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世勛是飽經滄桑的人。
經歷過生活的困苦,和媳婦兒破鏡重圓之后…
懂得幸福來之不易。
更要把女人往死里疼。
所以,他現在和黎燕珊雖然都已經是人到中年了,可還像是處在感情的蜜月期一樣,兩個人甜蜜起來,一點也不比小年輕差。
總是關心對方,這一天都干了什么。
安世勛寵溺的把黎燕珊摟在懷里,噓寒問暖的問,“你這一天過得怎么樣?不是說要去逛街?買東西了嗎?還有,早上你去送洪雷,看到果兒了嗎?”
“嗯!看到了!”黎燕珊摟著丈夫的脖子,點了點頭,“她挺好的!反正現在是一天不見,感覺肚子就大一點!哦!對了!我把那張名片交給洪雷了!也把準備好的錢給他了!是我親眼看著他上火車離開的!金姐雖然嘴上不說,可畢竟兒子要出門嘛…我看她的眼眶也紅了。”
“那是!”安世勛理解做父母的心情,“俗話說的好:兒行千里母擔憂!更何況這還不是本省來回!而是去南方!光火車都要好幾天呢!大姐擔心也是正常的。等過幾天洪雷到了,安頓妥了,往家里來電話了…大姐慢慢也就會放心了。”
“我也是這么想!”黎燕珊頓了頓,這才抬起眼睛…決定說正事了,“世勛,你說實話,如果有可能,你還想再要個孩子嗎?”
“嗯?”安世勛一下被她這個問題問愣了…為了更能看清楚她臉上的表情,身子下意識的往后退了退,瞇著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她,“你什么意思?”
“你別瞎想!”黎燕珊躲避著他的視線,目光下垂,一只手心虛的撥弄著安世勛外套上的紐扣,“我是說如果!我今天和金大姐聊天!純屬瞎聊!她跟我說…也許,咱們沒有一起撫養大孩子,會覺得人生有缺失!或多或少,可能都有些遺憾!你是這么想嗎?”
“我?”安世勛頓了頓,沒答反問,“你覺得有遺憾嗎?”
“嗯!”黎燕珊實話實說,“雖然不是出于我的本意,可畢竟果兒并不是在我身邊長大的!我并沒有做到一個盡母親的責任,這在我心里,是這輩子最大的遺憾!自從和她相認以后,我恨不得把整顆心都掏出來,把一輩子的愛都給她,彌補我對她的缺失!相應的,我想你恐怕也是這種感受,甚至比我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人生哪有十全十美的?”安世勛輕輕地嘆了口氣,“有得必有失!不管怎么樣,我這輩子有你陪著,你還給我生了個女兒!我覺得人生足以了!即便有些小缺憾!也是瑕不掩瑜!”
黎燕珊深情的凝望著他。
不知道該怎么往下說了。
她此刻的心情是矛盾的。
丈夫親口說了:人生確實有小遺憾。
黎燕珊想盡力的讓安世勛完美。
想再給丈夫生個孩子。
可一考慮到洪果兒…
她又覺得這輩子的愛,都應該完完整整的全部送給女兒才好。
她就這么一猶豫。
安世勛仿佛讀懂了她的心。
擁著她的雙臂,不由自主的緊了緊,“燕珊,你今天這是怎么了?好么樣的,這么多感慨?你有什么話想跟我說嗎?”
“我…”黎燕珊欲言又止,虛偽真是拿不定主意…到底該不該讓丈夫跟自己一起糾結?
安世勛有點急了,“你平時也不是這個性格啊?什么事兒?這么讓你瞻前顧后?想說又不說的?”
他瞇著眼睛。
自信的猜測著,“你今天…是不是去醫院了?”
“啊?”黎燕珊沒料到他會單刀直入,下意識的愣了一下,緊接著抬起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安世勛一看她的表情。
心里咯噔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什么感情居多了。
他毫不猶豫的接著往下說,“那就是我猜對了?你去醫院干嘛了?突然又問我人生有沒有遺憾?你…是不是去了婦產科?”
他的大手激動的抓著黎燕珊的肩膀,輕輕的搖了搖,“醫生怎么說?說你懷孕了?”
安世勛此刻像個年輕的小伙子一樣,興奮的雙唇直發抖…有那么一刻,他仿佛回到了20多年前,回到了第一次聽黎燕珊報告喜訊的那一天。
那時…
聽說妻子懷孕了,他激動的整顆心都要跳出來…夫妻倆一起相擁著喜極而泣。
黎燕珊抬手拍了拍他的肩,“世勛,你先別激動,你聽我說!”
“我不聽怎么多!也沒法不激動。”安世勛的聲音略微提高了半度,“你現在就講重點!回答我的問題,到底是還沒懷孕?醫生怎么說?孩子健康嗎?你現在的身體,能承受十月懷胎的辛苦嗎?”
“我沒問!”黎燕珊答的干脆,“醫生說我懷孕了!可我還有好多事情要考慮!我現在根本就拿不定主意…到底該不該留這個孩子。”
“你這話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說的還不夠清楚嗎?”黎燕珊直視著丈夫的眼睛,“我們現在都已經人過中年了!再生一個孩子,合適嗎?要考慮的問題太多了!就好比你,你現在是領導干部。現在計劃生育抓得這么嚴,你就敢帶頭生二胎?”
“我有什么不敢?我什么沒經歷過?頭些年我一個人住在牛棚的時候,不也過來了嗎?在我的心里,并不看重金錢和權勢,反而是你和這個家,對我來說才比什么都重要!”
安世勛回答的霸氣,“做人流是有風險的!我說話你別不愛聽!你的年紀也不小了!不能拿自己的身體冒險!我就一句話,既然你懷上了,如果你想留,如果醫生許可,那我也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的!什么領導干部?不讓我生二胎?那我不做這個領導,行了吧?只要上面給我留個黨級,我甚至連工作都可以不要!”
這年代…
黨級對于安世勛這樣的人很重要,這是他一輩子最崇高的信念。
黎燕珊溫柔的捏了捏他的手,“世勛,我懂你的意思!可就算你為了我和孩子,自愿放棄工作和前途!我…我也還有其他的顧慮。”
她停下不說了。
視線在丈夫的臉上游走。
仿佛就算是沒有言語,也能和對方用目光交流。
果不其然。
相愛的人總有默契。
安世勛立刻就在她的目光里讀出了東西。
他郁悶地擰緊了眉心,“阿黎,你說的其他顧慮?不會是…果兒吧?你怕她多想?怕她覺得本來我們本來就沒照顧過她,現在又要生個二胎,來分她的愛和財產?”
“這是事實吧?嗯?”黎燕珊面對愛人當然要坦誠,也沒打算遮著藏著的,“世勛,咱們且不談財產!這不是關鍵,我可以立一個遺囑,把所有的財產,現在就過去給果兒!”
“她不會要的!”安世勛搖了搖頭。
“這我也知道!所以,我單從感情方面來講!如果你我又有了一個孩子,是不是會在他的身上多花精力和時間呢?我已經虧待果兒了,過去的20年,沒給過她絲毫的疼愛…我…我…”
黎燕珊深吸了一口氣,“反正,從我聽到醫生宣布我懷孕的那一刻開始!我就沒有過別的想法!所以,我壓根就沒問孩子是否健康?我的身體適不適合生?因為,在我的心里,我已經打定主意了:做人流!這輩子,我只要果兒一個孩子!我要用我的余生,補償我欠缺她的20年!”
安世勛低聲喚了一句,“阿黎…”
千言萬語更在喉嚨口。
卻不知道該怎么說出口了。
黎燕珊苦笑了一聲,“金大姐勸我把這個孩子留下來!她說:這是上天給我們的禮物!你值得親手養大一個孩子!可世勛,我已經決定不要這個禮物了!你會體諒我的心境嗎?如果想要對得起果兒,我就只能選擇對不起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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