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印?詛咒?鎖鏈?嬴抱月腦海中一瞬間轉過太多猜測,下一刻看向自己的左手腕啞然失笑。
她真是身中詛咒太久了,看誰都像帶詛咒似的。且看李稷這個毫無察覺的模樣就知道他自己并不能感覺到那個東西的存在,況且剛剛她下針之時雖然受到了反噬,卻能明顯感覺到那個東西對她并無惡意,也并不是在吸取李稷的生命,也許只是想保護自己的主人罷了。
李稷既然稱呼東方儀為義父,顯然不是東方儀的親子,畢竟嬴抱月記得東方儀早已發下誓言終身不娶。這東西聽李稷剛剛說的話也不是東方儀設下的,許是來自于他親生父母也說不定。
但不管怎么說,東方儀都看不出來,現在的她更不可能看出來。
想起那位最年長的神子,嬴抱月目光微深。
東方儀是當年八人神中除了師父,她印象最好的一位。這位東吳國師的經歷也堪稱傳奇。
東方儀原本法號觀儀,幼年貧苦出身寺院,大器晚成,一直到五十歲修行的天賦才被人發現,那時他已經是汝陽城靈隱寺的方丈。傳說靈隱寺外青龍神的氣息環繞,整個東吳為之震動,東吳上一任君主,也就是趙暮人的父親以東吳國運相托三顧靈隱寺才請得觀儀方丈出山。
出山后的觀儀和尚不負眾望,于五十二歲那年成功得到了最強大的八獸神,天之四靈之首青龍神的承認,成為青龍神子。成為仙官進入朝堂就等于入了塵世,觀儀和尚至此還俗,沒有姓氏,他就以東方為姓氏,發下誓言要將余生獻給這個位于東方的國家。
這就是東吳國師,東方儀成為神子前的過往。
而因為這樣獨特的出身,東方儀終身未娶,甚至也沒有接受東吳王賜予的國師府,除了住在宮中,一般依舊回城外的靈隱寺借住。
嬴抱月上輩子和這位東吳國師見過的次數不多,最后一次就是在位階之戰上。而她之所以和東方儀相見次數不多,其實也是因為這位當年也是最讓她師父省心的一位神子。
力量的蓬勃代表著野心的蓬勃,但和其他幾位總喜歡搞事的神子不同,也許是因為僧人出身,東方儀為人有著天然的悲憫,有力量的同時也有著大智慧。
秦帝國勢大之時,他安守東吳從不鬧事,前秦失勢之時,也未曾著急地踩上一腳。
也大概也就只有這樣的國師,才能在失去八獸神庇護之后,還能守一方國家安寧。
嬴抱月在心底嘆了口氣,同樣為失去守護神的國家,騰蛇還沒死呢,前秦就已經亂得一塌糊涂。而東吳的青龍神已經近十年一絲氣息都未曾出現,可東吳這個國家還依舊維持著良好的秩序,中階大典的舉辦資格也沒有被取消,雖有減弱但國威依舊在。
什么叫差距?嬴抱月扶額,這就叫差距。
想到這里嬴抱月心中泛起隱隱的憂慮,她名義上的那位兄長嬴晗日顧頭不顧尾,恐怕大禍就在眼前,她卻無力阻止。
話說回來,嬴抱月看回來面前思索著什么的李稷,她上輩子雖然知道東方儀終身未娶,卻也不知道他有個義子。
“話說,你是什么時候成為東方大人的義子的?”她向李稷問道。
李稷眸光頓了頓,“七年前。”
具體來說是他七年前在南楚被姬墨打斷全身經脈,東方儀將他救回來之后。
他記得他在靈隱寺中醒來,看著那個老人靜靜注視著躺在床上的他問道,“癡兒,你是想去王宮中,還是想留在這里?”
他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回云霧森林,但比起王宮,他更想留在城外,聞言掙扎著道,“留在這里。”
“那你需要一個新的身份,”滿頭白發的老人看著他嘆息道,“老天給了你另一條命,老夫就斗膽收你為義子吧。”
他因為受傷意識模糊,但他并不討厭東方儀身上的氣息,雖然這個老人說的話他當時并沒有聽懂,點了點頭只是嘶啞著嗓子道,“我姓李。”
“你想姓什么姓什么,”白發老者毫不在意道,“老夫的姓氏取自于天,不會強加給別人。”
由此李稷就徹底接受了成為東方儀的義子。
七年前嗎?嬴抱月端詳著眼前人臉上的面具,又是這個時間點。
不過無家可歸的重傷少年,的確會讓那位東吳國師心生惻隱,不管本來是什么身份,東方儀收他為義子也沒什么好奇怪的。
“我知道了,”嬴抱月點頭,并沒有追問李稷親生父母的事。她本身就是孤兒,別人不說她不會刻意打聽,李稷體內的那個東西是在保全李稷的性命,想來許是他親身父母留給他的護身符也說不定。
既然連東方儀當年都束手無策,現在才等階六的她更不可能看出來那是什么,于是嬴抱月放棄了白費力氣。
“你回去后還是讓你義父給你看看你的后背吧,”嬴抱月道,萬一她手法有問題還能補救。
“嗯,”李稷點頭,下一刻向嬴抱月一禮,“這一次謝謝你。”
“不用客氣,”嬴抱月擺手,“你別忘了我還有事瞞著你呢。”
“那在下就此告辭,”李稷直起身,看著坐在床上的少女,猶豫了一瞬道,“你在家好好休息,這幾日…不要去西街,也不要進王宮。”
不要去西戎人聚集的西街,嬴抱月多少能理解,但這不要進王宮是哪里來的顧忌?說的好像東吳王宮她想進就能進一般。
想起當初在前秦夜探王宮的他和趙光,嬴抱月好笑道,“我又沒有趙光那樣的興趣。”
“不是…我是說,如果有宮人來傳旨,說陛下召你入宮,你千萬不要相信。”李稷頓了頓道。
“不相信?”嬴抱月怔了怔,“那你是讓我抗旨嗎?”
不知為何她聞到了陰謀的味道。
這是有人給她準備了什么樣恢弘的歡迎儀式嗎?
“拖延時間,去東街北路的東陵郡王府找趙光。”李稷道。
其實就算她真的進宮她也并不害怕。嬴抱月看著眼前鄭重囑托的人眸光動了動,下一刻點頭,“好,我知道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過我大概不用去找郡王殿下,”嬴抱月看向屋外笑了笑,“趙光今晚大概舍不得走。”
李稷怔了怔,而就在這時,嬴抱月緊閉的房門外忽然響起了敲門的聲音。
來人很規矩,只敲了三下,但下一刻門外傳來少年溫和平靜的聲音。
“抱月,大哥和長姐醒了,說叫你吃晚飯,你衣服試好了嗎?我可以進來了嗎?”
聽到門外姬嘉樹的聲音,李稷身形再次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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