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和蔡謙胡天胡地的歌姬以為自己中這位客人的青眼,這想法讓她認為自己成為今晚的花魁,不容蔡謙分心,歌姬糾纏著蔡謙,蔡謙推開她,提起酒壺骨咚咚的喝著,直到主持的商人宣布今晚的商會結束,別的人要么買到趁心貨物興高采烈走出,要么結交到人意氣風發而出,蔡謙東倒西歪的扶著墻,趁人不注意癱軟到暗影的地方。
這位在別人眼里再不醉死大家不服,還是沒有真醉。
他仰面看天,腦袋不遠處有叢草擋住視線的一半,他看到的月牙兒真的是塊缺月,這位嘀咕道:“最好擋住我,讓我多看會兒,伯爵府里開商會,張匯青不查讓我來,這里面要是沒有貓膩,那就只能是我呆。”
扳起手指數著。
魯王的私下管事出現在這里,這事涉及到魯王。
伯爵府是地主,說與她家沒關系,誰信?
伯爵府里是地主,南興之主晉王居然不管,這事涉及到晉王。
有這二位殿下牽涉在內就打擂臺的架構齊全,御史張匯青只讓自己查一個,不是他報私仇,就是他名節已不保矣。
而自己在這里的原因,蔡謙失落地道:“我當姓張的是同僚,他卻只想利用我,可惱可恨。”
如果可以,他想在這里睡一覺,一夜的鐘點可以發生很多事情,也可以發現很多事情。
他倒在這里是事先看好,這里有一叢薄荷方便他遮擋酒氣,蔡謙更掐下幾片嚼在嘴里,試圖讓薄荷氣息傳的更遠,酒氣早早的下去。
夜風吹拂之下,他漸漸的聞不到酒氣,這可能是他聞多薄荷嗅覺暫時性失靈,不過又一陣幽香現在鼻端,蔡謙就不擔心自己的鼻子出問題。
有腳步聲走來,左側有,右側也有,喝酒想來影響不到耳朵,至少蔡謙的聽力從不與酒量掛鉤。
他聽到左側來的只有一個人,腳步輕而無力,這是女子,間隔有致是宅門里不慌不忙的女眷們會有的特征,換成平民百姓走路風風火火,可沒有這種韻味。
右側來的可就多了,足有十個人以上,隨著走近,聽得到一個人的腳步獨立于其它整齊劃一的腳步聲之外,這讓蔡謙猜測不已。
“來的是誰?承平伯數月前去世,上夜的男子走得出這種獨立于別人的步履,而后面的腳步太過整齊.....”
就蔡御史知道的達官貴人家里,除去是士兵或私兵,很少有上夜的走出這種整齊腳步,那個獨立的腳步更能讓他尋味。
就身處的這個地方來說,蔡謙期盼主人出現,假設左側來的是承平伯夫人---這個不難猜,深更半夜從容徘徊于庭院的不可能是丫頭,當差的丫頭難道不想早睡,即使當差也會匆匆忙忙。
左側來的應該是承平伯夫人,右側來的在伯夫人面前仍然不改變腳步的速度和力度的,是晉王嗎?
如果真的是這兩位,蔡謙覺得自己在南興的運道高,想見的人第一晚就出現。
仿佛回應他的猜測,為了讓他真的相信自己運道高,一個女聲柔而不怯:“見過殿下。”
“夫人平身。”男子回道。
蔡謙歡欣鼓舞激動振奮,真的是他們,伯夫人和殿下,他們半夜里私會為啥?
酒的作用還是沒到耳朵這里,御史大人很方便的支起耳朵,靈活支用他的聽力。
承平伯夫人心情飄飄,這種感覺很多人都有過,就像腳下有云端,天也是好的,地也是好的,哪怕一瞬間之前低落心情想要落淚,只要這種心情出來也青云直上一展歡快。
為什么是這種心情,承平伯夫人既不會去推敲,也推敲不明白,她的學問有限,年紀導致閱歷和思考也有限。
她只知道再次去屏風那里看商會,聞到男子的衣香時,就樂陶陶成這種狀態。
梁仁經過屏風,聞到伯夫人的衣香,他也不經意的留下自己的衣香。
夜晚是個對鼻子和耳朵友好的時辰,尊貴如殿下的衣裳總有人料理薰香,男子的衣香與女子的涇渭分明,承平伯府再無男人著薰香衣裳,哪怕管家們有承平伯賞下的舊衣,也因為沒有丫頭的料理漸失香味,這香味只能是晉王殿下出沒過。
承平伯夫人第一時間認為晉王殿下怕她擔不起來而來幫忙,近來時常獨自苦撐的人很喜歡有人相幫,于是,這種人人有過的,倏的欣然卻個人認為原因不見得就要欣然的心情,瞬間成為主導。
和曾有過這種心情的大部分人一樣,承平伯夫人也無力對抗,也不想對抗。
她往好處想,只往好處想。
一生中如果總往好處想,效果是驚人的,如果做不到,時不時的往好處想也是個放松的黃金時刻。
何必駁倒,又何必反抗。
承平伯夫人油然帶笑的望著梁仁,好在一眼過后就意識到自己地位低和未亡人的雙重身份,垂下面容后道謝:“有勞殿下......我,其實樣樣省得的。”
這是梁仁在承平伯夫人面前得到的第一個彩頭,她嫣然笑靨,自然帶嬌,不是毛頭小伙子的梁仁腦海里發出“轟”地一聲,喜悅如點著的鞭炮串串傳遞,把他的心情點燃。
他也到了云端,好在還能克制,蔡謙就倒在不遠處的草叢里,梁仁不可能注意不到。
如果換個女人出現,哪怕她笑得抹足世上的蜂蜜,梁仁也能板起面容公事公辦。
可這是承平伯夫人,晉王“一見鐘情”的人,他無力自拔,唯有回以同等親切的笑容。
朦朧的情感促動著這一對人,男的還沒有發現自己曾“一見鐘情”過,一見鐘情未必就指第一眼接觸,多看兩眼也算得上。
再說他們第一眼的接觸時,來自身份的約束強大,一位是丈夫的上司,一位是人妻,蜻蜓點水般的一個照面就分開,留在男的印象里就是對方好顏色。
承平伯夫人不見得“一見鐘情”,除去身份的強大約束以外,她還有心理上的巨大約束。
雜貨店的二姑娘能嫁給伯爵為妻已算登天,怎敢再肖想殿下?給她膽量她也不敢。
是與晉王的接觸里,青春朝氣的互相吸引及晉王有禮的對待,雙管齊下煥發承平伯夫人的情意。
一點點。
小小的萌芽。
在承平伯夫人秉持“未亡人”身份時,幾乎不起作用,不過對于兩個人此時的談話,卻大助和諧。
這是深夜,承平伯夫人沒可能和梁仁說太多,哪怕她真心的歡喜,她簡單的表達商會的成功,感謝殿下允許她得到許多的銀錢貼補失去的家產,最后希望商會結束后把得到的銀錢拿出相當多的一部分呈獻給殿下,愿他把南興治理的更加繁華。
一見鐘情的那個是梁仁,可是隨時準備打斷承平伯夫人說話的那個也是梁仁,他之所以沒有行這種粗魯的事情,伯夫人的話并無不妥,蔡謙聽去也沒有什么。
談話的舒適度更加增長梁仁的愛慕情,從談話開始就低著頭送上發髻和亮晶晶首飾給梁仁看的承平伯夫人再沒有抬起頭,身影裊裊的去了,梁仁為自己整個談話看到的發髻而陶然。
他也去了,邁著輕快的步伐,蔡謙自有人盯著,這點不用殿下親力親為。
目睹的蔡謙先入為主的想,原來是討好寡婦,晉王這為了未亡人而不要名門宮女的名聲,京里都曾得聞。
他覺得今晚的公差可以到此為止,在庭院完全陷入黑夜后悄然離開,這位的酒量好,與他有些功夫不無關系,輕輕一跳就上墻頭,再跳就出伯府,認路要走,猛然間見到陰影里睡著個人。
蔡謙的酒意嚇醒一半,靜聽四下無人,點亮火折子查看,見到一個不到三十歲稱得上年青的女人閉目不醒,試鼻息是活的,可這地方又不是幽會之處,女人的衣著整齊,發上一根銀簪子還在,也不是遇歹人打劫。
御史就是御史,蔡謙往周圍照了照,低聲自語:“這里過于干凈,角落有水漬,我走過的地方留腳印,卻沒有別人的腳印,包括這個女人的腳印,這里曾用水洗地,莫非只為留我的腳印嗎?說來這個女人也奇怪,她是怎么出現在這里,渾身無傷,首飾雖簡單卻也值兩把銀子,卻不丟,蔡謙哪蔡謙,你當官兒得罪的人可是不少,閑事不惹,閑事要躲,除去當差辦案,其它的在你面前都是閑事,走也走也,忙活這一個晚上,回客棧睡覺去也。”
走上兩步,又回頭看女人:“這地上睡一夜會病,我查大案要案不手軟,平時卻應有好心腸,我應該叫醒她嗎?”
再一想,又叫著自己名字反問:“蔡謙哪蔡謙,濫好人不可以當,這女人是無意中出現幾乎不可能,這是承平伯府的后門,無意中出現在這里的只能想當賊,不是打商會的主意,就是打我的主意,走也走也,莫管她,橫豎她縱然睡到明早也性命還在,我若幫錯忙可能性命丟失。”
蔡御史心安理得的回下榻地方,丁氏再次錯失被救的機會,繼續在冷地上昏迷。
這條背靜的街道唯有風聲時,永守從墻頭樹枝里探出頭,把蔡御史自問自答聽在耳朵里的小廝,笑得肚子痛。
這御史,也太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