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任何朝代都國比家大,新年里的朝賀以王府為主,承平伯的喪在晉王大婚時依禮退后,在晉王妃的面前也是如此。
承平伯夫人盤點自身,過去幾年里她依靠殿下良多,所以她迫切的需要自己的力量,需要自己能解決事情,也所以晉王妃的為人非常重要,謝夫人僅僅想送姑娘,伯夫人卻將賠上所有的日子。
這個雜貨店的姑娘在收到的這些話里怯懦,禮儀不全和準備不周的時候她不能拜見王妃,在謝夫人的發泄里,她愈發的出起神來,通紅清亮的火光映照出小婦人的容顏,美的像出岫于四面山花清泉陪襯的白云。
難怪承平伯肯給她正妻的位置,伯夫人實在美貌,謝夫人這樣想著,她也有片刻為伯夫人的容顏失神,面對名花傾倒的未必就是尋花人,名花壓的倒山河歲月。
與其說揣著心事不如說揣著滿懷動機來的謝夫人很快醒神,她不是特來前來贊美名花,她要的是晉王府的內宅謝家有份,這位名花生的美是她達成心愿的助力,欣賞完了她還是辦正事吧。
又是一通的吹捧,雜貨店姑娘這個名稱并非從輕視里而來,而是家里稍有教導,都比尤二姑娘懂得幾分真話假話、話里藏話、借刀殺人的話這些,撐起門戶是伯夫人強,玩弄心機遜謝夫人一籌。
“是啊,殿下也快三十的人,膝下沒有孩子,這是個大事情。”承平伯夫人說話跟上謝夫人窮盡心思找出的理由,其中一條就是奚氏入府將近半年還沒有懷上,全南興理當著急,咱們這些身在內宅的也要盡一份力量。
這話輕易的打動為孩子焦頭爛額兩個年頭的伯夫人,她深以為然。
有人要說,這位你不是有段夢境,那夢里女人能頂半邊天,女人在夫妻之間當家做主人,你怎么能向著陳舊的舊朝代女眷,白白辜負你的夢境,要知道那可是把雜貨店姑娘送上伯夫人位置的夢境。
雜貨店姑娘當時就要被哥嫂賣身為妾,丈夫要是年青,尤桐花說不定就忍了,夫主歲月長而又長是她歲月的盼頭,可承平伯呢,他六十歲出去了。
妾在一些朝代是家產,相當于波斯貓貴婦犬、檀香盒珍珠串,屬于能變賣的物件,尤桐花所以拼了,她愿意守寡,可不想再被賣第二回。
如果她從夢境受益就能完全領悟,也就不用秦氏百般的勸說,她早就悄摸的尋個陌生男子借種,估計孩子這會兒在膝下行走。
夢境她還回味著,不改她生存的環境是這樣的朝代,她自己家里還有妾呢,至今還有兩個,老妾秦氏養在林家無處歸寧,妻妾相伴相陪,老妾羅氏被侄子接走養老,伯夫人按月按季發放錢糧賞賜。
而南興沒有小主人是不是命婦的責任?是!
不管中原還是海外,這都是大臣命婦們應該進言的事情,中原有過因無子而廢后的事情,海外也是一樣。
向晉王梁仁的敬重也使得伯夫人肩頭的責任加重,哪怕她知道謝夫人等慫恿的動機居多,尤桐花也責無旁貸。
她再一次讓謝夫人滿意的告辭,答應除孝服后即參與“殿下無后為大”的要事,謝夫人笑吟吟的走出角門遇到下一個客人,世家的周夫人,兩個人都是眼睛一亮,先是遠距離眉來眼去的火熱,走近以后交頭接耳。
周夫人略有擔心:“伯夫人可曾變卦?”
“不曾,剛剛我說得口干,讓她又答應一回。”
“如此甚好,你回去歇著,我再去說說。”
雜貨店的姑娘如果有冷靜后的后悔,比如她寡婦失業的家無男丁照顧,她怕得罪王妃受到冷遇,她怕王妃吹枕頭風讓殿下不再眷顧承平伯.....南興世家的女眷們都想到,她們輪番的拜見,一回又一回的吹捧,明知道伯夫人這個冬天不可能攬總,也打算在直到明年的日子里,不讓伯夫人有反悔的機會。
從現在來看結局沒有懸念,奚氏王妃要是情愿的,她早就回應,接下來承平伯夫人將承受奚王妃的全部怒火或大部分怒火,謝夫人、周夫人、范夫人她們會介意嗎?她們眼里看到的只有攻破晉王府的內宅,分一些她們能得到的權勢。
這些女眷們坐下來就恭維妻妾和諧,既是突出奚王妃的不賢,也有攆走秦氏的用意,這樣的朝代更在意年老人的閱歷,他們年長一年就多聽一年、多見一年的新聞,老妾將比伯夫人要難說服。
冬夜的黃昏像夜晚,沒有商會的日子,承平伯府晚飯前一個時辰閉門謝客,伯夫人和秦氏會合,告訴她今天聽到的話,秦氏皺眉:“又來了,這是讓夫人你沖在前頭,這起子心里有鬼的就中謀利。”
“可,殿下的事情是全南興的大事,她們沒有說錯這句話。”承平伯夫人含笑。
秦氏嘆氣:“也是。”
又道:“這王妃也是個不明白,殿下千里迎親,說書的到現在還拿這段掙錢,她就不能大量點兒,主動的給殿下房里放上兩個,我記得的要是沒錯,她有好些的陪嫁,總不會一個平頭正臉的丫頭也沒有。”
這一段話出自秦氏自身經歷,她和羅氏就是林老夫人擔心兒子長大外面鬼混,給當時還不是伯爺的林公子放在房里。
說到這里呢,伯夫人也納悶,她雖沒經歷為丈夫納妾的歷程,平民百姓看貴人的視角更為清晰,磨盤街雜貨店時有閑談,說哪家哪家的小爺長大,外面相與了女人,家里長輩立即指兩個丫頭給他,絆得住腿系得住腳,和外面的也就淡了。
再不然就是哪家的媳婦厲害,成親滿月就把陪嫁開臉,主仆好幾個占據房頭,什么長輩指的,什么外面相與的,統統進不來。
市井的話永遠沒忌諱,沒葷沒素的話時常出來:“呵呵,一個公雞一群雞,他倒是還有膽只是沒有力氣。”
尤二姑娘聽到這里悄悄的離開壁角去干活,聽的多了意思也就懂得,
紅著臉的她要啐上好幾聲。
外人的眼光看著永遠迷茫,伯夫人也糊涂陪嫁丫頭為什么不先放兩個。
奚家沒有美貌丫頭?
不不,不可能,拿得出十里紅妝的奚家不缺買人的錢。
伯夫人最后憋出一句:“王妃剛到還在熟悉水土,人情上也需要熟悉,她一定是沒想到。”
秦氏笑了起來,她見過幾回的南興女眷們眼睛個個紅著,都是急紅眼睛,在這樣情況下還肯說委婉的話嗎?再守禮儀也會有一句兩句的明話出來,王妃沒想到?這怎么可能。
主母說她水土不服,那就水土不服吧,不是自家的事情犯不著爭論。
“您吶,明年去當個為首的,提一聲兒也罷,對得起伯爺,對得起殿下,這事兒就讓它過去吧。”
妻妾早就拿出結論,“伯夫人”的責任擺在那里動搖不得,不說失禮的話,不講逼迫的言,想來奚王妃也沒法怪罪。
林喜兒和林虎子抱著大捧梅花進來,嚷著:“夫人總算可以玩耍了,看我們的梅花,樹上沒摘的還要好呢,咱們再摘一回吧。”
“去吧去吧,會半天的客也應該松乏下身子,我去看晚飯,再添個滋補精神的菜。”秦氏顫巍巍起身,老祖母的口吻說完,老祖母的模樣扶上冬巧,向廚房走去。
老輩人都知道,頭年的大雪決定明年的收成,南興地氣相對溫暖,大雪卻還是有的,驟冷乍寒的時候在臘月里,雪浸著梅花香,一里一里的把寒帶出來。
遠丘近草還是老洪王府的格局,奢華里帶著奢華。
查抄洪王府的人卷走所有的財物,留下一個水洗般的王府,卻沒有能耐認得清名花異卉,也搬不走老洪王人力堆砌的高丘,更不會拆掉玉石臺階,背走古董亭子,墻頭上的瓦看著陳舊,誰知道哪塊是值錢的瓦當,也無人動它。
沒有文家嗜好古董的癡迷,就不會在建筑上有所改動。
奚端秀望著視線里白雪在地勢作用下忽高忽低,梅花沿著山勢層層而上,就奚家姑娘的眼光來看這景致美不勝收,她幽幽的又是一聲低若沒有的嘆,是她的心情導致。
在這樣的朝代太多盲婚,出嫁前卻會告知夫君的出處,奚端秀沉浸在殿下英俊和王妃的尊貴時,奚家并沒有忘記對她的循循叮嚀,王妃的責任和王妃的尊嚴不能并存的時候,奚端秀選擇王妃的威嚴。
她拒絕這么早就承擔責任,她是個念過書的姑娘,她知道男子到一定年紀無所出時,她再為丈夫納妾不遲,至于這個“一定年紀”是多少,急色鬼巴不得十六歲成親,當年就娶十個八個妾進門,夫妻情深的一生無子也不變心。
奚端秀這樣想是她根本不想為晉王納妾,她相信自己很快就有孩子,就算她在房里放人,也優先考慮陪嫁的丫頭,春盈夏潤秋果和冬冰。
再不然,晉王府安排的四個丫頭,喜慶、佳時、繡燈和結彩也可以考慮。
側妃?
有身份的妾,也即所謂的貴妾?
奚端秀冷笑了一下,她還沒有在南興王城站穩腳根,怎么可能容納這種。
出嫁的女子第一件要事,在夫家立的穩,站的牢,什么才是立的穩、站的牢,每個人的理解不同,不過都有一個要點,得到丈夫的心。
得不到心的時候,退一步就得到他的行蹤:去哪里,說什么話,這些對妻子有無傷害等等。
奚大夫人江氏稱得上合格的世家女子,大家看得見她的光彩,奚重固的敬重、家下人等的賓服、妾室的畏懼和親戚們面前的周到。
要想背后沒有人也不談論,這太難了,遇到碎嘴又心氣不平的,他就是愛說,又有什么辦法,不過是稱得上“周到”,也就是上上的贊語。
江氏背后的付出,就不是所有人看到,奚重固娶她的日子早就定好,奚老夫人病重讓日期提前,由按期舉行變成臨時沖喜,江氏過門后用心侍奉,又小心的周旋在夫妻之間,恩威并用的打壓先她進房的姬妾,治家上的井井有條讓最刺頭的老家人也無話可說。
有人說,表面光鮮里面可就說不好,其實還可以有另一句話,表面的光鮮建立在付出之上。
向江氏看齊的人數不勝數,她們中有的人想要夫妻間的敬重,有的人想要妾室的懼怕,有的人只想把家守住,想也知道,每個人有自己的風采,一味的學習別人最后“邯鄲學步”,這世上只有一個江氏,其它的人僅能得到皮毛,好在能滿足自己。
奚端秀的榜樣也是長嫂江氏,所有試圖看齊江氏的都想學個全套,奚端秀也不例外,她在王府的點點滴滴都拿江氏為例。
愛慕丈夫的時候是個例外,情愛發自內心,它油然而出,只會帶著主人的特征,眾所周知情愛還有迷惑的作用,迷惑別人神魂顛倒,主人也是一樣。
奚端秀愛慕梁仁的時候壓根兒想不到江氏,在其它的事情上:如管家、如應對官眷這些,也會在繁重的會見里想不到江氏散發的種種智慧,被南興的官眷們逼迫納妾,奚端秀不由得想到江氏的所作所為,大嫂在房里發句話,哪個妾敢不害怕?
這些桀驁充滿眼神的命婦們,就憑你們這模樣,家里就出不來好姑娘。
奚端秀說這話的時候想不到江氏進府的初期,也和姬妾大戰三百回合,不過她很快占據上風,快到觀戰的人眼睛不亮就看不出來,奚十五姑娘就是那眼睛不亮的人,她的奶娘唐氏在這一點上功不可沒。
當時奚老夫人病在床上,江氏進門后就奇跡般的好了一些,可唐氏還是怕啊,老夫人一走就大老爺夫妻當家,十五姑娘的親事、十五姑娘的嫁妝、十五姑娘能分到的遺產唐氏忙的腳不沾地,帶動十五姑娘的視線里也滿滿的利益。
這對主仆驀然的一回頭,咦?江氏夫人已然是家中不能撼動的人。
唐氏向十五姑娘感嘆并點評:“厲害啊,我的姑娘,你好好兒的看著吧,將來你有個好婆家,能有大夫人三分,我的眼睛就能閉上,老夫人這身子看著三天不過兩天的,要是她走了,你就只有我,我就只有你,我得為你好好的打算打算啊。”
說著,唐氏抹眼角,再次帶動奚端秀也跟著哭上一場。
所以,人是感性動物。
所謂“理性將戰勝感性”,只能是沒遇到感性的事情,點評別人的事情頭頭是道,理智可以戰勝感情;自己深陷其中時,很多對策“油然”而出。
就要當王妃,奚端秀油然的愛慕殿下;入府數月管家們周到得體,奚端秀油然的居高臨下;官眷來意表明時,奚端秀油然的想到江氏。
她的大嫂可以辦到的事情,她身為王妃怎么能辦不到呢?
她油然的告訴自己,我并非軟弱可欺的姑娘,我兄天下第一名將,我家人才眾多,我是王妃,我的內宅我說了算。
哪怕她看過史書上寫“無后為大”的種種故事,她再次油然的告訴自己,同時還看過“琴瑟和諧,鸞鳳呈祥”,“臥榻之側不容酣睡”。
這件事情還有另一個更重要的道理,她初入南興就無敬畏,讓出內宅等于拱手讓出全部,以后她還怎么約束這些官眷們,人具有貪婪的個性,有人不表現,是這個時候他具有“理智”,理智的壓倒貪婪,和同時“油然”的想到品德更加重要。
戰場相當于拉開,鼓聲相當雷鳴,這種時候她不能后退,她是奚家的姑娘,天性里流動著好勝的熱血。
她像一員披掛在身的統帥,接下來應該點兵點將,打退膽敢進攻她王妃尊貴的敵兵。
她的兵將在哪兒呢?
陪嫁的媽媽們早在慶王妃賢惠的名聲傳出來時,南興官眷第一批到來含蓄提到殿下當納妾時,就委婉的勸說奚端秀把春盈夏潤開臉,房里先放兩個人,至少今年無人再提側妃、貴妾的字樣,否則晉王殿下是“急色鬼”,剛納兩個還不足夠嗎?
這四個媽媽的勸說依足教條,句句都從王妃的“體面”出發,保護奚端秀毫不為難,可十五姑娘煩早就煩死了。
陪嫁媽媽們不是奚王妃的好兵將,她需要奶娘,她的奶娘呢?奚端秀這個時候才想到奶娘倒是每天進房請安,然后她就不知去向,主仆竟然數月里沒有說過知心的話,當然,奶娘往往隨眾請安,唐氏也沒有找到單獨說話的機會。
奚端秀恍然發現驚天內幕,她的奶娘被打壓了,向陪嫁媽媽們的不滿又多出來一些,可她無能為力,這讓她挫敗感很足,她連自己的陪嫁都約束不能,難怪南興的官眷們敢肆意挑釁。
轉過頭靜靜吩咐,渾身上下有種熱狂暴的奔放著:“春盈,奶娘呢?我要見她。”
四個陪嫁媽媽恰好都在,聽到這話都是若有所思,再就默不作聲。
晉王妃當姑娘的時候房里侍候人無數,梁仁也不會虧待她,每天圍著王妃轉的人沒有十個也有八個,可她偏偏想到奶娘,奶大的情意割不斷,此時的她也有需要唐氏的事情。
都有數是什么,王妃近來的煩憂一眼就能看出。
“姑娘!”
唐氏被從外面找回來,帶著慌里慌張的眼神和奚端秀碰上,主仆同時激動不已,一個站著一個坐著都帶著身形顫抖,微微的紅了眼圈。
她們離攥緊對方的手不遠,可是數月的冷遇浮上唐氏心頭,她把房里人的面龐看上一看,奚端秀配合的道:“你們下去。”
著意的看看每日至少有一個與她形影不離的陪嫁媽媽,眼神透著兇狠。
退出的腳步聲消失后,寂靜霸道的出現,僅占領這房間稍瞬,就被驚天動地的一記關門聲震破。
“砰!”
唐氏在這泄憤般的關門聲里,重回十五姑娘面前的霸主地位,熟悉的感覺回到身心,讓唐氏淚如泉涌,她往地上一趴,手腳并用的向著奚端秀爬過去,趴上兩步后淚如暴雨滂沱,先把自己弄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又是喘又是噎,導致一出聲悠揚有韻:“我的姑.....啊.....娘.....啊啊啊”
像是個名角風范唱出的戲文。
奚端秀又一回被她的奶娘帶動,她也痛哭不止:“奶娘,我”見到唐氏她滿腹的委屈洶涌,奶娘才是她的知心人,只有她才是!
奚端秀撲上前來,環佩叮當的響聲里,主仆合二為一般的抱在一起,一起放聲大哭。
房外聽的人要么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要么被王妃的哭聲大受驚嚇,要么就是陪嫁媽媽她們的眉頭緊鎖。
爆發的哭聲讓陪嫁媽媽們深感棘手,這些從奚家跟出來的老家人,清楚的知道唐氏上竄下跳的能耐,湯媽媽更原本是江氏的陪嫁,江氏割愛相贈后,湯媽媽的心也還在江氏那里。
奚老夫人去世的時候,唐氏為從老夫人手里獲得更多的遺產給奚端秀,跟隨奚端秀侍疾床前的時候,吹不完的耳邊風,人老的時候大多糊涂,奚端秀又是最小而沒有成親的嬌姑娘,以后要在江氏手里討生活,奚老夫人言聽計從,讓江氏承諾了又承諾,保證不虧待她的小姑子。
江氏當時借著侍候婆婆的威風收拾姬妾,這事過后也沒向唐氏尋仇,合格的主母適時的原諒,反而是江氏的光彩,可湯媽媽記在心里,江氏的陪嫁們都記在心里。
唐氏再次出現在湯媽媽眼里時,為奚端秀親事上竄下跳的那兩年,此后討要嫁妝,追索親事內幕還都算小事,為十五姑娘的親事唐氏闖到江氏面前,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訴說老夫人在時,十五姑娘的日子會是什么樣,又出二門攔下奚重固詢問,江氏翻臉的后果就是攆走兩個和唐氏親近的丫頭,換上雙倍的新人。
這種做法讓人無法挑剔,兩個丫頭不好,或是四個丫頭不好,再送你四個或八個,十五姑娘還是家里的嬌姑娘,可是這雙倍的新人一起發力,唐氏先在自己房里處處碰壁,丫頭們冷嘲熱諷的、背后出刀子的,絆住唐氏沒能把奚重固徹底惹翻。
奚重固這就領悟他的小妹妹沒有閨訓,有唐氏這樣的奶娘陪伴,貌似結不出好果,奚重固無法責怪江氏,奚老夫人臨終前逼著江氏承諾的話,都與奚端秀有關。
第一條:不能隨意處置奚端秀房里的舊人,那全是老太太親手所選,個個都不會出錯,特別是唐氏奶娘,十五姑娘沒有親娘不能再沒有奶娘。
江氏為難也要答應,再說這毫不為難,當家的人認真來講是奚重固而不是她,這條條規規的最終拘束的是親兒子;而奚端秀總會出嫁,她帶走奶娘江氏樂意,她留下奶娘江氏想怎么樣就怎么樣。
奚重固無法挑妻子的錯,“老太太”這名頭壓得住江氏更壓得住親生兒子,他就讓奚端秀和自己的兩個女兒為伴,期望有所改變。
唐氏從此在湯媽媽眼里愈發的討厭,最近這討厭越漲越高,是她們到南興以后。
二等媽媽就不是使喚人了嗎?
唐氏每每在房里見到插不下話,扭頭就走瀟灑自如,她出去的日子多了,都知道她袖著錢坐茶館聽說書,回來再帶一、二兩銀子的趁心好點心。
她不聽呼,不當班,梁文梁武不管她時,陪嫁的媽媽也難和唐氏生氣。
初到南興件件需要熟悉,晉王徹夜的會議,官眷們日日的逼迫,陪嫁的媽媽每日榨干精神。
唐氏自在的悠游著。
這哪里還叫個家人?
別說四個陪嫁媽媽們不悅,三十二個陪嫁也有怨言,王府的家人看在眼里也覺得不像,向梁文梁武說過多回,二位大管家讓不要管,只盯著就行,針對唐氏的不滿才沒有起伏。
這位奶娘她舒坦夠了,一回到王妃面前就勾得痛哭失聲,湯媽媽反感到極點,又擔心到極點,成親沒滿半年,王妃痛聲不止,這是想家呢,還是夫家虧待與她?
哪怕想家是個正當的理由,出嫁的姑娘就要懂事,夜晚自己躲在錦帳里流點思鄉淚也就是了,無故大慟這是喪氣的表現,這不合適。
湯媽媽走向其余三位,低聲道:“這,不好吧?”
管禮儀的周媽媽還能鎮定,淡淡的道:“再看。”總得知道房里主仆為什么大哭,才能尋癥破節的解決它。
房里哭聲號啕著,房外沒有人隔門勸解,僅僅是把不應該在這里的人全打發了,不應該在這里人指的是,除四個陪嫁一等媽媽以外的人。
晉王府安置的丫頭和媽媽們走出來,梁文立即得到消息,梁文也納悶啊,從沒有虧待過不是嗎?這里面總有個原因,他也淡淡:“再看。”
京里在打官司,殿下忙的不可開交,梁文自己走到書房問聲殿下沒空,他也沒說立即請出。
全南興的人都在衡量奚王妃的性情和品德、處事方式和手段高低,晉王府里也不例外。
平民老百姓家娶個媳婦,老老少少和街坊鄰里都會看了再看,何況是一位王妃。
房里哭聲下去以后,她們緊鑼密鼓的交談,唐氏搶先出聲,壓低的嗓音讓她的語聲充滿驚恐,把對世事難料的懼怕抖落開來,世事難料,也正是奚端秀這些天來的煩惱。
她沒有想到南興的官眷們無視奚家,王妃想當然大過奚家,可經過這些日子的較量,奚端秀暴露她的內心,她首先是奚家的姑娘,再才是南興的王妃。
奚家!
是晉王殿下的依靠。
殿下是南興的依靠。
這樣的推理下去,南興的官眷們怎敢眼里沒有奚家?
“我的姑娘,你被蒙的好苦,”
“奶娘,你說,你快說”
“殿下肚子里藏著彎彎繞兒,沒回房的日子也沒在書房,我有證據我有證據,中秋那天他出府就到南宮岑氏那里,他根本沒有去軍營。”
宋媽媽的話只為推波助瀾,傳到晉王妃耳朵里后,早早為枕邊人獲得承認,胡扯的成分很多,唐氏字字如得至寶。
“我有人證,那人證是個賣花的婆子,她親眼看到男女交抱,羞死人了,這不是合歡的時候還能是什么?大白天的,大中秋的團圓日子,羞死個人了,不論日子不論時辰的,他們倒是團圓上了,把王妃你瞞的好苦,”
唐氏說著又哭了:“可憐大老爺帶著全家為這位殿下頂風擋雨,殿下倒好,全然不想他的殿下是怎么得來的,他的南興是怎么安穩的,大老爺啊,你要是知道勞心熬神換來的卻是十五姑娘的羞辱,你也會說聲不值吧”
在奚端秀頓失血色的面容里,唐氏把她積累的證據當證據說,疑點也當證據說,免不了的就有承平伯府富貴來的可疑,雜貨店姑娘撐得伯府不可能的憤怒,伯夫人戴孝新年朝賀的逾越。
奚端秀驚的三魂走失,六魄不在:“伯爵夫人和殿下?寡婦和殿下?這這,這是天大的丑聞啊!”
“可憐的大老爺啊,你白辛苦著也不想想他的殿下是怎么來的.....”
唐氏又哭上了,因她說話時常的夸張,主仆都沒有推敲殿下的身份來自他的親爹,來自投胎選哪家,與奚重固沒有半點關系。
很多人聽到新寡的伯爵夫人與殿下,都會條件反射的出來一個想法,龐石不例外、曹夢星也不例外、奚端秀也是一樣。
她脫口道:“承平伯是怎么死的?”
“成親三個月就死的,只好算作個馬上風,發現什么嚇死氣死的,和馬上風看著差不多,都是一驚一乍的過了頭。”
唐氏神捕這就化身唐名醫,惡狠狠的說著。
奚端秀面上漲紅,忽然一巴掌拍向案幾,被激怒的她怒火中燒:“我,我容不得這樣的事情!”
她咬著牙說出來,嫉妒也好、丑聞也好,都讓她怒到極點。
顯然老天還嫌她的事情不夠多,這個時候房外有人說話,不是陪嫁媽媽們出言相勸,認為主仆關門閉戶的鐘點過長,而是道:“六姑奶奶自京里有信來。”
這里說的姑奶奶,只能指奚家的六姑娘,她跟隨丈夫在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