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過后,奚置驍走出正房,腦袋一陣陣的發懵。
他是奚重固的唯一嫡子,唯一兒子,是以后奚家的當家人,孩子容易打抱不平,不僅奚端秀向他倒苦水,周媽媽也來說上幾句。
周媽媽一年比一年著急,梁仁去年在周王那里的時候,定王從北方送來六個美人,年青漂亮,最小的只有十二歲,卻發育的軟玉溫香。
晉王無子已經不是南興一家的問題,在奚重固公然在京里宣揚要給晉王過繼,儼然變成大家可以隨便關心。
太子梁潮沒再給美人,是尊重奚重固說的三十五歲以后這個年紀,其它的皇兄們沒給梁仁送美人兒,是想過繼自己的孩子。
定王殿下不打算過繼兒子,在年紀上面也不管你三七二十一,送美人多好,多生幾個男孩女孩,就不用把南興拱手送人。
周媽媽要的是夫妻和好,而不是奚端秀膝下有子,庶子那種;奚重固也想讓夫妻和好,也不想過繼,可是奚端秀不爭氣他也沒轍。
奚大將軍離的太遠,就是近在南興,也不能把梁仁綁著送到奚端秀身側,而他離的太遠,他做完自己應該做的,也就這樣。
周媽媽離的近,她不能等著奚端秀過繼,京里的、或是姬妾的,奚端秀還年青能生,周媽媽沒法接受這樣結局。
問題全在奚端秀身上嗎?
當事情發展到一定的地步,梁仁的缺點也出來,周媽媽近來接受唐氏的看法,殿下心里根本沒有十五姑娘,殿下一面要奚家的庇護,一面又和十五姑娘分庭抗禮。
而可憐的十五姑娘不是作為幕僚出嫁,她是個心生愛慕的少年女子。
周媽媽在信里屢屢提及,這個時候又讓唐氏過往的話說對,奚家在意的僅是一位王妃,這位王妃還活著就好。
江氏恨奚端秀浪費優勢,周媽媽也心寒大老爺大夫人的現實。
見到奚置驍一派天真的關切,周媽媽沒有忍住,滿腔幽怨也倒出幾句。
一腦袋懵的奚置驍直奔梁仁書房,劈面就問:“姑丈,你為何虧待我十五姑母!”
梁仁不動聲色反問:“哪里虧待,你指出來我改。”
“聽說你好幾年不去看我十五姑!”奚置驍太小,不理解夫妻幾年不同房中間的巨大矛盾,周媽媽也不可能直說夫妻不同房的話,就說好幾年殿下沒來看望。
梁仁攤開雙手:“內侄,我去年應援西昌,到家還沒有幾天,這諸多的公事積壓,我是殿下,先對南興負責。”
他再反問:“你姑母那么大的人,怎么還要我看視?”
奚置驍再次發懵,夫妻間的事情,換個有閱歷的老人來都說清楚,何況是他。
這位是嫡子獨子,奚家以后的當家人,奚置驍的問話讓梁仁疑心與奚重固有關,梁仁讓長安喚來梁文,又取來賬本,花上一個時辰請奚置驍觀看向奚端秀的供給。
就是奚重固前來,他也說不出話,而奚重固一直抓住梁寶貝做文章,為的就是他向周媽媽詢問過,梁仁在供給方面沒有挑剔的地方。
近幾年梁仁有所減少,可是奚重固也同樣說不出話,奚端秀送給慧妃的禮物每每扎心,只要晉王府在飲食衣著上不虧待奚端秀,奚大將軍的火氣只能泄憤在戰場,他沒法當面指責梁仁。
夫妻不和是雙方的原因,梁仁逃不了干系,奚端秀也同樣。
奚置驍再次懵的離開書房,見到大堆的芍藥花開如錦,忽然醒神,父母親沒讓他插手十五姑夫妻的事情,父親只答應他保護十五姑,他不應該管到十五姑丈這里。
周媽媽等著他,見到問道:“殿下怎么說?”
“十五姑丈對十五姑不壞,我看是挺好的,沒少給錢,也不少給東西,家里人都說我母親房里奢侈,我看過賬本,遠遠不如十五姑。”
周媽媽暗道,將軍夫人和王妃怎么相比?再說,小公子他不懂,王妃的供給在這幾年里已減少三成,殿下從周王回來,有批戰利品給王妃,表面上看從無失禮之處,其實林家的寶貝來上一趟,帶走的幾大車遠比給王妃的要多。
賜婚的官員留下再多的人也沒有用,南興有官員作陪,看著恭敬等于看管,郭喻人大模大樣的抱著寶貝坐車進府,在書房玩足一個下午,舅爺們護送回府,護送幾輛大車,賜婚的官員絲毫不知。
這里是南興,是晉王的天下。
周媽媽再道:“小爺可曾問殿下,王妃不能行使職責這事?”
奚置驍認真看她:“我沒有問,因先生教過,各司其職,我不明白十五姑可以出入門戶,為什么還要十五姑丈答應,她才能行使職責?我母親過冬天搭粥棚,三房里婉姑母總在娘家住著,又不肯出錢,她說出嫁女兒沒有職責,我母親說,心里有的不用催,催不來的沒有心。”
“小爺,沒有殿下支持,王妃不能行使所有職責。”
“那就做能做的那一部分好了。”
周媽媽目送奚置驍離開,心里又是一陣寒冷,她扶著額頭走回,小爺還小,或許是她急切。
這南興的女眷眼里沒有王妃,這是第一件。
王妃冬天開始搭粥棚這些,可是一個梁寶貝奪走南興所有孩子的心,秋冬天發時疫時,看不起病的孩子送往伯府,并不向王府求救。
今年更演變成,凡是看不起病的孩子不分時候找上伯府,這就造成晉王府的醫生和藥材大模大樣的往承平伯府里走,王妃愈發是個虛架子。
驍哥兒他還是不懂這里面的彎彎吶。
周媽媽也知道承平伯夫人自在過日子,膝下有子,手里有錢,出門有敬重,她若入主王府反而身敗名裂,這位不是奚端秀的對手,周媽媽想掌握梁寶貝身世,僅是想逼迫晉王回正房。
這想法在定王送美人后強烈萬丈,奚端秀再沒有威嚴的話,美人一旦受寵,隨時會把奚端秀擠掉,更別說南宮夫人那個賤人沒完沒了的尋事情,每個月弄幾出子膈應事。
周媽媽腦袋疼,她得另尋方法,家里人像是都不中用。
奚置驍走出王府,直奔承平伯府,
奚重錦坐在伯府的正廳上,面對著二十來位舅爺,他帶來的也有奚家成家子弟,不過顯然舅爺占據上風,誰讓他是求親的那個?
正面色不好,奚置驍走來,進家拜主人,雖然奚置驍是個孩子,也知道先到正廳來拜承平伯夫人。
伯夫人一般在自己的正房,正廳不會有,不過伯府正廳大開,有一些能代替主人的人在這里,先拜他們,再請他們帶路拜伯夫人。
十五姑奚端秀說了承平伯府很多壞話,尤其是伯夫人的各種浪蕩,奚置驍本著不入虎山焉得虎子的想法要見伯夫人,堂弟們說寶貝怎么怎么的好玩,也要見一見她吧,見寶貝就要見她的娘。
“哈哈,”常佳旗放聲大笑:“奚老二,你有點意思,親兒子來了,哈哈,兄弟哥哥們,這就是親生的小奚。”
賜婚圣旨不起作用,奚重錦又與舅爺們唇槍舌劍,心情正不好,聽到常佳旗的話,氣樂掉。
好歹也大上幾歲,這奚老二也是你叫的?
親生的小奚,這是什么話。
奚置驍也跑不掉,常佳旗一把抱住他往外就跑,丟下一長串子笑聲:“哈哈,送給妹妹看看,若是喜歡呢,就收下你,若是不喜歡,你只能空手回家。”
奚重錦一撩衣角就要翻臉,其它的舅爺笑著過來,一面把他攔住,一面道:“總要拜我妹妹吧,咱們坐下繼續說話。”
承平伯夫人在房里生氣,本來她和秦氏都重視奚重固的求親,一道賜婚圣旨強壓下來,讓伯夫人頓生反感,京里的圣旨在別人眼里風光,伯夫人沒法忘記她進京后的兇險。
對京里,她并不推崇。
郭喻人已回來,有多天的勸解,伯夫人還是惱怒。
“哥哥,我家寶貝不等著夫婿有功勞,不等著夫婿有家產,這女婿要慢慢的挑呢,壓下來的不成。”
“妹妹說的是,反正有一堆的寶貝,讓奚家挑去吧。”
郭喻人說到這里,大笑聲出來,常佳旗恨不能喊破南興:“親生的小奚來求親了,哈哈。”
奚置驍向他拳打腳踢:“放我下來,我不是求親來的,”
常佳旗雙手一緊,把奚置驍困住難動,繼續大笑揚聲,恨不能喊破南興。
憋一肚子氣的奚置驍見到承平伯夫人時,本更沒有好氣,可是一抬頭見到一個美貌的女子,奚置驍愣住。
伯夫人親切面容,不是十五姑說的那樣。
常佳旗放他下來,名門子弟端正行禮,伯夫人見到親兒子出現,惱怒這就解開,笑吟吟道:“生受你來一趟,可是見諒啊,我家寶貝不許你奚家的親生子了,這事兒咱們過去吧。”
這不是有圣旨在嗎?
伯夫人也這樣說話。
圣旨說的是許給奚家四房,承平伯府有三十來個寶貝侍候著,以前嘴上說的親生兒子到才定親的話,這就作廢。
奚置驍搔搔頭,這位夫人向他說見諒,還挺客氣的,拿他當成大人看待。
他沖口而出:“你為何怠慢我十五姑,要知道她是此地的王妃?”
承平伯夫人仰望奚家,從而敬重親生的小奚,可是他到底還是個孩子,從他嘴里出來這樣的話,不由得一愣。
隨即一笑:“敢問,奚王妃說了我什么?”
奚置驍猛的閉嘴,十五姑說伯夫人和姑丈有染,這話不能亂說,他雖小也知道,這是污人清白。
十五姑說寶貝是姑丈的骨血,這話不能亂說,這是污人清白。
奚置驍到這個時候,發現他十五姑的話,沒有什么是能說的。
他再次搔頭,懊惱沒聽父親的話,父親說小孩子多聽多看就好,不要亂下結論。
他沒話回答。
伯夫人也不追擊,繼續笑道:“去玩吧,要吃要喝的,只管說,我家里養了寶貝,吃的喝的倒從不缺少。”
茶香答應著,請奚置驍去園子里玩,剛走下臺階,就見到四個紅衣綠裝的小姑娘蹦蹦跳跳走來,嘻嘻哈哈把奚置驍圍住:“你姓奚,和我玩,我和你定親,我叫錢寶貝,是伯夫人的女兒。”
“我也和你定親,我叫田寶貝,是伯夫人的女兒。”
奚置驍一腦袋發暈的被她們扯著走,論力氣能掙脫,可是四個人近身的握著他衣角不松手,前面的拉,后面的推,把奚置驍弄到一處月洞門內,放眼望去幾百個孩子,奚置驍瞪大眼睛。
有好些女孩子放下玩具走來,紛紛也道:“你姓奚,那和我定親吧,我也是寶貝,你家不是要和寶貝定親嗎?”
“我也叫寶貝。”
一會兒功夫,至少上百個寶貝出來。
奚置驍的腦袋更暈,一閃眼神見到牡丹花下面蹲著奚置山、奚置石,旁邊也有一些女孩子。
“山哥兒,石哥兒,你們不覺得這里很嚇人嗎?”奚置驍走去:“我來找你們,咱們回王府玩去。”
奚置山、奚置石頭也不抬:“你去吧,我們正玩著呢。”
抬頭看女孩子們:“我還缺個大布鴨子,”
女孩子們齊聲道:“和我們定親嗎?”
“定定,我和哥哥只跟你們定親,快拿大布鴨子來玩,”
奚置驍呆若木雞,見到大布鴨子抬過來,有一張床大小。
伯夫人先開始給梁寶貝布老虎,后面老虎也能縫,鴨子、公雞、飛鳥、奔鹿無一不能。
大的是梁寶貝午睡的榻,小的是梁寶貝抱著耍。
奚置驍看著也想玩,可是看看周圍看管他的女孩子,口口聲聲要定親,他嚇得不敢動。
奚置山、奚置石如魚得水,不時道:“我要點心,我和你們定親,幫我要點心。”
“我要果子,最香的那個,我和你們定親,幫我要果子。”
奚置驍沒有走成,到最后也玩起來,他大上幾歲會想心事,就打聽:“伯夫人家的那個寶貝在哪里?”
“想和寶貝玩?不成不成,現在還不成,等你讓我們放心了,才能和寶貝玩。”
“怎么放心?”
“和我們定親,你答應嗎?不答應就不能和那個寶貝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