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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一十三章,不過是有些煩人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話真真不假,何況周大貝幾個人在西咸忙活小半年,又有承平伯夫人也親自到來,周大貝等難免對利息的向往無限增長,這種無限增長放在老商人眼里未免可笑,可這經手的是鹽,鹽這種東西自湖里礦里開采來經過一系列的曬干程序,等于無本生意,匠人的費用和利息相比寥寥無幾,就像周家李家姚家的山貨,樹種得以后采摘就成,周大貝毫不怕騙的跟著侯三來南興,李元寶和姚福星包括王發財進門錢利落拿出,山頭一旦養成以后,蟲災旱災雨災這種不見得年年出現,也僅僅剩下人工費用。

  周大貝李元寶姚福星所以是土“財主”,掏出幾十萬兩不眨眼睛,林鵬祖孫精明數代,刨去奪自文家的古董,盤算下家產約近十萬,進貨的本錢占比頗高。

  巨大的利息泡泡盤旋著發出銀光閃閃的呼嘯聲,然后響上一聲碎了,對方只需要十萬兩所帶來的失望也巨大,周大貝、李元寶和姚福星氣得跳腳半天,自然不能指責伯夫人,口口聲聲的和林鵬過不去。

  噴多口水要吃茶,吃多茶要如廁,氣不順的三位如廁也搶個先后,姚福星以其近門的位置占據第一,一邁步蹦出房門,迎面“呼”地一聲風聲驟起,春風不是夏風挨不著,一記巴掌狂煽過來,清脆的響聲里打個正著,小胖子哎喲一聲后腦勺砸向房里,周大貝和李元寶躲之不迭,就見到房外黑影一閃不知去向,任由姚福星暴跳如雷嚷著有賊,把小二和掌柜的全驚動,也沒找到那賊的來歷。

  這要不是全城戒嚴,姚福星能跳到衙門里咆哮,在掌柜的連番安撫之下只能消氣,片刻后姚福星恢復自信的笑容,他依舊撒尿去,完事回來鄭重宣布:“咱們的生意就要順當。”

  周大貝斜睨他面上五指山,聳聳肩頭晃動他的隨身家伙,扇子呼呼的搖:“為啥,你挨打比別人好看?”

  “還記得嗎?大冷天里我尋到土地廟的時候,當時我也在撒尿,我一面見到廟,一面尿我一身;我讓馬車停下來的時候,我變成一個光腚,現在我挨打一定與咱們的生意有關,林哥和老三就算了,這路上辛苦的我體諒你們,李元寶,還有你周大貝,每人十萬消災銀子送過來,福星爺的好運道帶上你們。”姚福星振振有詞。

  李元寶抖著肩膀抖著腿:“憑啥,你要真的挨打就有運道,你再挨幾巴掌,咱們今晚就入股一百萬,我就送你錢。”

  他說著又吃茶,入口后涼的不中吃,想也不想的推開剛才說話關著的窗戶,嘴里說著:“熱”,把涼茶底子對外潑去。

  “呼”地一下子,一個黑影子自窗戶下面站出來,一巴掌對著李元寶的胖臉扇過去,李元寶仗著有窗戶擋著,往旁邊一閃沒有打著,指甲劃的臉上生痛,他也大嚷著有賊往房里就逃。

  又是一通把小二和掌柜的驚動,也沒有查出個所以然,李元寶也自認倒霉,他說霉運由姚福星帶來,要求姚福星賠十萬消災銀子。

  房里的兩個小胖子高一聲低一聲的吵著,房外角落里重新蹲著的蔡謙搔頭不已,他要怎么樣才能打中周大貝,把遇到“大貝爺”的晦氣消除呢。

  剛才打中姚福星的人也是御史蔡謙,掌柜的沒有查到賊人出沒,蔡謙帶著關謀和江越本就住在這個店里,就在林鵬的隔壁。

  遇到“大背爺”,蔡謙就到處背,白天的味道薰哭梁籌,蔡謙也被薰的差點沒去看醫生,然后白天盯梢石記的關謀被衙役帶走,蔡謙第一個反應此系遇到周大貝的原因。

  恰好周大貝也好找就在同一間客棧,蔡謙匆匆拿出幾個營救關謀的對策,讓江越前往衙門,他同時來破晦氣,指望今晚就把關謀救出。

  這一巴掌兩巴掌打的,絲毫挨不著周大貝,蔡大人沒有辦法,等到掌柜的離開,重新跳出窗戶蹲好位置,尋思著怎么樣一擊就中,把這晦氣一擊而破。

  江越扶著關謀回來打消蔡謙接下來伏擊的念頭,蔡謙一面想著原來打別人也有效果,改天把林鵬、侯三這些全打一頓也罷,一面檢查關謀傷勢,見到關謀渾身無傷,雙手掩面的他精氣神消逝,哆嗦半天迸出話,哭腔里帶著當事人的頹廢。

  “原來魯王府才是走私的那個。”

  難聞的氣味薰倒半邊城池,應石記邀請用飯的梁籌中招,石記掌柜在邀請用飯的路上也中招,他帶著的一包賬本灑落滿地,內容落到盯梢的關謀眼里。

  今天的用餐也同時是石記向二公子梁籌稟告春天收息,魯王府本就是官鹽和私鹽都走,關謀查案方向不行,幾年的公事沒有白做,一眼就看出不對,裝著幫忙撿拾,愈發的看個清楚,石記掌柜的不知道這個人來歷,怕暴露什么,反把這幫忙的人當場扭送衙門,如果他真心看不懂,查問明白后再放他也罷。

  衙門抓的人太多,江越趕到的時候關謀還沒有被審問,利用巡查御史的身份,江越聲稱關謀是他的線人,把關謀帶走,關謀走出衙門就承受不住強大的心理壓力,江越半扶半抱的回來。

  青年御史當差的神圣感破壞干凈,懊悔讓關謀抬不起頭,斷斷續續的道:“原來是魯王府魯王殿下見到我們好生的正氣,拿出的證據也指明晉王殿下的違紀,他他.”

  最大的殘忍是破壞心靈,行尸走肉是得不到解脫時的表現,關謀現在就是這樣,他十年苦讀的抱負、入職時再次堅定的抱負,毀在知道魯王狡詐的時刻。

  稚氣是個大多用在孩子身上的話,其實它不分年齡的存在,關謀在踏入世事的時候還持有讀書的標準,這也是一種稚氣,眾所周知判斷事情需要辯明時候,在魯王和晉王的爭斗里,高勁也好、關謀江越也好,因此變成魯王利用的棋子。

  所幸關謀沒有張匯青飛黃騰達的抱負,他抱緊腦袋泣上片刻,就正式宣布查魯王府,江越隨后跟上。

  蔡謙咧咧嘴角,在現今的這些歲月里,最好你們別碰這些忌諱,于是他正式宣稱,大家睡覺,明早奔赴西昌的幾大邊城,要查魯王府走私還是晉王府的清白,最好的地方就是邊城。

  他相信關謀和江越親眼見到苦守邊城的人們,御史的視線會回到正確的方向。

  關謀和江越對蔡謙的話深信不疑,三個人倒頭睡覺,第二天一早起來上路。

  官道上笑聲不絕,周大貝在馬上得意扭身:“怎么不打我,怎么不打我,可見我才是有福星和元寶的那個,怎么不打我,怎么不打我呢?”

  蔡謙面色大變,勒住馬疆的手癢的恨不能隔空飛去一記掌風,碰上這位就沒有好事情,他還是避避風頭,慢一步走的好。

  后面一輛馬車輕快而來,夏日的清晨趕路是種享受,清涼的風帶著木葉的香味,承平伯夫人和秦氏打起車簾看路上的景致。

  “婆婆,你看莊稼就要黃了。”

  “是啊,這西咸今年有個豐收年吶。”秦氏覺得只要豐收,不管哪里都值得贊賞。

  妻妾辦完令魯王府流淚的事情,今天也打道回府,還是回到南興更安全,另外就是再給孟家醫館送去賞銀,孟醫生配的流淚藥不是吹的,薰哭半座城,妻妾也在其中。

  蔡謙一眼看去也癡了,是真名士自風流,凡是科舉出身的,武舉的或許還不在意,文科舉走出來的人都愿意被稱為名士,風流形容風月是下流,風流稱謂名士是高雅。

  高雅的名士什么美都欣賞,比如美人兒當前。

  “難怪承平伯一見傾心,果然堪稱名花。”蔡謙也忍不住贊賞承平伯夫人的美貌,那還是涂滿黃粉的面容被日光照出晶瑩底色,眉如春山眸帶明珠,看得出來她在唇色上又下一番功夫,可黯淡里配著黃粉也掩飾不住五官的出眾,反而別是一種動人。

  蔡謙醞釀起賞花詩作,伺機再打個林鵬或侯三的心情下去,直到岔路口上大家分道揚鑣,承平伯夫人往南,林鵬等人回家收拾今年販賣的貨物,蔡謙殺人的心騰騰上來,往西昌方向的他們又要同路了,他把巴掌在袖子里摩來摩去,像殺豬前磨刀。

  奚重固的心情不是太好,任是誰以自己能耐高嫁幼妹,結果陪嫁們掄刀子自相殘殺,收到書信后也笑不出來。

  他很喜歡妻子江氏,有人認為夫妻是天生的緣分,不管相隔多遠也往一處拼湊,那些生分的、不和的,可能是中途迷路跑錯人家,奚重固和江氏是沒跑錯人家的那對,都以家族聲譽為已任,可以犧牲自己的自由心態,也以維護家里為先。

  在這樣的情況下,奚重固和江氏是一對無話不談的夫妻嗎?可不見得。

  奚重固維護著奚家,江氏同時也維護著江家,奚家的內幕當家主母江氏有權知道,但有些家丑奚重固還是牢牢控制在妻子視線以外,就像江家有丑聞出來,江氏第一個想法不是求助丈夫,而是先自己盡力解決,實在沒法再層層求助一切人等。

  相敬如大賓足以形容這對舉案齊眉的夫妻,他們是每日打扮整齊盛裝相見的人兒,掩飾住昨夜的哈欠、昨夜的酒醉、以最好的姿態面對包括配偶在內的一切人等。

  有人要說,昨夜打哈欠的時候難道夫妻沒在一個床上?夫妻間有所包容,而有所不能共享。

  奚端秀的事情出來,奚重固面對江氏也有難為情,奚大將軍采用的方式是蠻橫不講理的責備江氏沒有選好陪嫁,雖然陪嫁名單出來后由奚重固最后過目,雖然夫妻都心知肚明奚老太太臨終前的遺言造成唐氏的囂張,雖然夫妻都清楚收拾唐氏很簡單,江氏縱容她是不想攬“冒犯故世婆婆”的名聲,其實人食五谷說不好哪天生疾病,奚老太太的遺言再庇護唐氏說不好哪天就變壞,驅逐奶娘并不為難,可江氏不愿意。

  雖然奚重固也清楚他一出聲唐氏就得老實,可奚重固也不愿意為內宅過多上心,與他的視線朝外有關,也與他不愿意有關。

  很多時候事情并非不能完美并敏捷解決,關鍵就在于這三個字上面,當事人“不愿意”,而不是想不到。

  事情出來就解決唄,江氏擺出委屈求全的神態,親自帶著一批安撫晉王的禮物前往南興,送走妻子的奚重固想到她辭行時的眼神,心里別提有多別扭,像是他在妻子面前丟了大人,其實呢,奚端秀是他的胞妹,父母俱亡的情況下,也確實是奚重固丟了大人。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新的消息到來,主管中成省的蘇云清,不折不扣是中成省的實際發話人,寫信告訴奚重固:“日前,晉王殿下率眾五千人現身西咸,彼借道事將軍可知否?”

  奚重固重重瀏覽著信鎖住眉頭,端秀剛丟個大人,妹婿抓住這機會報報舊仇再為難為難舅兄正是時候,晉王么,當然是突然襲擊,才不會和舅兄打招呼。

  望著蘇云清下面的兩句話,把奚重固緊鎖的眉頭打開,他直接氣樂掉。

  “該處本省官員前往責問,晉王殿下再次聲明本省欠他若干,當還要還。”

  你們全中成省都欠本王的,這是晉王梁仁定親奚家后最愛說的一句話,意思是魯王府借道幾十年,魯王梁廓這一代也借道十幾年,有欠有還,本王也理當借道打西咸,如入無人之境。

  “不是草包,實乃煩人。”

  奚重固自言自語的說著,提筆給蘇云清回信:“別管他,聽之任之吧。”第二封信寫給胞弟二老爺奚重錦,奚二老爺為晉王大婚跑到京里忙活過,去年返回軍營,奚重固落筆:“貴婿總是麻煩的,相機可幫晉王。”

  拋下筆封信,奚重固并沒有不耐煩,不提他奚家上上下下幾百口子人,只說他這一房嫁出去的姑娘們,成親后鬧糾紛回娘家尋找解決的事情,幾乎每位姑奶奶都有過,說到這里也要怪奚重固名頭太高,換成他是討飯的嫁妹,哪位姑奶奶還敢在婆家鬧?

  貴婿晉王不是個草包,他應該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所以奚重固說他“實乃煩人”,不過是有些招人嫌罷了。

  奚重固這樣說,并沒有認為胞妹的處境有胞妹奚端秀想像中那樣的困難,因為他是奚重固,他高嫁得了妹妹,就固得牢這門姻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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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親愛滴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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