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像是燃起了一把火,直直燒入心中。
“李稷?”
察覺到李稷的手指顫抖了一下,嬴抱月抬眼望著他。
“沒什么。”
李稷深吸一口氣,下一刻指尖已經不再抖。
他定了定心神,壓下所有思緒,調動最小限度的真元,強行讓自己的身軀冷了下來。
李稷心里清楚,要為嬴抱月施針,他整個人心無旁騖。
肌膚上感覺到李稷指尖的冰冷,嬴抱月微微哆嗦了一下,望著眼前人的側臉,她忽然一怔,“等等李稷,你是不是又金針封穴了?”
李稷身上剛剛泛起極為微弱的真元流動讓她猛地想起這件事。
李稷偽裝成的康丘是個沒有境界的普通人,他必然是壓制了自己的境界,可天階修行者想要長時間壓制境界必須要借助金針封穴。
“嗯,”李稷一邊照著她指的位置將銀針刺入她的身體,一邊不抬頭地應道。
居然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又對自己金針封穴…
銀針扎入身體有微微的刺痛,但嬴抱月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李稷的背上。
李稷的身體里,現在正扎著十幾根金針,那個過程遠比她現在更痛。
嬴抱月忍不住問道,“誰給你扎的?”
“姬嘉樹,”李稷捻起第二根銀針,“第二根扎哪里?”
“扎足三里,”嬴抱月撩起自己的裙擺露出小腿,“大瀉。”
“大瀉?”
饒是做好了心理準備,李稷聞言還是頭皮一炸。
大瀉即針刺入穴位后用一手緊按并固定針刺部周圍的皮膚,另一手持針柄向左右前后大幅度地搖動,使針孔開大的一種針法。
這種下針方式極為激進,同時也劇痛。
“只能這樣,”嬴抱月抹了一把流到下巴的汗水,“我的腿沒什么感覺,不會太痛,不如說痛了才好。”
足三里可治下肢痿痹,就是要下重手才能激活她的腿。
“你下針吧,我受得了。”
李稷咬了咬牙,伸手觸上嬴抱月的小腿,扎入銀針,大幅度搖動。
有黑血順著針尖流下,順著女子光潔的小腿滑下。
李稷瞳孔微微收縮,嬴抱月神情卻依舊冷靜,她伸手去解自己胸前的衣帶。
“抱月?”
“下一針扎肩井穴,”嬴抱月偏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背朝向他,“我手沒力氣,你幫我把衣服脫下來。”
李稷終于明白他說要幫嬴抱月施針的時候嬴抱月為什么會猶豫了一瞬了。
那就是他要施針的話了,必然要觸摸她全身的穴道,這一點根本就是大大的不妥。
嬴抱月會猶豫,就是因為她事先知道要扎哪些穴位。以她的性子都會猶豫,估計接下來還有些穴位的位置相當不妙…
可以他的針灸造詣,李稷實在說不出可以隔衣施針的話來,連老郎中為保穩妥都不敢輕易這么做,他一個人外行又怎敢如此托大?
“你怎么了?”
察覺到李稷的手停下了,嬴抱月回過頭,看見他捏著針猶豫地盯著她的后背。
嬴抱月閉了閉眼睛,她大概能猜到他在顧忌什么。
“李稷,死生面前無大事。”
嬴抱月定定望著他的眼睛,視線銳利起來,“不是你說你要給我施針嗎?那你現在就是我的大夫,大夫面前沒有男女。”
李稷心頭一跳,捏緊了指尖的銀針,“我明白了。”
他今晚數次失態,再猶豫下去,他在她面前真是臉都要丟光了。
李稷咬了咬,剝下嬴抱月肩頭的衣衫,眼睛不敢亂看,找準穴位扎了進去。
“彈針。”
嬴抱月輕聲道。
李稷用指頭輕彈針柄,使針體的下部出現輕度震動。
嬴抱月感受身體內氣息的流動,連續說了四個穴位,“梁丘,內關,陽陵泉、行間穴,浮刺各十二下。”
這四個穴位分別分部在膝蓋、手腕、小腿和腳背上。
李稷不敢松神,連續在這四個位置上點刺了十二下。
最后一針拔掉的瞬間,黑血噴涌。
嬴抱月身體輕快了不少,臉上的潮紅也漸漸褪去,然而李稷看著她的臉色,心中卻緊張起來。
幫忙施針到現在,他終于摸到了嬴抱月的針路,她用的是藥典里也曾記載過的清瀉血熱、疏肝理氣的針方,只是針法和下針的順序有所改動。
但如果他沒記錯,不管怎么改,這針方還剩下最后一個穴位,那就是…
嬴抱月順過氣來,瞥了一眼李稷動搖的厲害的目光。
不知為何,她忽然覺得這樣的李稷很有意思。
她以前見到的李稷,總是成熟穩重又波瀾不驚,不管何時都保持著天階宗師的氣場。
之前在他們這堆十幾歲的孩子里李稷總表現的像是個老大哥,可現在不知是不是因為他封印了境界又打扮成了這個樣子,嬴抱月總覺得他像一下子是變小了,變得像一個十幾歲的少年。
還是個格外純情的少年。
“我的手有力氣了,”嬴抱月在心里笑了一聲,向李稷伸出手,“最后一個穴位我自己來吧。”
李稷松了口氣,將針囊遞給她。
她的手臂和雙腿泄出這么多毒血,的確應該該有所恢復了。
嬴抱月從針囊里抽出一根銀針,抬頭看了他一眼。
李稷額角青筋一跳,猛地轉過身。
嬴抱月在心里笑了一聲,低頭掀開自己的衣襟。
她要刺的最后一個穴位是期門,至于這個穴位的位置么…
在人的胸口,乳下,左側第六截肋骨中間。
嬴抱月敞開衣襟,將銀針刺入穴位,微微捻動。
聽見身后衣襟簌簌的響動聲,李稷身軀有些僵硬。
他果然沒有猜錯,最后一個穴位果然是期門。
按照藥典上的針方這個穴位其實應該在倒數第三個的時候刺,嬴抱月應該是特意調整了順序。她專門將這個位置留到了最后,就是準備等手臂恢復知覺后自己來。
雖然她之前說了大夫面前無男女,但她這么選擇,是不是說明了她還是將他當成了男人看待?
不對啊,他本來就是男人啊,她不在意才奇怪吧?
李稷也不知他是該高興還是該頭疼,同時他覺得今晚的自己也十分奇怪,簡直陌生得讓他覺得可怕。
就在李稷腦子發漲之時,他身后傳來嬴抱月的聲音。
“可以了,你能轉過來了。”
李稷轉過身,發現嬴抱月重新坐到了地上,正在整理自己的衣物。
只是不知是不是手指還不聽使喚,她該遮的是遮上了,可衣帶幾乎全部都系歪了,肩膀上露著一條大縫,遮了比不遮還顯得衣衫不整。
不過說起來她衣裳會這么亂,也有他的一份功勞,他不會解女子的衣衫,之前直接給她扯亂了。
“你啊…這衣裳怎么穿的?”
李稷認命地蹲下身,伸手想將她肩上衣衫披好。可就在這時,他倏然察覺到路的盡頭出現了另一個人的氣息。
因為封印了境界五感不再敏銳,等他察覺到已經晚了。
“康丘?”
聽見那個聲音,李稷緩緩回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