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抱月在三天后離開了中唐,和青龍神一起。
宋齋像嫁女兒一樣站在風雨樓的門口,指揮著下人往馬車抬著各種各樣的補品和東西。
嬴抱月坐在馬車上,真的有一種自己是回娘家坐月子的詭異感覺。
“宋齋,不用帶那么多,前秦那邊…”
嬴抱月本來想說一句這些東西阿房宮也有,話到一半就梗住。
前秦的底子本來就被嬴晗日差不多敗光了,阿房宮又屢遭戰亂和火燒,最后還被禪院占領了一遭,里面的財富差不多都被搬空了,只剩下一個空架子。
雖然還沒山窮水盡,但也沒有閑錢去買什么好東西。
“得了吧,你那點家底我比誰都清楚,”宋齋揮揮手,“反正這些東西都是女兒家吃的用的,放在這里也沒人用得上,你都帶去。”
“對了,這個你也帶去。”
宋齋將一個人推到馬車前,笑瞇瞇地開口,“他在這邊也沒什么事,你帶去,能幫上忙就讓他干,幫不上就讓他在中唐的商社里待著,給你送東西。”
嬴抱月望著馬車前的人影,有些傻眼。
這回送上馬車的不是阿膠燕窩,而是個大活人。
正是許久未見的宋謙。
宋謙還是之前那副喜氣洋洋的模樣,但長大了一些,有了少年人的清俊。
他穿的比之前在南楚東吳時候要樸素了一些,一身石綠的銅錢袍子,打扮的活像個商戶家的少東家,被宋齋一把推到馬車前,鬧了個大紅臉。
“不是宋齋…他…”
嬴抱月簡直不知該說些什么好。
宋謙雖然姓宋,卻不是宋齋的兒子,而是宋齋的大哥中唐王宋德明的兒子。雖不是太子,卻也是實打實的王族。
宋齋就這么把中唐的王子塞到她的馬車里讓她帶走,這合適嗎?
“沒關系,你就帶走當個幫手吧,這也是他的使命,”宋齋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要按他爹的意思,原本是想把他塞到你的后宮里呢。”
新王登基,各國往新王后宮里送公主原本是慣常的作法。偏偏嬴抱月這邊不同凡響,是大陸上的第一位女王,各國想和親都不知道該怎么操作。
好在嬴抱月在參加初階到高階大典的過程中和許多世家子弟都打過照面,甚至有交情。
這是個絕佳的切入點。
宋齋可以猜到,那些在大典里和嬴抱月打過照面說過話的世家子弟里,只要不是家族繼承人且尚未娶親的,估計現在都成了那些世家準備送出去當王夫的第一人選。
只要嬴抱月坐穩了王位,無論是世家還是王族遲早會開始送人。
他能想到,其他人當然也能想到。
這話一出,宋齋果不其然看見馬車下的地磚裂了一條縫。
“咳,”嬴抱月有些無奈,但知道這是沒辦法的事。
某種意義上而言,這也算是對她的實力的一種認可。
就像當初嬴晗日要將公主嫁給姬嘉樹而是南楚王族,就是因為姬嘉樹足夠優秀,比普通的王子更有前途。
宋德明在她還沒坐穩王位的時候就想著和她聯姻,等于率先承認了她一國之君的地位。
聯姻本身就屬于世家貴族之間的一種投資。
舍出一個兒子,為家族多謀條出路。
當初穆由幫她提出的條件就是讓她嫁一個穆家的兒子,也是同樣的想法。
不過嬴抱月并不打算走聯姻這個路子。
她才剛登基,也沒必要去考慮這件事,大部分的世家貴族對她這個前秦王還處于觀望的態度。
聯姻固然是一種聯絡感情締結同盟的捷徑,但其中也誕生了太多悲劇。
家族之間的聯姻有沒有真感情呢?
坐在回前秦的馬車中,嬴抱月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
一般而言是沒有的。但如果真的是世交,聯姻的雙方又是青梅竹馬的長大,未必不能產生真感情。
隨著馬車靠近都城貴陽,這個問題也越來越頻繁地冒上嬴抱月的心頭。
這和她接下來要見的人有關。
那一晚如果沒有被慕容飛瀾帶走,她第二天一早原本會在姬嘉樹的安排下去見一個人。
她突如其來的病倒打亂這個計劃,現在回來了,她也應該去見這個她早該去見的人了。
然而就在馬車駛入都城就要前往阿房宮的時候,一封突如其來的傳書卻再次打亂了嬴抱月的計劃。
“歸家軍出城了?”
馬車內,嬴抱月望著突然出現在馬車里的姬嘉樹。
姬嘉樹是提前了好幾天回到阿房宮的。因為名義上前秦王還在永夜長城“御駕親征”,所以嬴抱月等人所坐的馬車是偽裝成了中唐那邊商團的馬車秘密進城的。
對于她回來的這件事,嬴抱月只通知了提前穩定大局的姬嘉樹。
同時她也告訴了姬嘉樹,她回宮就要召見穆容音的事,讓姬嘉樹提前準備。
然而沒等馬車進入阿房宮,姬嘉樹的身影卻忽然出現在了馬車前。
原本當初隨著她假出征的一部分穆家軍和歸家軍的軍隊都是偽裝的,在她離開前秦后就悄悄返回隱藏在了貴陽的郊外,歸辰和穆由更是回到了阿房宮主持事務。
然而此時姬嘉樹告訴嬴抱月,就在她回來的一天前,歸辰帶領著歸家軍真的前往了永夜長城,穆由則帶著穆家軍鎮守在阿房宮內。
嬴抱月在離開阿房宮前,為了防止發生意外,給了歸辰和穆由一定自主權,在緊急的情況下,他們能夠自己決定是否要帶兵出征。
歸辰和姬嘉樹連給她送信的時間都沒有,就著急帶兵出征,到底發生了什么?
“我半日前已經發了信鴿給你,看來信沒有收到。”
姬嘉樹望著坐在馬車里的嬴抱月,神情凝重。
如果嬴抱月收到了密信,根本不會回到阿房宮,而是會直接前往西戎。
“到底發生了什么?”
姬嘉樹臉色極差,嬴抱月心中有股不祥的預感。
按理說穆由的戰斗經驗更為豐富,如果真的永夜長城戰況告急,那也應該是穆家軍前往邊關歸家軍留守。為什么會是歸辰帶人去永夜長城,穆家軍留下?
姬嘉樹深吸一口氣,“就在昨晚,云中君帶人突襲了山海關。”
嬴抱月耳邊嗡的一聲。
以目前的兵力差距,山海關還不至于被禪院一擊而潰,西戎那邊也不可能那么快就發動總攻。
這意味著這場突襲,并非軍隊之間的大規模戰斗,而是少數精英深夜潛入的暗殺。
這是一場修行者之間的偷襲。
嬴抱月渾身的血液幾乎都涼了下來。
但她旋即想起林挽弓還在邊關,按理說不至于被禪院一鍋端。
嬴抱月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氣,“死傷如何?”
“流云樓和山海居有大量修行者受傷,梅花將軍和劍圣都受了重傷,但最糟糕的是…”姬嘉樹的臉色難看起來。
“你說吧,我受得住,”嬴抱月咬緊牙關。
姬嘉樹抬起頭,“大哥被帶走了。”
“誰?”
嬴抱月耳邊有一瞬間產生了劇烈的耳鳴,整個世界都陷入了死寂。
她的腦子像是生銹了一般,姬嘉樹口中的大哥,是誰?
“誰被帶走了?”
姬嘉樹胸口劇烈起伏,也難以克制自己的情緒,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字一頓地開口,“姬清遠被帶走了。”
是了。
姬清遠和陳子楚他們一起留在了山海關。
可是云中君要姬清遠做什么?
嬴抱月仰起頭看向姬嘉樹,呼吸急促起來,“清遠他…還活著嗎?”
姬嘉樹的聲音有些顫抖,“流云樓送來的密信里說,被帶走的時候,人還活著。”
姬清遠境界低微,能帶走證明云中君完全有能力殺了他,可云中君選擇將姬清遠活著帶走了。
“他這是要和南楚談條件?”
還是要和她談條件?
“抱月,他不是要和姬墨談條件,”姬嘉樹神情復雜地注視著嬴抱月的雙眼,“云中君的戰書是直接送到阿房宮的。”
嬴抱月攥緊拳頭,所以這是要和她談條件了。
“他想干什么?”
“他要你拿一個人,去和他換姬清遠。”
嬴抱月愕然不已,“誰?”
姬嘉樹深吸一口氣,腦門血管突突直跳。
“平陽郡主,穆容音。”
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