天。
蘇禾看了看身影虛幻至極,瀕臨崩潰的女鬼,問道:“公子可知她是什么人?”
李慕搖了搖頭。
蘇禾語出驚人:“她是趙永的未婚妻子。”
“趙永的未婚妻子,不是郡丞之女…”李慕驚訝的開口,隨后就像是意識到了什么,眉頭一皺,感覺事情并不簡單。
蘇禾幽幽道:“她叫林婉,和趙永從小便有婚約在身,本來兩人明年便要成婚,直到幾個月前,趙永被郡丞看中…”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和李慕猜測的一般無二。
大周只有三十六郡,一郡之中,以郡守為尊,郡守之下,便是郡丞,如果能和郡丞牽上關系,前途自然一片光明。
趙永得郡丞看中,奈何自己已有婚約,趙家在陽丘縣,也算是有頭有臉的家族,為娶郡丞之女,背棄婚約,不僅落人口實,還可能將好不容易得來的晉升之路堵死。
于是他選擇一不做二不休,借口約林婉出游,將她淹死在了碧水灣中,尸身埋在岸邊。
林婉父母早亡,家中僅她一人,她死之后,婚約之事自然再也無人提起。
蘇禾為瀕臨消散的林婉度過一絲陰氣,說道:“那日我見岸邊怨氣沖天,久久不散,便在她魂魄消散之前,凝聚了她的三魂,又助她修行,傳她術法,讓她復仇,只是她修行太淺,只捉來了趙永一魂…”
為了前途,親手殺害自己的未婚妻子,這根本不是人能干出來的事情。
李慕看著漂浮在一旁的趙永之魂,強行忍住了一道雷法劈死他的念頭。
深吸口氣之后,他的情緒逐漸平靜。
這畢竟只是蘇禾的一面之詞,不能全信,李慕想了想,說道:“如果這件事情是真的,我會稟明衙門,還她一個公道。”
李慕七魄盡失,想要凝聚第一魄尸狗,少不了要獲取別人的感激。
無論是助人助鬼還是助妖,都是獲取感激之喜的途徑。
但他這么做,倒也不是為了收獲林婉的感激,更多的是對趙永禽獸行徑的不忿。
作為捕快,為民伸冤,除暴安良,也是他的分內之事。
蘇禾看著他,問道:“為什么要幫她?”
李慕想了想,說道:“為了正義。”
蘇禾看著他的眼睛,許久才嘆了口氣,說道:“這世上,如公子一般的人已經不多了,可惜,林婉卻看不到那那禽獸的結局了…”
李慕詫異道:“為何?”
蘇禾看著越發虛幻的女鬼,說道:“她的道行,是被我強行提上去的,根基本就不穩,剛才又被那人重傷,最多一刻鐘,便會徹底消散。”
李慕皺眉問道:“連你也救不了她嗎?”
蘇禾搖頭道:“我修的是鬼道,傷人容易,救人難,她根基已毀,除非有佛門高人,為她誦經普度,修復根基,否則無力回天。”
她伸出一只手掌,掌心處浮現出一團幽火,對林婉道:“既然你看不到趙永伏法,我便先焚了他的一魂,這樣就算他僥幸茍活,也注定癡傻一生,亦算他的報應…”
“且慢!”
李慕及時的制止了她,說道:“趙永已經和郡丞之女定下婚約,他的案子,縣令大人十分重視,若是蘇姑娘滅掉他的這一魄,便等于直接向縣衙宣戰,向朝廷宣戰,朝廷高手無數,一旦追查,不管你道行多深,都難逃追責…”
祖州本就是妖鬼和人類共存的地方,朝廷對于這些異類的態度,是你不犯我,我不犯你,而一旦這些妖鬼危害百姓安全,朝廷便會立刻派人鏟除,作為捕快,李慕很清楚她這么做的結局。
蘇禾卻渾然不懼,冷笑道:“那就讓他們來!”
這似乎也是一個強硬的女鬼,李慕聞言一陣頭痛,只能轉移話題道:“我們還是先想辦法,救救林姑娘吧。”
蘇禾搖了搖頭,說道:“除非你具備佛門法力,懂佛家法經,能現普度佛光,否則救不了她。”
這幾天,李慕仔細研究過修行之事,也增長了不少知識。
佛門和道門法術神通,雖然都具有莫大的威能,但修行方式不同,法力本質上也是不同的。
道家法術,窮天地之變化,玄奇詭異,修至高深處,能驅鬼通神,極盡造化之能事。
而佛門神通,雖變化不足,但可剛可柔,剛能驅鬼,柔可度鬼,只需頌念法經,便有佛光出現,至于是驅鬼還是度鬼,全在誦經者一念之間。
總體而言,佛道兩家,各有所短,各有所長。
李慕走的雖然是道門的修行路子,但那和尚送給他的佛珠中,卻蘊含佛門法力,只需借用一點,便能施展佛門神通。
最大的問題是他不懂佛門法經,就算是能借用一點佛門法力,也是枉然。
李慕轉念一想,法經就是佛經,既然道德經可以代替道經,其他的佛門經典,也未必不能代替法經,他思忖片刻,說道:“要不,讓我試試吧…”
蘇禾驚訝道:“你懂佛法?”
李慕道:“不懂,但可以試試。”
李慕雖然看過不少佛經,但沒有了那張符篆,金剛經般若經等經書,他是一句也回憶不起來了,唯一記得的,只有心經。
之所以記得心經,是因為此經不僅是佛教流傳最廣的經典之一,而且短小精悍,長有長的優點,短也有短的好處。
正是因為心經極短,全篇只有兩百余字,很容易就能背下來,很多非佛教徒都能隨口背幾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打定主意之后,李慕將那串佛珠拿在手里,將其中的一絲法力導引進自己體內,然后盤膝坐下,閉眼凝神,低聲念道:“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黑夜中,碧水灣畔,只有李慕悠悠的誦經聲。
忽然間,蘇禾面色大變,猛地揮了揮衣袖,卷起林婉之魂,退后數丈。
她遠遠的看著李慕,面露震驚。
此刻,盤膝坐在草地上的李慕,身后逐漸浮現出一個金色的光輪。
深夜,北郡各處的寺廟之中,無數正在佛殿念經的和尚猛地抬起了頭。
只見他們頭頂的金身佛像,忽然佛光大盛,將整座佛殿映照的宛如白晝。
念完一遍心經,依舊沒有察覺到什么異象,李慕心下有些失望,睜開眼睛時,忽然被一道強光刺的睜不開眼,不由大驚道:“什么東西這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