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成以前的尤二姑娘,她從不敢想獨自離家,可是那夢里的女子們,不管是未婚的姑娘還是婦人,一言不合就可以離家獨居,而且受到別人的尊重,并且過得有滋有味。
因為她們養得活自己,不用依靠任何人,就是成親也可以拿出一大筆的嫁妝,也就理所當然的要求男人的聘禮。
尤二姑娘手撫著剪刀和荷包,微微偏著面容,再次想得出了神,她甚至忘記喝水忘記換個姿勢,就這樣一直到天色黑下來,尤掌柜的敲門喚她:“妹妹,咱們出門了。”
前面院子里,啪啪的上門板聲響起,尤二姑娘一愣之下,下意識的道:“我就來。”
再才想到剪刀在手里,私房錢也在手里,如果被哥嫂看到不知道他們會怎么想,至少嫂嫂不打一兩多銀子的主意,那叫不可能。
她把剪刀用布包上兩層,揣在懷里的時候免得扎傷自己,荷包系在里面那條腰帶上面,外衣放下來擋住鼓囊囊,天黑的原因不會輕易被發現。
推開門到院子里,見到月光剛剛上來還不算太明亮,哥哥手里提著燈籠,發出幽幽的光偏生照亮他堆著的笑。
關好雜貨店門的嫂子丁氏走來,在下午的時候,丁氏也反復的想過,二姑娘愿意見承平伯老爺,這表示她愿意,否則還見什么呢,她直接哭死或者拿腦袋撞墻嚇唬個人也就是了。
丁氏的眼里只有銀子,這與她的娘家窮,嫁的婆家窮不無關系,雖然窮不是她刻薄和惡的理由,不過卻是個現實中的原因。
想上一下午,推敲二姑娘見承平伯老爺的原因,丁氏愈發的認定,二姑娘只怕是想多要錢,一個姨娘有多少月錢,每家不會一樣,丁氏和尤二姑娘認得的楊三姐、趙五娘她們生前的月錢數目,在這樁親事里就用不上。
嗯,二姑娘一定是當面要錢,這些話事先要說好,免得人進門就掉身價,再說什么都晚。
丁氏也滿臉的笑,尤二姑娘冷眼瞅著,周圍的小院和一株槐樹都模糊不清,怎么就哥嫂那不中看的笑這般的清楚。
在心里暗嘆,人不自立,天也欺你。
“走吧。”
尤二姑娘帶頭,一家三人向著美味樓走去,兩個覺得親事有望聘禮隨時到手因而喜氣洋洋,另外一個冷靜自持誓要爭出個自立自強。
.....
這里是大夏國的天元朝代,地氣溫暖的南興分封給晉王梁仁,至今已有七年。
在這七年里,年青的晉王從少年長成為青年,南興在他的統治下也越來越富裕,尤家雜貨店的經營不善與晉王無關,晉王殿下收到的稅越來越多,風流韻事也越來越多,百姓們的福利不錯,這位殿下的口碑倒是蠻好。
在這夜晚以后街上的行走,這幾年也處于安全之中。
尤二姑娘暗暗的點頭,為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更添自信,乍一看這個環境和夢里的一樣,夢中片段不時飛掠腦海,讓她再次想到那個天地里的女人也是大膽的行走在夜晚的繁華之中,就跟現在這個時候一模一樣。
她還記得小的時候,在晉王之前的那位殿下,先皇的弟弟老洪王,他在的時候戰亂好多,女人們晚上不敢出門,稍為偏僻的街道上就有可能遇到壞人,楊三姐就是這樣被糟蹋,而不得不嫁而為妾,卻遇到大娘子是個母老虎,活生生的被折磨死。
楊三姐年長于尤二姑娘幾歲,嫁在老洪王的年代里,后面遇到晉王殿下來到以后到處安寧,她卻沒有享受到這種安寧,早早的離世。
尤二姑娘想到這里,在燈籠光照不到的黑暗里紅了眼圈,她今天若是談不攏,趁夜也就離開家中,因為有晉王在的地方夜里也是安寧的,并且他把王城拓寬,如今容納的人數遠超過老洪王在時的數倍,只要尤二姑娘今晚找到落腳點,哪怕哥嫂明早就報官,這種并非軍情緊急的尋人小事情上,兩三天也難以盤查到人。
主要是王城繁華,人數眾多,并且遠非軍情可以相比。
兩三天左右,足夠尤二姑娘離開王城,去往距離王城最近的城池,手中的一兩多銀子雖置辦不了房,在尤二姑娘尋找新的活計以前卻足夠維持。
抱著這樣一回又一回為自己后盾的想法,在小二的吆喝攬客聲里,尤二姑娘挺直腰板來到離家頗遠位于王城中央的美味樓中,小二點頭哈腰,尤掌柜的也點頭哈腰,小二就直盯盯的看他,只沒有消去面上習慣的笑:“找哪位?”
“承平伯府定的菜,呵呵,我們是伯爵老爺的客人,呵呵,”尤掌柜的看上去很難為情,又很不好意思。
尤二姑娘看在眼里,為哥哥又傷心又鄙視他,傷心的是哥哥這份兒軟骨頭,鄙視他的你是嫁妹你并非賣妹的人牙子,做什么向著小二也低下一等。
她要自立,她要自強。
在小二的打量里,丁氏也陪笑向前時,尤二姑娘昂然地道:“承平伯難道沒有人事先知會過你們,我們來的也不晚,如果你們酒樓什么話也沒有收到,那我們就先回去,等到承平伯府有話知會,你們再來找我們也是可以的。”
小二笑了笑,重新點頭哈腰:“姑娘莫怪,承平伯府今晚定的不是一桌席面,而是包下一個雅間,在我看來請的重要客人,既然就是姑娘一家,那請在這里等著,我上樓問問也就知道。”
“有勞。”尤二姑娘繼續不卑不亢。
小二上樓的時候,又瞄了瞄尤掌柜夫妻那卑微的臉兒,回身去又是一笑,飛快的上得樓上,又飛快的下來,后面跟著一個身穿綢子長衫的中年男子。
尤掌柜熱烈的迎上去,腦袋垂地就是一個深深的大揖:“忠管家,哈哈,我們來了,把妹妹也送來相看了,”
尤二姑娘感覺到小二吃驚的眼光放在自己身上,忠管家的眼光也放在自己身上,不過相比之下,忠管家的眼光相對的溫和,沒有那么的突兀,尤二姑娘攥緊自己的底氣,點一點頭:“管家好。”
把個丁氏急的:“這怎么就不會見禮了呢?二姑娘,這是忠管家,以后你少不得要他多多的照應,這怎么就不會見禮了呢?.....”
尤二姑娘垂下眼簾任由丁氏著慌忙亂的,她的身軀挺直,不肯彎下去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