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秦最弱。
北魏最強。
長久以來,所有人都是這么認為的。
姬嘉樹聞言怔怔看著遠方的球場。
八年過去了,的確有很多的人已經快要忘記了,這個現在被稱為最弱的國家,的確曾經征服過全土,并將整個大陸最強大的力量,都曾聚攏于自己的麾下。
“也是北魏不爭氣,”歷經滄桑的老人淡淡看著不遠處的馬場,微微瞇起眼睛,“都這么多年了,都懶得換個戰法,還用那些那兩個女人用爛的東西。”
“用爛…”姬嘉樹聽到老人言語中的鄙夷,一時有些尷尬。
傳言的確不虛,夢陽先生年紀大了像是看破了紅塵,很多事都不在乎了,但對大司命和少司命依舊永遠抱著絕對的敵意,這事果然是真的。
雖然姬嘉樹從未見過大司命和少司命,但他也很清楚那兩位的戰術和軍陣絕不可能是什么用爛的東西…
不如說大部分人想要學會都困難…
少司命守天下功績不顯,但即便如今大部分文書都被銷毀,姬嘉樹之前通過姬家的情報網偷看到不少關于大司命林書白的真實戰績。
在第一次看到的時候,他只感到震驚。
如果這樣的功績放在任何一個普通將軍身上,都足以讓這個人獲封戰神的稱號。但唯獨那個女子是個女子,很多功績卻被掩去了,甚至加到了太祖皇帝嬴帝身上。
看著面前神情復雜的老人,姬嘉樹深吸了一口氣,雖然夢陽先生的話中有失實的東西,但也的確解開了他不少的疑惑。
結合他知道的一些事實,一切都已經串了起來。
姬嘉樹看著遠處激烈爭球的馬場。北魏的騎兵的確強大,但很少有人知道北魏騎兵當年卻是兩個前秦將領帶起來的。
在大司命和少司命沒有接手前,大多是只知沖鋒用蠻力的散兵游勇,而在被秦帝國收編后才成為了后來震懾西戎的北魏鐵騎。
如今的北魏騎兵中還保存著大司命少司命當年練兵留下痕跡,畢竟戰場上實用的東西,會經由老兵傳給新兵。
少司命和大司命后來都成為了秦人,她們練兵的方法在前秦國內應該也有留存。
此時前秦和北魏的一戰,其實背后使用的戰術都來自于同一脈。
正因如此,那個女子才會在開場前和他說唯獨北魏她知道如何應對的吧…
大概。
雖然知道她可能能拿到這些,但姬嘉樹還是很難想象嬴抱月作為前秦公主是怎么能夠如此熟練地運用這些戰術。
前秦修行者的身體素質雖然不如北魏,但北魏在之前和東吳的的對戰中消耗了大量的體力。
談起配合,北魏修行者雖然訓練有素,但有不少不太服管,多少還有些摩擦。
前秦修行者之間的配合雖然不太默契,但所有人此時對那個少女的指揮展現出了除了絕對的信任。
各種條件綜合起來,前秦北魏這兩個完全不一樣的國家,在這一刻,在這片球場上,幾乎在其他條件上達到了神奇的均等。
那么在幾乎同等的條件下,這場比賽,到底會何去何從?
姬嘉樹和周圍旁觀的其他人一樣,睜大眼睛,生怕錯過場上的每一個細節。
既然其他條件幾乎相同,那么到最后拼的就還是戰術和個別高超的表現了。
“那個北魏繼子…”高臺上夢陽先生瞇眼看著孟詩道,“這車懸陣用得不錯。”
姬嘉樹點了點頭,“不過…”
“不過…”夢陽先生與他同時開口,下一刻在他的謙讓下,老人渾濁的眼睛看著賽場上的年輕人們,靜靜開口。
“不過還是欠點火候。”他靜靜道。
夢陽先生神情復雜。
如果當年沒有看過那個女子指揮的車懸陣,他也可以從心底說出這個北魏繼子指揮的好。
然而這世上沒有如果。
他再不愿意提起那個女人,但都不得不承認,當初那個小女孩調動千人騎兵,都能讓其進退有序。
但此時球場上,那位北魏繼子指揮七個人,就已經露出了力不從心的表情。
“而那個女子…”夢陽先生看著遠處前秦隊伍中的嬴抱月,最終他保持了沉默。
如果說北魏繼子的指揮是有模有樣卻顯得有些僵硬的話,那個前秦少女的指揮其實沒有成型的陣法,顯得極為隨意,但就是在這份隨意中,卻有著極強的變化和精妙的應對。
“北魏,中五!”
“前秦,中四!”
賽場邊每一刻鐘敲一次計時的鐘聲已經敲到了最后一聲,比賽已經進行到了最后一刻鐘,但任誰都沒想到,比分居然還如此焦灼。
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焦急的神情。
而本來就不太服管的北魏修行者臉上更是露出煩躁之色。
“怎么回事?孟施?”
“你怎么越指揮越糟啊?”
他們只是在孟施的強大和之前每場比賽勝利的份上,勉強聽他的話,但此時北魏繼子的指揮不能立竿見影,北魏隊伍中的騷動就變得明顯起來。
孟詩的臉色蒼白起來,但下一刻她寄希望地看向前秦的隊伍。
按理說那個女子和她一樣,也是靠著戰績才勉強被其他修行者接受的,那女子還以女人的身份待在球場上,此時比分遲遲落后,那個女子應該也會受到同伴同樣的質疑才對。
然而在看到那個纖細的身影之時,孟詩瞳孔一縮。
風聲吹去,點點火星。
而就在那些許的火光中,她看見。
那個少女,她在笑。
在如此的困境,在孟詩她自己痛苦到恨不得這個比賽馬上結束的現在,那個同樣汗如雨下的少女卻在笑。
馬場上,響起清越的歌聲。
“脫緋姿,著錦衣,銀鐙金鞍耀日輝,場里塵飛馬后去,空中球勢杖前飛。球似星,杖如月,驟馬隨風直沖穴。人衣濕,馬汗流,傳聲相問且須休,或為馬乏人力盡,還須連夜結殘籌。”
在前秦修行者一時膽怯之時,那個少女揮劍打馬向前。
球似星,杖如月,驟馬隨風直沖穴。
“前秦,中五!”
平了!
孟詩額角的汗唰地淌下。
就在這時賽場邊傳來了考官倒數的聲音,居然已經到了要結束的時間!
如果能以平局結束,就還有增加時間的機會,時間太短,靠長劍擊球如果不是離得夠近已經來不及進球了。
而就在這時有北魏修行者在自家球門前攔到了球,面上大喜正要向前秦的球門攻去,但就在這時周圍響起旁觀者的驚呼,孟詩瞪大眼睛,看著不遠處嬴抱月忽然張弓搭箭,朝向是…那個修行者劍下的球!
“倒數十個數…十…”
遠處考官已經開始倒數。
“左右,上兩個人!”孟詩聲嘶力竭地大吼。
“圍住她!”
她的大吼沒有白費,有兩個北魏修行者沖破前秦的封鎖一左一右向嬴抱月包抄而去。
時間仿佛在一瞬間凝固。
而就在這時,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一幕發生,震撼了所有人的目光。
孟詩睜大眼睛,看出遠處那個少女膝蓋微抬一個提膝,馬側箭筒內的所有箭全部彈飛到空中,下一刻嬴抱月一個低頭抬頭,口中已經叼了兩支箭。
而下一刻,三箭上弦。
“五!四!三!”考官的倒數聲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二…”
“嗡!”
就在那一聲一前,那個少女的弓振動了。
三箭齊發。
所有人都沒看清到底發生了什么。
場里塵飛馬后去,空中球勢杖前飛。
在騰起的灰塵中,原本包抄那個少女的兩個修行者被直射而來分方向的兩支的羽箭逼退。
嗤的一聲,有鮮血從那個少女的指縫流下。
而剩下的那只箭。
下一刻,球場中隨著最后一聲倒數聲。
響起了馬球入網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