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綸大法官露出一絲微妙的笑容,很認真的看著貝爾,觀察著貝爾,琢磨著他臉上變幻的表情后面,究竟隱藏了一些什么東西。
人老成精的威綸大法官,很快就確定了一件事情。
偉大的瑪格麗特三世,下手還不夠狠,還沒把這些魯爾城大區的超級容克逼到極致。
這些家伙,感受到了痛,感覺委屈了,他們認為,他們的利益受到了極大的損害…以他們手上掌握的力量,他們其實很可以做點什么。
但是…這些平日里無法無天的家伙啊。
他們偷稅漏稅。
他們走私賣國。
他們竊取權力。
他們殺人放火。
這群為了金燦燦的金馬克,不惜犯下一切傷天害理的罪行,為了綠油油的鈔票,可以為非作歹、橫行無忌的超級容克們…
他們,骨子里還是一群‘卑賤的商人’!
他們,怕死;他們,怕事;他們,害怕丟失如今的爵位和權力;他們,恐懼自己的家族從云端墜落泥濘。
“你們,想要做什么?”威綸大法官自認為他已經看透了貝爾的盤算,他再次舉起酒杯,抿了一口殷紅如稀釋過的血液一般的美酒:“你們,想要造反?”
威綸大法官笑了笑。
貝爾的臉色驟然一變,然后他猛地向房門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又看了一眼。他一躍而起,沖到房門口,一把拉開房門,確認門外并無人偷聽,外面的小客廳內空蕩蕩并無一人后,他才重重的關上房門,擦著額頭上的冷汗,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您,開什么玩笑呢?”貝爾有點惱火的說道:“我們怎可能造反?這種事情,和偷稅漏稅,走私殺人什么的比起來,造反這種事情,是能做的么?”
“你們,想要發出你們的聲音。”威綸大法官搖晃著酒杯,殷紅色酒液在酒杯里掛上了一層淡淡的紅色,透過酒杯,貝爾整個人也就變成了紅色,就好像涂了一身的血一樣。
“沒錯,我們想要發出我們的聲音…我們,必須做點什么,讓…”貝爾伸出手指,指了指天花板:“讓他們明白,我們也是有火氣的。”
威綸大法官不置可否的笑了。
商人,就是商人,瞻前顧后,唯利是圖…你說他們膽小吧,為了金錢,他們沒什么不敢做的;你說他們膽大吧,真正要他們放手一搏的時候,他們就莫名的泄氣了。
可怕的女皇陛下,已經在他們身上動刀子了,他們想著的,居然只是想要讓女皇陛下知道——‘他們也是有火氣的’!
威綸大法官在心里瘋狂嘲笑了一番這些超級容克,他放下酒杯,一本正經的看著貝爾:“那么,你們準備做什么?”
“陛下在魯爾城,按照規矩行事…我們,當然也要按照合情、合理、合法的程序,按照規矩辦事。”貝爾舉起酒瓶,往嘴里灌了一口酒,他打了個酒嗝,語氣深沉的說道:“您當然知道,皇室剛剛頒發了一枚皇家海德拉徽章!”
威綸大法官的眼皮耷拉了下來,厚重的眼皮遮擋住了他的目光。
這是一種本能的反應——他才不會讓貝爾通過他的目光變化,猜測出他的心理活動。
他更是繃緊了面皮,老臉上一根汗毛都沒有動一下…他同樣不會讓貝爾通過他的表情變化,從而猜測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貝爾說的那枚皇家海德拉徽章。
威綸大法官的眼前,好像有一張白白嫩嫩、圓潤柔和的面龐一閃而過。那枚金燦燦的,代表了帝國皇室青睞和信任的三頭蛇徽章…要說不羨慕,那真是假的。
“那枚徽章的獲得者,在耳語森林俱樂部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貝爾懶得揣測威綸大法官的心理活動,他直接挑明了話題:“喬·容·威圖,皇室的忠犬,兇殘的獵狗,是他引爆了魯爾城的混亂,導致了后續的事情。”
“這話有點牽強。”威綸大法官很認真看著貝爾:“就我所知…他…”
“沒人關心他是否是真正的罪魁禍首,但是在魯爾城的混亂之后,他來到了帝都,他的警銜得到了晉升,他多了幾枚讓人羨慕的獎章,他得到了一枚讓很多侯爵甚至是公爵都羨慕不已的海德拉徽章。”
“我們慘遭損失,我們深受打擊,我們就好像一群可憐的雷暴雨中的土撥鼠,蜷縮在地洞里,靜靜等待暴雨雷霆的消逝…而他,春風得意,升官發財!”
聳聳肩膀,貝爾嘆了一口氣:“警務大臣柯瑞爾親自安排他進入司法大學進修…哦,哦,可想而知,當他畢業后,他應當平步青云,在警務部大有可為!”
“對比一下,威綸閣下,好好的對比一下…我們遍體鱗傷之時,他卻…如此…這般…”
貝爾齜牙一笑,笑容有點像一頭有點瘋癲的惡狗:“所以,我們…伯格曼家族,還有伯格曼家族的盟友們,大家都認定——他就是那個由皇室挑選出來,引爆魯爾城的混亂,給我們制造了巨大的麻煩,讓皇室有了借口沖我們下手的罪魁禍首。”
威綸大法官繼續搖晃著酒杯,透過酒杯看著渾身泛紅的貝爾:“你們,其實就是想要殺一只雞…”
“給兩只老猴子看!”貝爾的表情很兇狠,但是他聲音卻驟然降低了好幾個調門,目光也頗為驚惶的左右看了又看。
威綸大法官在心里瘋狂嘲笑貝爾的色厲內荏——殺雞給兩只老猴子看?兩只老猴子?呵呵,老猴子?
如果瑪格麗特三世和馬塔十三世知道了貝爾的這番話…威綸大法官都不敢想象,這家伙究竟會死得有多慘!
搖了搖頭,威綸大法官繼續耷拉著眼皮,繼續繃著面皮,用古井不波的語氣淡淡的說道:“那么,您邀請我共進午餐的意思是?”
“一如我前面所說的那樣,老猴子們依法辦事,她們在用正規的流程,拿著真憑實據來整治我們…那么,我們也當然,要用合情、合理、合法的正規流程,將他們派出來的這條胖乎乎的小惡狗打倒在地!”
貝爾站起身來,雙手撐著餐桌,身體向前傾斜,目光凝視威綸大法官,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我們需要您的幫助…需要您的伙伴們的幫助…需要您身后,艾爾組織的幫助!”
威綸大法官舉起酒杯,將小半杯葡萄酒一飲而盡,然后將酒杯輕輕的放在了桌子上。
他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為什么是我們?呃,抱歉,我想,沒人會愚蠢到,試圖在帝都去對付一名海德拉徽章的主人…呵呵,尤其是,我們現在遭遇了一些麻煩。”
貝爾篤篤定定的笑著,他抓起酒瓶子,又喝了一大口。
“沒錯,您說得完全沒錯,沒人會愚蠢到在海德拉堡對付一名擁有皇家海德拉徽章的小混蛋…但是,你們是唯一的例外!”
威綸大法官大笑了起來:“唯一的例外?憑什么!我們幫你們,除了激怒可怕的陛下…我覺得,這像是在自殺!我完全想不到,我們幫你們的理由!”
“我們,幫你們解決你們俱樂部如今面臨的麻煩。”貝爾又灌了一口酒,他吐了一口酒氣,很認真的對威綸大法官說道:“我們,幫你們解決如今你們面臨的最大的麻煩…或者說,最致命的危機。”
威綸大法官的笑臉驟然一僵:“我們…致命的危機?”
貝爾輕笑著:“不就是,錢么?相信我們,能夠用錢解決的麻煩,對我們來說,就不算麻煩…您應該相信魯爾城的實力,相信我們這些魯爾城大區容克們的實力!”
“你們現在面臨的危機,不就是錢的問題么?”
威綸大法官沉默許久。
他抓起了身邊的酒瓶,給自己倒上了一大杯葡萄酒——他甚至不顧餐桌禮儀,真正是給自己倒上了一滿杯…酒液,甚至都快從酒杯中滿溢了出來。
“這可是一筆天文數字…”威綸大法官放下酒瓶,很深沉的看著貝爾。
“呵呵,對您來說,是一筆天文數字…但是對我們來說,不過是一筆小小的投資…如果能夠用這點‘小錢’,讓某些人明白我們的決心…這筆投資,就很值。”
貝爾同樣很深沉的看著威綸大法官。
威綸大法官舉起了酒杯,然后將滿滿一大杯葡萄酒一口就吞了下去。
他喝得急了一點,所以連連咳嗽了好幾聲。
放下酒杯后,威綸大法官細聲細氣的說道:“聽說,容克們從來不做虧本生意…你們知道耳語森林俱樂部的地下寶庫中,究竟失竊了多少財富么?”
貝爾笑盈盈的看著威綸大法官:“艾爾組織的財富,十九億金馬克…那些貴賓的財富,四五億金馬克…其他的金幣和鈔票,大概在一億金馬克左右,這是你們俱樂部的公款…大致是這個數字吧?”
威綸大法官的心頭,再次冒出了惱怒的火氣——看樣子,俱樂部里面,有人嘴不夠嚴啊!
“我們的投入,一定會有回報…而這回報,也在喬·容·威圖身上。”貝爾輕輕的問威綸大法官:“您對遠洋商貿感興趣么?這可是,一條讓人垂涎三尺的大財路!”
威綸大法官‘呵呵呵’的笑了起來,他指著貝爾連連搖頭。
果然,這群容克,他們還是無利不起早…他們這是,又要泄憤出氣,又要趁機賺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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