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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零二、明日當百倍奉還

  雷繁見溫若雨成功渡劫,松了口氣的同時,也為即將見到小徒弟而激動不已。

  這么一激動,就出了意外。

  陪著溫若雨雙修了五十年之后,雷繁的修為早已水到渠成,竟因此引發了陰火劫。

  聽溫若雨表示要為自己護法,雷繁想也不想地拒絕道:“我沒事,還是回修真界的事要緊。”

  溫若雨無可無不可,并不堅持要留下護法。

  見雷繁如此,她微微點頭,隨手摸出一根骨笛,放在紅潤的唇邊,吹出一道鋒利的哨聲,化作無形音刃,輕而易舉地在眼前割裂出一掌長的空間裂縫。

  空間裂縫之中便是虛空,漆黑且幽深。

  像平靜的湖面落入巨石而濺起了水花,原本趨于穩定溫和的仙靈氣,也一瞬混亂起來。

  四周的仙靈氣受到強力吸引,被扯入了虛空之中,且造成的影響正以難以預料的速度擴散開去。

  溫若雨伸出手去,指尖剛剛觸及空間裂縫,便是一痛。

  一粒鮮紅的血珠,突兀地停在被削去一小片肉后恢復如初的指尖上。

  看來,若無充分的準備,堅實的仙靈之軀也無法在虛空之中肆意穿行。

  溫若雨微微皺眉,隨手甩落血珠,又吹了響了骨笛,那一聲同樣化作音刃,與之前那一道相遇、抵消。

  隨著音刃的相互消弭,空間裂縫一瞬了無蹤跡。

  四周的仙靈氣稍稍安定下來,但比起之前的穩定,不可同日而語。

  溫若雨嘆了口氣,無奈地看了雷繁一眼,搖頭道:“看來是回不去了。”

  雷繁面上輕松的神情早已消失,臉色比起當初第一次吃到修真界靈食的時候,還要難看。

  難不成這么多人只能一起憋死在上界嗎?

  還有,這陰火燒起來也太痛了吧?!

  齜牙咧嘴實在有損他修真界頂級美男子的形象,雷繁可不想讓溫若雨瞧見自己面目猙獰的模樣。

  可這種慢動作掏心挖肝割腎一般的疼痛之下,要怎么才能面不改色地保持微笑?

  尤其是那仙靈氣被空間裂縫影響而變得混亂之后,就像在心肝脾肺腎全都挖去一半的肚子里撒了把鹽,又倒進去一罐融化的鐵水!

  簡而言之,太他媽痛了!

  雷繁第一次懷念自己凡人時的血肉之軀,雖然脆弱,但可以用麻藥啊!

  他看了眼渡劫期間,雖然口中示弱但始終面帶微笑的溫若雨,記得她渡劫時的仙靈氣,比當下還要暴虐混亂…

  人和人之間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見雷繁沉著臉不說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溫若雨用腳點了點地,示意雷繁看一眼腳下,說道:“不過,現在不回修真界,應該也沒什么。”

  雖然才短短十日,修真界也只過去了三個月,但日趨穩定的仙靈氣已經對仙界造成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天荒山上本無草木,此刻卻有點點新綠破土裂巖,從石縫中探出嫩芽,吐露蓬勃生機。

  以溫若雨如今玄仙境的修為和實力,神識掃過,能聽到那些草木發芽破土的沙沙聲。

  能看到那一處枯竭的泉眼,正在緩慢地滲出泉水,要不了多久就能積聚成一汪仙泉。

  到那時,蒼崖翠壁云霧,瓊草瑤芝甘露,哪是天荒山,分明該叫天蒼山!

  溫若雨收回神識,語氣中多了幾分肯定,道:“仙界正在恢復,你又要渡劫自顧不暇,玄真必定也在努力修煉,飛升指日可待。又何必急于一時?”

  雷繁深吸口氣,抬頭眺望遠方,聲音平穩道:“眼下,也只能順其自然了。”

  溫若雨見他嘴唇都在發抖,忍不住笑了笑,抬手送過去一道煉化后的仙靈力。

  那道仙靈力好似烈日暴曬后的那一場雷雨,一瞬將雷繁的焦躁心情澆了個透心涼,大大緩解了他全身上下無處不在的灼痛。

  雷繁輕輕松了口氣,決定接受溫若雨護法。

  兩人結下金蘭契,自然要互相幫襯和扶持,之前是他幫契姐溫若雨渡劫,現在輪到溫若雨幫自己這個契弟渡劫,公平公正且合理。

  絕不是因為他怕疼。

  北方絕靈海域上,商封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手將毫無防備的蕭輒按在絕靈海水里泡了個透。

  不等手中沾了絕靈海水的修士反應過來,商封嵐猛地起身,脫手將其往朱鐵消失處一扔。

  絕靈海水極具噬靈性,吸附在蕭輒的法衣之上,無法隨意甩脫,甚至透過法衣開始腐蝕蕭輒的靈力。

  商封嵐靈光一閃想到的破陣之法,正與絕靈海水有關。

  朱鐵突然消失,就算沒有蕭輒的判斷,即使只用寇師弟那簡單的小腦瓜都能想到,前方必定有陣法。

  而陣紋想要起效,必定有靈力流動,而絕靈海水剛好可以腐蝕中和靈力,如此一來,用絕靈海水就能穩穩破陣。

  剛好蕭輒湊上來,他既教訓了這個沒眼力見的后輩,又達成了破陣的目的,一箭雙雕!

  不,還維護了自己這黃土宗宗主的臉面,實乃一石三鳥!

  一劍宗原先計劃沉默到底的另一位大乘期修士,沈默然不淡定了。

  按照五位太上長老的安排,他和蕭輒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他沈默然自然是那個唱紅臉的,而且只需在玄真大師姐面前,默默阻止蕭輒的挑釁和質問,以行動表示自己對大師姐的“支持”即可。

  但現在…這究竟是什么情況啊?!

  沈默然沒能阻止商封嵐將蕭輒沾了沾絕靈海水后扔出去,只得亡羊補牢,質問道:“商宗主,這是何意?”

  商封嵐瞥他一眼,輕嗤一聲,道:“蕭輒叫我盡管出手破陣,后果由他承擔,在場諸位皆可見證。現在我破了陣,聽你語氣,怎么反而誤會是我不誠心破陣?”

  沈默然本來就不是能言善辯的,訥訥半天才道:“那也不能這樣吧?”

  “怎么?”商封嵐冷下聲來,估量了一下沈默然的實力,“一定要跟我寇峪那樣一點點拆了陣法,才叫破陣?”

  好嘛,寇峪不在場都能給他添堵!

  就在此時,蕭輒不可自控地撞上了無形陣法。

  果然如商封嵐所料,一陣微不可察的震動后,陣法掩藏的景象暴露在眾人眼前。

  一位長相與夏神部洲人士略有差異的美貌女修,渾身上下纖塵不染,一手提著劍一手捏著符,腳下踩著一個人。

  那躺在地上的人,越看越像方才失了蹤跡的朱鐵。

  弋努的腳還踩在在朱鐵脖子上,察覺身后的動靜,便轉頭看來,與眾人對個正著。

  在場眾人一時沒認出這位面善的女修是誰,但他們都認得其身后漂浮于半空中的那艘華美的飛渡舟。

  飛渡舟的主人原本是玄真大師姐,只不過后來大師姐將其賞給了唯一的徒弟。

  這個膽敢把一劍宗宗主踩在腳下用力碾壓的女修身份,便昭然若揭。

  “原來是玄真大師姐的高徒,叫…叫什么來著?”

  “是五雷峰新任的弋峰主吧?“

  “聽說歸元論道會一年之前,弋峰主還是化神期大圓滿!”

  “什么?你的意思是說,她剛突破煉虛初期一年,就能把已經突破煉虛初期不知道幾百年的一劍宗宗主打成這樣?”

  蕭輒好不容易穩住身形,慶幸自己沒有失態地大叫出聲,正急著要清理身上沾的絕靈海水,再與那商封嵐理論理論。

  卻聽得朱鐵開口道:“我可是一劍宗宗主,你敢如此折辱我,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弋努聞言,腳上稍微加了幾分力。

  一聲清脆的關節錯位聲,夾雜著響亮的骨裂聲響起,很快被朱鐵發出的殺豬般的慘叫聲蓋過。

  修士肉身雖強,恢復能力驚人,但該痛還是會痛。

  何況此處絕靈海域靈氣稀薄,恢復起來也很慢。

  弋努一腳將朱鐵踢進絕靈海域里洗臉醒神,又給自己掐了個清塵訣,把本來就一塵不染的鞋底都掀去了一層。

  做完這些,她才和在場的幾位宗主都客氣地打了招呼。

  畢竟按照楚怡師侄所說,其他宗門的人也可能是自己人,不好當做視而不見的。

  論身份,弋努和常思意一樣,是八大宗門之首的天雷門開山祖師的徒孫,還是天雷門五大主峰之一的峰主;論修為,弋努八百年踏入煉虛期,是天才中的天才,該如何對待,眾人心中自有分寸。

  更別說,那飛渡舟頭還站著一個嬌小的人影。

  咔嚓咔嚓的浮海帶啃食聲傳入每個人耳中,毫無疑問,此人就是天雷門弟子最喜愛的“同門大能”——蝦妖王蝦湫。

  血脈覺醒境的妖修,方能被稱作妖王。

  而頂著血脈覺醒的象征——兩根短短的龍角,蝦湫的實力必定不輸同境界人族修士。

  這都還沒見到玄真大師姐,一劍宗的計劃已經接近泡湯了。

  商封嵐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塵,見弋努不給情面地對朱鐵下手,頓時生出十二分的欣賞之意。

  他剛要開口,卻被剛剛清理完身上的絕靈海水,準備跟商封嵐理論的蕭輒打斷道:“商宗主,你怎么能這樣利用我破陣?…”

  蕭輒身上已經換了件法衣,裸露在外的手和臉,被絕靈海水弄得紅腫不堪。

  整張臉像極了凡間逢年過節祭祖用的整個烤豬頭。

  看上去真慘啊!

  商封嵐心滿意足地想道,要是把寇師弟扒光了,踢進絕靈海水中泡上一晚,應該也很有趣吧?

  面對蕭輒的問題,商封嵐這回反而舒展了眉頭,和顏悅色地說道:“我破陣,你承擔后果,這不是你自己說的嗎?”

  蕭輒啞口無言。

  冷靜下來一想,蕭輒就察覺到自己是被套路了。

  但商封嵐也已經察覺到,蕭輒察覺到自己是被他套路了。

  商封嵐不以為意,直接問弋努,道:“弋峰主怎么會在這里?玄真大師姐在哪?”

  弋努低頭抿了抿唇,才抬眼對上商封嵐,“我也是來找師父的,剛好遇上了諸位,不如同行?”

  商封嵐和神木宗宗主席禾淵交換了個眼神,又傳音說了幾句,便越過一劍宗的幾人,直接定下同去大師姐所在之事。

  朱鐵剛碰到海面,就被出手極快的沈默然撈起。

  他心里正罵罵咧咧,聽到弋努要和他們一起去,腫得比蕭輒還要嚇人的臉上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

  叫蕭輒引開保護弋努的蝦妖王,再叫沈默然將弋努制住,不就等于拿捏住了玄真大師姐的軟肋?

  到時候一定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今日之辱,明日當百倍奉還!

  朱鐵咬牙切齒地計劃著從弋努身上把丟了的臉面討回來,實際上卻低垂著眼,一副本本分分小宗主的樣子。

  于是乎,弋努收起飛渡舟,改換成一柄極其普通的靈劍,加入了“興師問罪”的大隊伍中。

  在朱鐵和他手中輿圖的指引下,眾人來到了四方絕靈海域交界處。

  但此處空無一人,放眼望去,不見半個人影。

  “大師姐人呢?”看了半天戲的柴煦對此次行程,頗感興趣,還以為有幸能與大師姐碰上一面。

  柴煦失望萬分,仍不死心地問道:“朱鐵,你們一劍宗那幾個老頭子靠不靠譜啊?”

  朱鐵收拾好了自己,加上神木宗的丹藥,勉強恢復了之前那個一宗之主的不可一世,“我們一劍宗的太上長老金口玉言,怎會有錯?”

  弋努雖然知道朱鐵這種傀儡角色,隨時可能會被宗門拋棄,但才聽到朱鐵說這一句的時候,也是愣了一愣。

  就連師父那般完美的人,偶爾也會犯迷糊。

  一劍宗的太上長老,難不成還能比師父完美?

  若有機會,定要去一劍宗找那幾人,開開眼界。

  眾人分散,將輿圖上標記之地仔細搜尋了一番。

  一無所獲。

  神木宗宗主席禾淵見狀,開口道:“朱宗主,你們一劍宗莫不是在耍我們玩兒吧?”

  柴煦默契地幫腔道:“還真有幾分可能。畢竟玄真大師姐,連天雷門掌門都不愿意當,顯然是對權勢毫無興趣。怎么都不像是你們一劍宗說的那種人。”

  商封嵐不太認同柴煦如此主觀的想法,只說道:“一劍宗這絕靈結界內的輿圖都不知道過去了幾千幾萬年,其上標注的方位,發生偏差也是有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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