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暮云正在看莊子上送來的收益。當初為了自家吃用方便,她雖然知道這邊田產不高,但還是讓人在附近買了一個五百來畝的小莊子。里頭有個大池塘養了魚蝦和蓮藕,還有一座不大的茶山,一些菜地和果園。
她自己也弄的一塊二十五畝左右的花棚,還分了淑華和小南瓜十幾畝作為花田。剩其他的自然都是種了農作物,這一年下來,府里的蔬菜瓜果幾乎不缺了。倒是水稻種的不多,閩海這邊氣候溫暖,水稻幾乎是一年兩熟,產量也不低,只是暮云覺得這邊的大米口感不好,比起前世五花八門各種香甜綿軟略有韌性的大米差的太多,因此一向不怎么喜歡吃,大多都做成了米粉或者年糕。而溫廷舟和自家三個孩子都是在京城長大的,自小就不怎么習慣吃米飯,倒是面食吃的多一些。府里那些從京城跟來的下人們也是如此,尤其溫家里一眾府兵,總嫌大米沒有面食頂餓。
幸虧這邊海運便利,北地的麥子運過來后價格也不是太高,要不然光府里上下一百多人吃飯就夠暮云頭疼了。
暮云已經想好了今年冬天讓莊子種上一些冬小麥,來年收了就是。比買劃算,就是麥子價格不高,但是光買麥子的錢一年下來也不少了,如今自己有了莊子,種一些也算是省了一筆銀子。
她一邊看著賬冊一邊在心里盤算,過了一會,暮云把賬理清楚了,莊子上的產出除了自家一大家子吃喝之外,還有一部分糧食和瓜果都賣了出去。再加上她讓人侍弄的一些時令花卉,這個小莊子每年竟然還有近千兩的收成。算起來,這筆錢基本上夠府里的日常開支了。
暮云算著算著自己在心里感慨了一下:想當初她小時候一年下來能攢個百十兩銀子都要阿彌陀佛了,如今這千百兩的銀子都感覺入不了她的眼了。
正在她感慨的時候,銀柳進來回道:“夫人,前陣子您和木材商人訂下的一棵黃花梨樹他們已經收拾好送來了,您要不要過去瞧瞧嗎?”
暮云抬起頭:“當然得看看才好。”
雖說大轅這個時候的黃花梨木還沒有到后世那種特別稀缺的地步,但是因為人力有限,每年能拿出來交易的樹木也不會太多。暮云也是托人找了好久,才找到這樣一棵整樹。以往她也不怎么在意這個,雖然女兒嫁妝里的木材在離京前早就已經備得差不多了,也是黃花梨木的,還有幾樣紫檀木和紅木、烏木的物件。
自打到了這里,她心思又活絡起來了,畢竟好東西自然不嫌多的,因此她又開始一門心思的給閨女攢嫁妝。閩海貿易繁盛,除了木材,暮云還收集了許多珍珠寶石香料之類的,她和溫廷舟只有一個女兒,自然是要給她最好的。
暮云剛走到門口,正好碰上剛進門的溫廷舟,頓時驚喜道:“夫君怎么這個時候回來了?”溫廷舟后面還跟著他的小廝,手里拿著幾個包袱。
溫廷舟笑著拉住她的手:“正好衙門里有些公務要處置,我也想回來看看你們,就回城來住些日子。”
院子里的丫鬟將小廝手里的包袱都接了過來,暮云囑咐她們道:“你們把老爺的換洗衣物都拿下去漿洗干凈,整理好了再送回來。”
然后暮云又笑盈盈的對溫廷舟說:“你回來的正好,我前些日子和一位木材商人定了一根黃花梨這會兒剛送來。我也不太懂木材,你陪我一起去看看吧。”
聞言,溫廷舟便拉著她的手往前廳走去,一邊走一邊問道:“咱們家在這邊應該住不了多久,你還要準備換黃花梨的家具?”
暮云輕笑著嗔道:“你都說了咱們家住不久,指不定哪天就會搬走,我還費那些心思打什么花梨木的家具?我這還不是給咱們閨女準備的嗎?雖然京里已經有了一些,但好東西誰會嫌多?”
聽見妻子這事給女兒攢嫁妝,溫廷舟連忙開口:“是,好東西確實不嫌多,還是夫人想的周到。”
給暮云送黃花梨的這個商人是云帆引薦的,這人家里就是專門做珍貴木材的生意的,常常來往于瓊海和閩海之間,還經常和海外的客商打交道。這樣的人,自然是樂得能搭上一地將領大都督的。因此,十分盡心盡力的幫著暮云在找來了這根木料。
暮云雖然對溫廷舟說不怎么懂木材,她不懂,但是她見得多啊,這根黃花梨瞧著色澤柔和、花紋流暢自然,還散發著很淡的一股幽香,瞧著就是真的。溫廷舟走上前細細的看了一下,還拿手指敲了敲木頭,最后也點頭:“這根木料不錯,值得收起來。”
一旁的木材商聽見溫廷舟夸贊,連忙恭維道:“因著京中這兩年要婚嫁的豪門大戶,皇室宗親著實不少,這會兒花梨木的價格漲的頗高不說,能做大家具的大料還十分難得。那回得了云老板的消息,知道是溫夫人想要,小的就不敢耽擱,托了多年的老關系去瓊海當地一個土著那里弄了這根木材。如今能得溫都督您一句好,也算小的沒白忙活。”
溫廷舟一副不置可否,暮云則笑道:“只要木料上乘,我們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對了,我上回跟你說的紫檀木,可有音信了?”
暮云話音剛落,只見那個木材商苦著臉回道:“回溫夫人的話,這個真不是小的拿喬,這紫檀本就稀少,成長又緩慢,加上十檀九空,能做大件家具的紫檀料子就更少了。如今小人這里確實是沒什么音信,只要一有消息,小的絕對會立馬告知夫人的。”
不待暮云說話,就聽溫廷舟說道:“你少說那些托辭來哄我,你這些漂亮話也就唬唬我家夫人罷了。要是連棵紫檀木你都弄不來,那你也白在珍貴木材這個行當混了這么些年了。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要是到時候我還見不到東西,以后你也不用在這里做生意了。”
他這話說的語氣淡淡的,但是那木材商卻聽出了里頭濃重的火藥味兒,連忙討好道:“瞧溫都督這話說的,小的哪敢在您和夫人面前拿喬?小的一定盡心盡力,盡快給貴府搜羅一棵上好的紫檀大料。”
暮云知道夫君不是那種無事生非的人,他既然對木材商人這般說話,肯定是有他的原因。原本她還覺得這個木材商人瞧著頗有幾分儒雅,看著也順眼,如今卻是好感大降,也沒了看木料的興致,推托著說:“這木頭上的水波紋看久了有點眼暈,我先回房了。”
接著她便吩咐:“你們把木頭好生抬到庫房放好,千萬小心著些,可別磕了碰了的。”
見她神色怏怏的,溫廷舟連忙說道:“我陪你一起回去。”說著溫廷舟就牽著她出了前廳。
走到半路上,暮云見離著那木材商人遠了,便低聲問:“我瞧著你好像是頗有些針對那個商人的樣子,難不成他招惹你了?”
溫廷舟回道:“這人雖然瞧著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其實為人處世有些道貌岸然。我幾年前來這里的時候就和他打過交道,這人嘴上永遠應承的很好,卻不怎么辦實事。他家祖上就是做木材生意的,家里怎么會連棵像樣的紫檀大料都找不出來,這般拖拖沓沓的,只不過是覺得咱們家不值得他下大力拉攏罷了。”
暮云十分驚訝:“咱們家不值得他拉攏?夫君,你如今也是從一品的都督了啊。他眼界是有多高呢!?”
溫廷舟冷笑:“都督怎么了,我是武官,等閑管不到他頭上。再說,這人也不是個傻的,知道咱們家如今不是能隨意攀附的,因此也就只是嘴上說的好聽而已。真正的好東西肯定會被他留給對他最有利的人家。據我所知,昨天閔南伯府剛進了兩棵上好的紫檀,據說是給她們家大小姐做嫁妝用的。你覺得,會跟這人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