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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章,唐氏倒地

  夜風里帶著春暖,院子里帶著早開的花香,一派的春風適意里唐氏面帶春風,顯威風的事情不管是真是錯,都像是她的節日,于是她攙扶著奚端秀走著,腳步輕快而又敏捷,仿佛驟然年青。

  院門外面的陰影里走出周媽媽,冷笑看著唐氏心頭更加冰寒,她高舉起手中的雪亮,女人手邊最方便的就是剪刀,過明路持有的也只有剪刀,奔跑中向著唐氏扎來。

  “我和你這老貨拼了,決不讓你毀壞奚家的名聲!”周媽媽高喊著。

  奚大夫人江氏挑人不會錯,四個一等陪嫁媽媽除去見識足夠、閱歷足夠、忠心也足夠,眼看著奚端秀交惡南興第一貴婦人,還有欺負寡婦的嫌疑,要知道弱者普遍受到大眾眼光的同情,周媽媽在不久前決定,拿自己的命帶走唐氏性命。

  剪刀高舉,春風里忽然就帶寒,上竄下跳堪稱高手的唐氏也只有上竄下跳的能耐,分辨不清、無端猜測更和勇氣無敵挨不上邊,把她嚇得娘呀地一聲,本能反應里,把手里的奚端秀向著剪刀一推,她抱著腦袋貓身子往后就跑。

  她這一回身就回到院內,院門左側發著淺綠的藤蔓下面鉆出管衣飾的文媽媽,她握著一根針線上用的錐子,納鞋底專用的那種,鋒利里有長度有厚度,舞起來帶著風聲。

  文媽媽也是高喝:“唐家的,今天我陪你上路!”狠狠的扎向唐氏。

  唐氏哇呀的驚恐聲里,周媽媽愣住,她殺唐氏是自主行為,沒有和文媽媽商議過,也不知道文媽媽持同樣的想法,見到這一幕,周媽媽淚如泉涌,她知道自己做對了,大家都是這樣想,唐氏是近來殿下和王妃夫妻不和的根源,非除不可。

  她說“大家都這樣想”,是還看到院內花架子后面走出管王妃錢財的盛媽媽,她搬著一個沉重的匣子,不知道里面裝的是什么,乍一看也是個傷人的東西。

  長廊里湯媽媽握著的廚房刀反射出光亮。

  “來人啊,有刺客”奚家的熱血在此時完全不起作用,拿少不更事足以形容的奚端秀帶著恐懼尖叫不止,把她是主人理當呵斥也忘記。

  唐氏在這大叫聲里東躲西藏,四個媽媽各揮器具把她包圍,盛媽媽一匣金子砸得唐氏腳下一滑,湯媽媽手起刀落,扎一個對穿,刀把緊緊貼住唐氏衣裳不能再動,唐氏呻吟著問:“你們恨我?”

  “是。”湯媽媽平靜回答,使勁兒一抖手,刀沒有拔出來,唐氏仰面倒地,雙手扶著胸前的那把刀,倒在地上抽搐不止。

  湯媽媽看也不再看她,向著周媽媽、文媽媽和盛媽媽道:“你們不應該來,我一個人就成。”轉身尋找倒歪在丫頭懷里哆嗦的奚端秀,湯媽媽跪下來:“我等陪嫁王妃到此,肩負王妃尊嚴體面的重任,除掉這個老貨,王妃可從此清醒吧,殿下對您處處尊重,請王妃勿再無端猜測。”

  奚端秀抬手指她,手臂虛弱的無法伸直,她淚流滿面又怨恨滿面,又驚嚇滿面,梁文收到消息飛快而來時,奚端秀爆發出內心的吶喊:“反了!把她拖出去砍了!”

  手臂這會兒終于抬的起來,奚端秀又指湯媽媽身邊,并排跪著的另外三個陪嫁媽媽,暴怒道:“全是造反的,我兄我嫂挑的好人!全拖出去砍了,把人頭送還我兄我嫂!”

  踉蹌著腳步撲到唐氏身上,見到她還有氣,奚端秀伏著她大哭不止:“奶娘,你不能丟下我一個人啊醫生,醫生死了不成,讓他快來”

  丫頭們送信給梁文,也送信給府中醫生,醫生急奔而來為唐氏救治,奚端秀又哭上一陣子,見到幫不上忙,重新想到幾個“刺客”,回身打算看看是否處置,就見到陪嫁媽媽們好好的跪在原地,大管家梁文見到她轉身,微微的欠下身子。

  “回王妃,府中生殺大事,當由殿下定奪。”

  奚端秀倒吸著涼氣,出嫁雖不到一年,唐氏重回身邊更只有數月,每日翻來覆去的推敲卻令怨恨宛若陳年,在梁文的話里老醋般一起翻騰上來,她歪著臉痛恨:“好啊,殿下眼里沒有我,你們眼里也沒有我,我兄眼里沒有我,也難怪殿下眼里沒有我”

  她說著說著嗓音轉為黯然,梁文不慌不忙的解釋:“回王妃,生殺大事本就是殿下定奪,一般都在秋后勾決,南興如此,奚大將軍的黃州也是如此。”

  沉靜的看一眼靜靜等死模樣的陪嫁媽媽們,每人身后站著兩個粗使婆子看管著她們,梁文再道:“王府濺血,不明原因怎行!殿下不在家,責任都是我的。當審要審,當問要問,王妃說個殺字倒也痛快,我拿什么原因向殿下交待,殿下又拿什么樣的回話向奚大將軍交待,這可是您的陪嫁,來自您的娘家奚家。”

  奚端秀剛才被嚇的不輕,在梁文的話里后怕上來,也察覺到冷汗滿身遍體生寒,她一方面無助的喘,一方面憤怒的恨:“好,好好,當審要審,當問要問,那我有話也要問你。”

  “請王妃吩咐。”

  “殿下這些日子去了哪里?”

  “殿下至今還在軍中。”梁文坦然,壓根就沒有回來過。

  奚端秀瞳孔緊,內心破口大罵,騙子,這里清一色的都是騙子,奶娘已經告訴自己,那個南宮岑氏在王城招搖過市,常逛南宮家的賣花婆子親口證實見到殿下出入南宮家門,這里的騙子們依然還敢撒謊。

  她攥緊袖中的拳頭,怒聲再問:“那我再來問你,承平伯夫人引起京里對殿下的不滿,可有此事!”

  咬著牙一句攆上一句:“我是王妃,我有權知道真相!你若再不老實回話,我這就和你同往京里,問個清清楚楚!”

  梁文默然一下,大管家再大越不過王妃,哪怕這位確實有夫妻不和的跡象,再說王妃當知道真相,這話沒錯,他肅然的道:“是。”

  “有這件事情?”

  “有。”

  奚端秀滿腔的怒火找到發泄的地點,她定定的看向陪嫁媽媽們,對方坦然的與她對視,還試圖用眼神喚醒她的良知,可奚端秀看到的全是挑釁挑釁。

  這件行刺發生在前往承平伯夫人府第,梁文親口誠實有關承平伯府的事情瞞著自己,奚端秀冷冷一笑,奚家的血性突然的躥上心頭,她返身看看唐氏還在救治之中,嚴令醫生救治唐氏,陰沉沉的吩咐:“人來,隨我前往,讓我看看是什么樣三頭六臂的女人,能讓我在這個王府里聽不到一句實話!”

  “王妃!”梁文阻止道。

  奚端秀冷笑復述梁文剛說過的話:“當審要審,當問要問,我倒不能問上一問!你是承平伯府的家人嗎!”

  “王妃!”陪嫁媽媽們阻止道。

  她們或是痛心或是懇求的眼神,奚端秀視而不見,滿面含霜里,奚端秀厲聲道:“背主之人千刀萬剮,你們沒資格對我進言!”

  揮動雙臂帶起兩肋的風,當先向著外面走去。

  梁文緊跟她身后,想著要不要知會伯夫人一聲,免得把她嚇到,殿下不在府中的時候,書房里先生們開會商討的時候,也是屢屢提到如果交出承平伯夫人,等于輸上一籌,南興的世家更是不答應,伯夫人現在是魯王、晉王二位殿下交手的重要籌碼,不能出任何閃失。

  后來想到自己將跟去伯府,在王妃有不妥當舉止時強行阻攔,知會伯夫人并不在第一位,知會南興各世家一聲倒是要緊,梁文跟隨奚端秀出門的路上,低低的吩咐招手而至的家人。

  大管家越不過王妃,梁文唯恐自己擋不住,南興的世家是好的幫手。

  喬夫人聽完,吩咐備轎承平伯府。

  馮夫人聽完,吩咐備轎承平伯府。

  范夫人聽完,想了想她回娘家的那些日子,還是吩咐備轎承平伯府。

  陰暗的小巷子里,一頂小轎靜靜停著,龐石夫人齊氏聽著回話,數著人數,點點頭:“到的差不多,起轎,去承平伯府。”

  她見到沒在正廳,伯府商會的小客廳上,官眷們還在不斷走進去,眼看小客廳擠不動。

  按品大妝的晉王妃沒有距離之感,尊貴的感覺也拉下一截,她凝視著對面的承平伯夫人,用眼神表示著兇狠,和她話意的重要性。

  加重語氣又一回道:“承平伯夫人,我再說一遍,命你今夜收拾行李,這就去京里認罪!”

  “憑什么!”

  喬夫人也又一次的回答她,和馮夫人等把年青的承平伯夫人擋在身后,這位本來在小客廳上會見早到的外地商人,晉王妃到來后直奔她而來,不給承平伯府開正廳迎接的機會,今晚的熱鬧就在這簡單的小客廳上。

  劍拔弩張表示高潮已經到來,齊氏暗暗一樂,找個角落呆著欣賞。

  官眷們的聲浪越來越高,喬夫人和馮夫人的憤怒遠遠大過要和奚端秀爭奪床榻的官眷,喬夫人拔高嗓音:“殿下沒發話,誰也不能動承平伯夫人!”

  “殿下發下話,我南興世家也不答應承平伯夫人進京!”馮夫人緊緊跟上。

  奚端秀又驚又怒之余,沒有被以下犯上的驚嚇,她的驚嚇早在王府里用光,她昂然的斥責著:“你們可知道為這一個人,南興危在旦昔!”

  把下巴驕傲的一甩:“難道我奚家救的了你南興許多回不成?終究要靠自己,解鈴要找系鈴之人。”

  像一把無形的火折點燃無形的大火,謝夫人走出來怒目而對:“難怪王妃霸住殿下不顧婦人品德,原來當我南興是你奚家手中而來。”

  隔著如云發髻的美貌面容本來是奚端秀大動肝火新的原因,現在見到謝夫人這個想盡辦法塞女兒過來的人,奚端秀的怒火矛頭直指向她。

  耳邊、胸臆里有的是唐氏說過的言語,奚端秀繼續冷笑:“你南興世家?何曾護住老洪王?我出嫁以前,晉王殿下也是難的!你南興世家,好大的口氣,那就請你南興世家陪伯夫人前往京城,平息眼前這樁針對殿下的骯臟傳聞吧。”

  骯臟?

  承平伯夫人覺得像被針扎上一下,讓她推著喬夫人要走出去,好端端的她正會客人呢,了解客人過年的城池貨物行情等等,晉王妃闖進來一通指責,說自己的名聲不正連累晉王殿下在京里受屈,要讓自己明天一早就去京城洗清晉王殿下的冤枉。

  伯夫人知道魯王殿下又開始不閑著,他像是不鬧事就吃不下睡不著,但是猛地一說她還沒有明了,耐著性子聽到這里真正被激怒,她好惹嗎?

  她愈發的不是雜貨店姑娘時帶著綿軟的性子,日日夜夜想著從魯王府掏摸出權利出來,又怕什么晉王妃是奚家的姑娘。

  她推。

  喬夫人和馮夫人等擋,不讓她出來。

  謝夫人身邊又出來幾個也是打晉王梁仁主意的人家,和奚端秀你一句我一句的對起嘴來。

  這是一段奚梁結盟以前就出現的矛盾,南興世家等候晉王妃的到來,盼的是她們將分到晉王府的權勢,奚端秀死守內宅不肯放一個人進來,盼的是她得到長嫂江氏那種在家中的地位。

  一邊兒認定晉王妃三從四德是根本,一邊兒臥榻之側決不容人,這矛盾注定爆發,在這個夜晚本應該是晉王妃和伯夫人對立之時,它爆發出來。

  小客廳上吵成一片,奚端秀一張嘴難以爭過眾多的人,就尖聲頻頻,為對抗她,其它的人也尖聲頻頻,聽上去像個菜市場,又仿佛是商會時的嘈雜。

  最外側的齊氏不由得笑著。

  包裹在官眷們中間的伯夫人聚精會神,試圖從這些爭吵里多聽出些什么。

  越聽她越是皺眉。

  夫妻之間,互相敬重。

  她的丈夫承平伯從沒有趾高氣揚的對待,年紀的差距讓承平伯有時候更像是個長輩,特別是一病不起認為也許年歲到頭的那幾個月,承平伯交待家事和后事循循耐心。

  奚氏王妃話里話外“我奚家如何如何”的態度,讓伯夫人心疼晉王殿下,她的哥哥成親卻娶回一個家中人牙子,險些把這尤舅爺的命也送掉,伯夫人自認為深知道夫妻不和的苦處。

  為了南興,殿下犧牲良多。

  這更堅定伯夫人的想法,西咸的鹽礦勢在必得,哪怕到不了手一直搗亂而讓魯王府慌亂也成。

大熊貓文學    承平伯夫人的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