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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思梅番外、唯有美食不可負

  安思梅垂頭喪氣地從雨花閣篩選弟子的才藝展示臺上下來。

  云來樓的仙師說,雨花閣不收五音不全的女子。

  其實也沒有那么苛刻。

  那仙師還說,她剛才敲鑼哪怕有一下敲在對的拍子上,雨花閣就愿意收她。

  仙師的眼神滿是嘆息和遺憾,弄得安思梅都覺得自己不該五音不全。

  可五音不全是天生的啊!

  嗚嗚嗚嗚嗚她也不想五音不全的呀!

  安思梅在心里又嘆了口氣,才將借來的銅鑼還給一旁等候篩選的小伙子。

  她把腰帶收得更緊,才勉強止住肚子發出的咕咕聲。

  看來還是得去別的地方碰碰運氣。

  可是那么多宗門,該去哪個呢?

  嗚嗚嗚…她真的好餓啊,沒力氣了呀!

  安思梅扶住云來樓門框,緩了緩,就有兩個身穿粗布葛衣的年輕人一臉輕松地從她身邊交談著路過。

  “二牛,你入選了嗎?”

  “當然沒有。是我娘叫我先來雨花閣的,我只有一把揮鋤頭的力氣,壓根沒學過那些東西,本來就沒那個可能。”

  “二牛你可別這么說,聽我爺爺說他小時候,隔壁有個叫花苗苗的小姑娘也沒學過,但她唱歌好聽,也入了雨花閣!”

  “…你爺爺上回還把我認錯成你了,他說的話你還當真了?”

  “哼,我不跟你說了,聽說御獸宗的靈雞蛋一個頂飽,我去御獸宗的場子看看。”

  “聽說青禾宗的靈稻米一粒頂飽,我去青禾宗。”

  御獸宗和青禾宗,靈雞蛋和靈稻米,聽上去就不會餓肚子的樣子!

  安思梅肚子叫得更響了,準備跟上那兩個年輕人。

  “小友留步。”

  還沒踏出云來樓,只聽身后傳來一道出谷黃鸝般動聽的女聲。

  安思梅轉頭看去,又是一個絕色佳人。

  她失望地在心里嘆了口氣,還以為是這云來樓的掌柜,終于愿意賒賬讓她吃一頓了。

  那人身上的仙衣華美,和方才的仙師一樣仙氣飄飄,絕色傾城。

  可惜美貌又不能當飯吃。

  而且這些仙師身上都沒有給凡人的吃食。

  至于仙師服用的丹藥,安思梅是不敢想的,據說會靈氣過剩沖入腦子變成癡呆。

  安思梅是夏神部洲北邊的半石州安國人氏,十歲上雙親過世后,以采藥為生。

  安國四面環山,地勢險峻,易守難攻,又不是什么魚米之鄉,交通要塞。

  只要能每年給接壤的幾個大國,上供些險峻之地生長的珍貴藥材,安國就能在夾縫中太太平平地度過下一個五百年。

  安國的皇帝就是吃了不明來歷的國師的丹藥,腦子壞掉了的。

  那狗皇帝腦子壞掉后,沒幾年就鬧出了讓整個安國無米下鍋的大饑荒。

  安思梅采藥多年,身強體健,才趕在餓死被其他饑民吃掉之前,翻山越嶺來到安國南邊的中州澤國。

  她初來乍到,就剛好遇上幾個大仙門在招收新弟子。

  安思梅本來是想在大酒樓當個跑堂,卻誤打誤撞一臉懵地被當成了參加新弟子選拔的候選。

  結果就是,跑堂沒當上,弟子也沒選上,到現在還餓著肚子。

  修惜日上下打量了面黃肌瘦的少女幾眼,不由生出幾分惺惺相惜。

  聽下面的弟子匯報上來,這小姑娘五音不全,靈根純度倒是不低。

  修惜日笑吟吟地說道:“看你敲鑼只用蠻力,跟打雷似的,就知道你和我一樣五音…咳,不提這個,不知道你可愿意隨我打鼓奏樂?”

  她可是雨花閣前任閣主柳夢楊上仙的師侄,前前任閣主溫若雨上仙的徒孫,這樣的大好機會,這小姑娘不可能拒絕。

  能主動來參加雨花閣招收弟子試煉的,應該也不會拒絕這樣送上門的機會。

  修惜日穿著點綴了雨花閣標志的華美法衣,胸有成竹。

  安思梅摸了摸平坦的肚子,為什么要打鼓?

  打鼓有什么意思,不如打獵!

  山上的野豬肉還挺香的。

  啊,不行,這么一想就更餓了!

  不管是青禾宗還是御獸宗,哪一個都好,反正不會餓肚子。

  想到這里,安思梅果斷搖頭:“不愿意!”

  同時響起的,還有她肚子發出的咕咕聲。

  修惜日愣了愣,看在這姑娘也五音不全的份上,倒是沒發火。

  “可惜了…既如此,我也不好勉強你。”

  修惜日翻遍儲物戒,只找到一枚紅彤彤的津津果,可以給凡人食用。

  “對了,這個給你。”修惜日把果子遞給安思梅,“你打鑼有幾分力氣,天賦也好,不如去天雷門試試。”

  安思梅接過遞到眼前的不知名的紅果子,咬了一口便紅了眼眶。

  這是她兩天來吃到的第一口食物。

  嗚嗚嗚嗚,仙師真是個好人!

  不但指引她,還給她吃果子!

  就是這個果子…

  這個果子,它也太酸了!

  山上的野豬都不會吃這么酸的果子!

  雖然心里那么想,安思梅還是皺著臉把果子吃了,才捂著腮幫子上路。

  看在果子的份上,就去仙師說的天雷門試試,說不定天雷門的仙師也是大好人!

  從云來樓到天雷門招收弟子的演武場,幾乎要穿過整個澤國國都。

  那枚果子只頂了半天,安思梅在抵達天雷門招收弟子的演武場之前,又餓了。

  她真的好餓啊!

  天怎么突然黑…

  紀博倫剛下飛劍,就有一個臟兮兮的少女倒在他眼前。

  走在前面的姚棠回頭一看,忍不住羨慕紀師弟的運氣。

  紀師弟第一次接取招收新弟子的任務,就被分到紀氏所在的中州澤國。

  一落地還能撿到這樣木靈根純度極高的上好苗子!

  只要這小姑娘能過了煉心幻陣,要不了多久,天雷門又能多一個內門弟子。

  紀博倫則皺眉看了這膚色蠟黃兩頰凹陷的小姑娘一眼。

  等他回過神來,卻發現自己已經把那少女拎進了紀氏府邸最近的一間廂房。

  順手掐了個清塵訣,又給她喂了些凡人能消化的補氣丹藥,紀博倫沉默地招來兩個侍女照看。

  他自己則準備跟上姚棠,前去演武場篩選招收新弟子。

  剛一抬步,他就感覺到自己身上天雷門制式法衣的下擺,被抓住了。

  低頭看去,只見那小姑娘杏眼一睜,幾乎是拽著法衣彈坐起身,另一手捂住嘴干嘔了兩聲。

  “噦——比觀音土還苦,比生蝗蟲還澀,你這是喂我吃的什么呀!噦——”

  好不容易把惡心的感覺壓下去,安思梅摸了摸肚子,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不餓了。

  床前站著個穿著奇怪衣袍的清瘦公子,想是這位善心公子把她救回來的。

  安思梅松開手里絲滑又冰涼的奇特布料,撫了兩下,才訕訕道:“那個,我叫安思梅。公子您貴姓?請問這是哪里?”

  紀博倫回身看她一眼,這小姑娘為何知道那觀音土苦、生蝗蟲澀?

  難道是他脫離凡塵太久,竟不知如今的百姓已經需要吃觀音土和生蝗蟲維生?

  也不曾聽父親提起,中州澤國鬧饑荒。

  紀博倫神色不動,走到一邊,慢條斯理地泡了一壺茶。

  安思梅的眼神已經飄了,她開始打量房里的裝飾。

  雖然她只識得幾個大字,但她經常采了藥材去藥鋪里換銀子,每年也能去大酒樓里吃上一桌子,也算是稍稍見過一些世面。

  瞧那架子上的大花瓶,墻上掛著的寶劍和字畫,這地方看起來就兩個字——富貴。

  安思梅摸了摸身上的被子——好嘛,那被套被她摸得勾絲了。

  這…這被子,也是她賠不起的樣子!

  只怪這公子糟蹋東西,怎么就大大咧咧地把臟兮兮的她,放在了這香噴噴的床鋪上?

  …不對,她身上好像還挺干凈?!

  不會吧?她該不會是被這富家公子撿回家當小妾了吧?!

  剛才該不會是為了不讓她逃跑,而喂的毒藥吧?!

  安思梅低頭看看自己粗糙的雙手,枯草般的頭發,干癟的身體,又松了口氣。

  富家公子的口味應該不會這么獨特的。

  還是想想該怎么賠這一床被子吧!

  安思梅見那公子不回話,反而還開始泡茶,心里不禁嘀咕開了。

  難道這富家公子竟然是個啞巴?

  這就說得通了。

  啞巴公子娶不到身份高貴的小姐,這會兒把她撿回家,就是想軟禁她當小妾給他生兒育女…?!

  安思梅被自己的猜測一驚,這可不行!

  聽說生孩子有好多東西不能吃,她才不要生!

  她得自救。

  門口守著兩個侍女,但她生來氣力就較常人大些,應該能一邊踹倒一個…

  紀博倫喝完一盞茶后,終于開了口:“我是天雷門負責招收新弟子的修士之一,姓紀。”

  黑白分明的杏眼眨了眨,安思梅好半會兒才反應過來,這位就是天雷門的仙師!

  那她剛才吃的,難道就是傳說中的丹藥?

  她腦子沒有吃壞掉?

  安思梅松了口氣,干脆地認錯道:“抱歉抱歉,我誤會您了!我是從安國那里過來的。請問紀仙師,我要怎么做才能拜入天雷門呢?”

  紀博倫皺眉看著這個捉摸不透的少女,這姑娘究竟誤會了他什么?

  安思梅好半天沒得到回答,抬頭看向這個俊秀的仙師。

  紀仙師有點呆頭呆腦的欸…

  呸呸呸,怎么能這樣說紀仙師?

  安思梅,你這個膽大包天、不知感恩的村姑!

  在心里把自己斥責了一番,安思梅才見到這位紀仙師起身,通身自帶一種說不出的氣度。

  這氣度,安思梅也是熟悉的,這是沒挨過餓的富家公子氣!

  紀博倫揮退了兩個侍女,親自帶著安思梅去了演武場。

  和姚棠點頭招呼后,紀博倫就言簡意賅地指引安思梅入陣試煉心性。

  安思梅在進入試煉陣前,又停下了腳步,猶豫道:“仙師,你們修煉之后,吃的都是剛才那種又苦又澀的丹藥嗎?”

  如果只能吃那種苦澀的丹藥,那求仙問道還有什么意思嘛!

  還不如另外找座山,繼續挖藥換銀子。

  她安思梅,運氣一直很好的,挖來的藥草品質都特別好,能夠每天都換好吃的。

  紀博倫自小錦衣玉食,如今年紀輕輕就已結丹辟谷,又不曾特別關注過天雷門的靈食,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應答。

  好在他身邊的姚棠也聽到了這個問題。

  姚棠用神識掃了一眼瘦骨伶仃的小姑娘,確認了她身上自然聚集而來的木靈氣,便笑著開了口。

  “修真者并非只吃丹藥,也可吃靈食,飲靈酒。通過篩選的弟子,天雷門都有專門的飯堂負責提供飯食。我們天雷門的靈食,那可是整個修真界最好吃的!”

  安思梅一雙杏眼亮晶晶的,她大膽地看向那說話的仙師,問道:“真的嗎?有多好吃?真的是最好吃的嗎?能隨便吃嗎?”

  姚棠循循善誘道:“真的,我們天雷門的開山祖師,就做得一手好靈食。你只要從這里走進去,再出來,就可以吃到了。”

  “謝謝仙師指點,那我去了!”安思梅毫不猶豫地踏入了陣中。

  紀博倫久久無法回神,喃喃道:“這樣的目標也行?”

  姚棠撇他一眼,笑道:“怎么不行?大道三千呢!”

  紀師弟真是圣賢書讀多了,好生古板!

  純度極高的單木靈根啊,當然是先哄,啊不對,先招進來再說。

  而且他也沒說謊。

  就天雷門的伙食水平,若天下資質出眾的都同這小姑娘一般嘴饞,天雷門早已一統修真界!

  只短短一刻鐘后,安思梅就踏出了試煉心性的陣法。

  少女眼里有光,嘴角有可疑的濕潤。

  一出陣,她就迫不及待地問道:“兩位仙師,我這是通過了吧?什么時候回天雷門?我已經等不及了!”

  姚棠:…

  紀博倫:…

  姚棠先反應過來,有些為難地說道:“我們還需要在此逗留幾日,招收弟子。我這儲物袋里也沒裝什么你能吃的…”

  看到少女眼中的光一瞬黯淡了,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紀博倫心頭沒來由地一緊。

  “若你不嫌棄,我先叫人送些紅豆糕來給你嘗嘗。那紅豆糕的方子,也是從天雷門傳出來的。”

  安思梅眼中的光又亮起來,欣喜地對上紀博倫:“不嫌棄不嫌棄,就是…我能不能多嘗幾口?”

  很快就有侍從送來一整個食盒的糕點,安思梅大喜過望地接過:“紀仙師,你真是個好人!”

  雨花閣的仙師真是個好人,天雷門也真是個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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