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村實里神色頗為慌亂。
旁人也很難分辨出,她這是因為被驟然被指認為兇手而慌亂,還是在為即將面臨的搜身檢查而慌亂。
但不管怎樣,在林新一的要求之下,中村實里還是臉色難看地配合了檢查。
她先是把自己的褲子口袋翻了出來,緊接著是身上那件羽絨服的幾處口袋。
然后又脫下羽絨服,把里面那件根本就沒有地方藏瓶子的襯衣展露出來。
什么都沒有發現。
“看吧...我身上哪來的藥物瓶子?”
“你們還是到其他地方去找吧!”
“找到的話,正好用上面的什么指紋、皮屑,給我洗清嫌疑!”
中村實里鐵青著臉,嘴里嘟嘟啷啷地,又要把自己脫下的羽絨服再穿回去。
而就在這時...
“等等!”
林新一眼尖地看到了什么:
“你那件羽絨服的內襯,好像破了個洞?”
“什、什么?”中村實里面色一僵:“哪有?”
她下意識地攤開羽絨服內襯,低頭一看:
還真有個洞。
里面的羽絨都露了出來。
露出來的還不止是白色的羽絨。
還有一根頗為顯眼的,尼龍繩的繩頭。
“繩索?!”
大家的表情都微微發生了變化。
中村實里本人更是如此:
“我、我的羽絨服里...怎么會藏著一根尼龍繩?!”
她駭然驚呼出聲,臉色愈發蒼白了幾分。
而包括她在內,在場所有人,都能在一瞬間把“繩索”跟這起襲擊案聯系起來:
“鈴木小姐的脖子被人用繩子勒過,但現場卻沒找到兇手留下的繩索。”
“也就是說...那條繩索,現在也有可能還藏在‘兇手’身上?”
眾人看向中村實里的目光都變得異樣起來:
誰沒事會帶根繩子在身上?
而且,還刻意藏在羽絨服內襯的破洞里?
“不、不...”
中村實里慌得語無倫次:
“這繩索根本不是我放在里面的。”
“一定是有人...有人陷害我!”
“對,是在滑雪場的時候...”
她倉倉皇皇地愣了許久,然后才歇斯底里地反應過來:
“在滑雪場休息室的時候,我曾經把羽絨服脫下來過!”
“肯定是那時候,有人趁我不注意把繩子偷偷藏了進去,想要陷害我!”
說著,中村實里臉上已然沒有一絲血色。
她下意識地想要伸手,把那根繩索從羽絨服的內襯里給拽出來。
“別動!”
林新一眉頭一皺,及時制止了她:
“別碰那根繩索。”
“如果事情真如你所說,這根繩索是有人陷害于你。”
“那你就應該沒碰過這根繩子,繩子上也不會有你的皮屑留下。”
“但如果你現在伸手碰了,很多事情可就說不清了。”
“這...”中村實里呆呆地僵在那里,手臂在緊張中劇烈顫抖。
一陣呆傻之中,她最終還是停了下來,并且老老實實地,讓林新一從她手上將羽絨服拿走。
“證物袋。”
林新一吩咐毛利蘭,取來一只隨身攜帶的塑料證物袋。
然后他才小心翼翼地,用帶著手套的手,把繩索從那羽絨服內襯里抽了出來,放進了證物袋里。
而這拔出蘿卜帶出泥,繩索剛被抽出來,就又有一個小瓶子連帶著從里面滾了出來。
這是個深棕色的小試劑瓶,里面空空如也,像是已經被倒了個干凈。
“試劑瓶?”
氣氛頓時變得更加詭異。
中村實里臉色一青,愈發駭得說不出話來。
“繩索,試劑瓶,這些都在你身上...”
“你看起來真是太像兇手了,中村實里女士。”
林新一目光炯炯地看了過來。
“我、我不是...”中村實里似乎已經被嚇得呆傻。
她甚至都無法正常交流,只能訥訥地重復這么一句話:“我不是,我不是兇手!”
“是不是兇手,證據會告訴我們答案。”
“請冷靜一點。”
“我不會用‘看著像’這個理由,就判定某個人是兇手的。”
林新一的語氣非常平靜。
他舉起那個小試劑瓶,對著天花板上投下的燈光,觀察起了瓶子上的痕跡。
利用這種透射光觀察法,他很容易就從玻璃瓶這種光滑表面上,看到了有幾枚形態近乎完整的指紋痕跡。
“試劑瓶上有疑似兇手留下的指紋。”
“而如果那繩索就是兇器,兇手用這繩索用力勒壓園子小姐的脖頸。”
“上面也應該可以檢查出園子小姐,還有兇手本人身上的皮屑。”
“這樣一來就好辦了。”
“只要事后把這些物證送到科搜研做鑒定,就能確定中村女士到底是不是兇手。”
林新一這次說話始終留有余地。
并不像以往辦案時,為了突破兇手心理防線,而顯得那么咄咄逼人。
因為他本能地覺得這事有些不對。
這些關鍵的證據,未免都來得太簡單了。
其實他一開始就沒想過兇手會真的把這些重要物證藏在身上,要求搜身,也是出于謹慎考慮例行公事。
可沒想到,他竟然還真從這位中村女士的衣服里搜到了這么重要的物證。
繩索加試劑瓶,這些證據都足以讓他直接結案了。
當然,蹊蹺歸蹊蹺。
林新一也不能否定,兇手在逃跑時過于慌亂緊張、來不及安全處理物證,才把證據藏在身上的可能。
亦或者是兇手覺得最危險的地方才最安全,所以才把物證藏在羽絨服的內襯里。
這些猜測都很有可能。
總而言之,中村實里目前還是最大的嫌疑人。
“所以我不會輕易下判斷。”
“讓證據說話,是我的工作原則。”
林新一既是警告、又是安慰地對中村實里說道:
“既然物證都在這里,試劑瓶上甚至還有清晰的指紋。”
“那你是不是兇手,自然會有答案。”
“好、好!”中村實里訥訥地反應過來:“那現在就查....”
“那瓶子上的指紋不可能是我的...不可能!”
“現在還查不了。”
“必須得等明天路面積雪被請清掃,我們把物證送到警視廳鑒定之后,才能得出答案。”
林新一這次是直接從大阪出差回來到滑雪場的,身上沒帶勘察箱,缺少完整提取指紋的設備。
而且,就算有設備,他也沒本事現場鑒定指紋。
他是法醫兼半吊子痕檢,不是指紋鑒定員,這不是他的專業。
“請在我們的看管下耐心等待。”
“明天到了警視廳之后,一切都會得到答案。”
林新一合理地表明了態度。
作為頭號嫌疑人,中村實里必須一直處于嚴密的看管之下,直到明天移交到警視廳。
如果那指紋不是她的,繩索上也沒有她和鈴木園子的皮屑,她自然就能解除嫌疑。
這是最為妥善的處理方法。
而中村實里仍舊有些惴惴不安。
也不知道是害怕自己的罪行就這樣暴露,還是害怕自己會被警視廳稀里糊涂地冤枉成兇手。
她的神色仍舊是那么緊張慌亂:
“對、對了...”
“米原老師和鈴木小姐醒了沒有?”
“只要她們醒來后說出兇手是誰,就可以證明我的清白了!”
中村實里聲音顫抖著想找兩個受害者對質,似乎是急于證明自己無罪。
她這副作態看著的確不像兇手。
但林新一是法醫,不是微表情專家。
誰也不知道對方這副急于自證的面孔是不是演出來的。
就這樣,帶著對中村實里的警惕和懷疑,大家稍稍等了一會。
被迷暈的米原老師和鈴木園子總算是醒過來了。
先醒過來的是鈴木園子。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緊接著就像彈簧一樣,一個鯉魚打挺從沙發上彈了起來:
“救、救命啊——“
“米原老師被殺掉了!!”
“冷靜,園子小姐。”
林新一及時地穩住了驚嚇過度得鈴木小姐:
“米原老師沒事,她只是跟你一樣昏了過去。”
“現在你先松口氣,然后好好幫我們回憶一下,當時到底發生了什么?”
“哦、哦...”
鈴木園子長長地松了口氣。
在確認米原老師沒事,自己也安全無恙之后,她才驚魂未定地說道:
“我當時一進那個房間,就看見米原老師神志不清地躺在地上,像是死了一樣。”
“然后我尖叫求救,卻沒想到...身后突然冒出來個人,用毛巾捂住了我的鼻子。”
“然后...然后我就昏過去了。”
鈴木園子心有余悸地說道。
“也就是說,你沒看到兇手長什么樣?”
“沒有...”
“好吧。”林新一輕輕嘆了口氣,又將目光投向一旁,似乎馬上就要醒過來的米原老師。
他在等待著向她詢問情況。
只見米原老師昏昏沉沉地睜開眼睛。
這下都不用林新一去問話,中村實里便迫不及待地湊上前去,匆匆忙忙問道:
“米原!米原!”
“你看到兇手是誰了嗎?”
“唔...”米原晃子揉了揉自己的腦袋,似乎還沒從昏迷中緩過來。
中村實里激動地連連追問,她才渾渾噩噩地回答了上來:
“沒、沒有...我是被人從背后襲擊的,沒看到兇手長什么樣子。”
“這...”中村實里神色僵硬地站在那里。
她像是被嚇得完全亂了陣腳,僵立著愣了許久,才恍恍惚惚地說道:
“她們都沒說我是兇手...”
“這、這應該能證明什么吧?”
“不,這什么都不能證明。”林新一無奈地搖了搖頭:“米原老師和園子小姐都不知道兇手是誰。”
“兇手也知道她們兩個根本沒有看到自己,所以那個兇手,根本不會害怕受害者的證詞。”
“而你迫切地在人前要求和米原老師和園子小姐對峙,以此展現自己內心無愧。”
“雖然這也是人在被冤枉后的正常反應。”
“但很抱歉,從客觀上講...“
“中村女士,這反而讓你顯得更可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