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到底發生了什么?”
然而面對她的提問,黑衣女子只是這樣看著她,將她的話靜靜重復了一遍。
“發生了什么…”騰蛇繼續重復。
嬴抱月看著那雙比冰湖更幽深的豎瞳露出怔然,心底咯噔一聲。
如果說人類的本質是復讀機,那么蛇…應該不是吧…
有些事嬴抱月從一開始就清楚,隨著記憶逐漸恢復,她更是明白了更多事。
如果不是這次意外,她其實沒打算去找騰蛇。
從她在姬嘉樹面前假稱騰蛇卻沒有產生任何異樣時開始,嬴抱月就意識到事情沒那么簡單。
不,這個懷疑其實開始得更早。
在她剛蘇醒從歸氏兄妹那里聽說到師父的死訊時,嬴抱月在難以置信后就明白,如果這件事是真的,那么師父身邊的那位神靈,肯定也出事了。
嬴抱月屏住呼吸,靜靜看著眼前靠在石壁上的那個黑衣女子。
明明本擁有凌駕于所有修行者之上的威權,但在她問出那個問題時,騰蛇的神情卻迷茫得像個孩子。
嬴抱月深吸一口氣,看著眼前身姿曼妙的年輕女子。
當然,只是看著年輕。
這位的容顏從嬴抱月第一次見到她開始,幾十年來就沒有絲毫變化。這也是當然的。
雖然在自己習慣冒大不敬將她在這種姿態下當做人來看,然而。
她畢竟不是人。
嬴抱月看著眼前神情迷糊的黑衣女子,無奈地笑了笑,其實按照輩分,她應該喊她一聲干娘。
眼前這個黑發豎瞳的女子形態才是嬴抱月從小熟悉的神靈的姿態。
八獸神,騰蛇。
正如她之前所喚,這個黑衣女子正是八獸神騰蛇的人形分身。
嬴抱月并不知道其他獸神有沒有這種幻化人形的能力,但她三歲的時候第一次見到騰蛇的時候,這位正是這種姿態。
沒錯,三歲。
算起來她們也是有幾十年的交情了。
嬴抱月或者說少司命林抱月還是個小不點的時候,就和騰蛇神的這位分身相遇了。
當然,第一個與這位分身結識的人是不是她,而是她的師父。當年只有十八歲,不過等階五的大司命林書白。
獸神作為天生的神靈,在山海大陸上只有天階修行者能承受得住其真身的威壓,其他人就算不幸碰上沒死也會不傻即瘋。所以即便大司命林書白后來成為獸神騰蛇的神子,也無人知道她們結識其實是在更早的時候。
當然這也因為師父和騰蛇初次相識時騰蛇就是這樣一個分身的姿態。
如果是真身…恐怕她們早就被壓扁了。
嬴抱月想起之前在冰湖中肆虐的巨蛇心有余悸地想到。
說實話…看著眼前思索過度眉頭緊鎖的黑衣女子,嬴抱月微微偏過頭去,她總覺得騰蛇的這幅容貌…有很大程度是在模仿她的師父。
畢竟…這位應該沒有性別…
總之,不管是真身還分身,除她以外沒有任何修行者知道大司命林書白和騰蛇神其實在其登臨天階前就相識了。
正如他們不知道八獸神騰蛇居然幫大司命林書白帶過娃一樣。
聽起來恐怖,但她小的時候,有一段時間是騰蛇負責照顧的。
師父和騰蛇的這場人神相遇聽起來傳奇,但事實當時情況不是傳奇,而是神奇。
她當時年紀太小只有模糊的記憶,還是根據師父和騰蛇的說法還原了現場。
嬴抱月抬頭看向洞窟外的冰湖,師父和騰蛇初遇就是在這片瀾滄海邊。
但不是什么命運的邂逅,當時的師父…正在洗澡。
帶娃是件十分辛苦的事,當年師父作為一名未婚庶女抱著個嬰兒回家的時候受到了所有家人的抵制,別說有人幫忙了甚至有親人趁師父睡著想把她抱出去賣了。
經過各種背叛師父徹底對身邊人失去了信任,就干脆抱著她離開了家,但她一個女子單身上路又不敢相信任何人,剛開始雖然還沒修行者追殺,但師父雙拳不敵四手,也被她折騰得精疲力竭。
就在一宿沒合眼師父將她放在岸邊大石準備洗個澡之時,用師父的話來說,那天她就一個沒注意,放在大石上的孩子突然不見了!
師父顧不得穿衣服直接從湖中沖了出來,結果沒走幾步…
卻發現石頭后坐著個黑發裹了一身女子,正把她抱在手里好奇地打量。
這就是師父和騰蛇的初遇。
十分神奇又詭異的初遇。
師父當時已是等階五,入湖前早就確認四周沒有任何修行者的氣息才敢喘息一二,結果沒想到遇到這詭異的女子,周身氣息更是十分奇怪。
但所幸騰蛇只是抱著她看了兩眼,看到有人追來,伸手就把她又放回了石頭上,當師父把她抱到懷里松了口氣后。
騰蛇卻對師父產生了興趣。
當然師父當時并不知道眼前這古怪得連衣服都不會穿的女子是神靈的分身。
確認她無恙后,師父連忙穿好了衣服,而下一刻師父說她就眼睜睜看著眼前的長發女子仿照著她衣服的樣式,變出了身黑衣服…
雖然不排除戲法元素,但這已經足夠讓五感通達的師父意識到事情不對…
總之,那一場有歷史意義的初遇,在師父抱著她一句話不說就跑結束。
沒人知道,大司命林書白年輕的時候比起戰斗…更擅長抱著她跑路。
但之后據師父說不論她到哪里,只要是有河有湖的地方,都會遇到那位黑衣女子,堪稱陰魂不散。
而再后來,兩人就相熟了起來。
嗯…相熟?
嬴抱月還記得她小時候坐在師父懷里看著那個女人輕描淡寫,內心卻十分無語。
那人到底是怎么樣和一個神相熟起來的?
總之這也是大司命林書白留下的一個未解之謎,但正如嬴抱月之前所說,普通等階二神子和八獸神之間大多是侍奉和供養的關系。
但凡事都有意外。
看著眼前不斷重復她那句問話的黑衣女子,嬴抱月目光怔怔。
大司命林書白,恐怕是這片大陸上第一位和一位獸神,成為朋友的人。
“騰蛇,”嬴抱月定定看著女人,“你不記得了嗎?”
黑衣女子渾身一震,看著眼前的少女。
她已不再是湖面巨蛇的姿態,但就在這時,那名美麗的女子的幽瞳中,再次滾落大顆的淚滴。
看著她的樣子,再想起她之前在湖面上的姿態,嬴抱月心中設想得到證實,她深吸一口氣,問出她之前發現的最大的不對勁。
“騰蛇,”嬴抱月眉頭深深地皺起,問出那個最嚴重的問題。
“你的翅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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