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月謠第一卷前秦夏海上升明月第七十一章風雨和火院邊圍觀的學子修行者們的熱火朝天不同。
水院冷清了多年的觀景臺邊是死一般的寂靜,但這不代表這里圍觀的人不多。
八年來,姬嘉樹第一次在水院看到這么多人。
比火院還要多的人。
但就是這么多人,高臺邊的空氣卻仿佛凝固了,人們并非不想說話不想喧鬧,姬嘉樹很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看著高臺上銳利的劍光他目光微寒。作為在場為數不多的神舞境,他尚且都能感到如此猛烈的氣魄,那么遑論其他人。
今日在這里的都是小有境界的修行者,但在場卻沒人能掙脫這一場真元和殺氣的盛宴。
之所以這么安靜,都是因為所有人都被高臺上那異常緊張的氣勢所影響。
在一片寂靜中,姬嘉樹聽見自己腰邊的春雷劍一陣陣的嗡鳴。
看著高臺上斷水劍的寒光和殺氣和周圍凝固的人群,少年深吸了一口氣。
這就是水院大師兄,許義山。
這就是當今境界最低的四大名劍的持有者,那個男人的真正實力。
所有人都說許義山不過等階六卻能成為斷水劍的劍主,不過是因為水法一派人丁凋零走的大運。
但姬嘉樹卻比任何人都清楚,不是這樣的。
他是那個男人尚在微末之中第一個注意到許義山的人,某種意義上,姬嘉樹也是最清楚許義山實力的人。
人們曾經戲稱許義山是水院第一劍,但這不是恭維,不過是嘲笑水院只有他一個人學子。
但姬嘉樹很清楚,水院就算有上千人上萬人,許義山都會成為第一劍。
他是真正的水院第一劍。
其他學宮的弟子雖明面上對水院冷嘲熱諷,但事實上還是有不少人畏懼水院的實力。而畏懼水院,在學子層面,其實就是畏懼許義山一個人。
今年水院沒有一個人報名,背地里其實也有其他學宮做的手腳,姬嘉樹曾在姬家的情報網里看到過相關情報。因為如果水院今年還是招不到人,那么便會失去參加稷下之宴的資格,許義山就參加不了上四宮斗武。
姬嘉樹曾經和許義山提過,但那個冷硬的男人卻表示如果是會被收買的人,不進水院也罷。
那是一個非常固執的男人。
但同時,那也是一個非常正直的男人。
和葉思遠完全不同的,他是一個真正的少年強者。
所以看著眼前這一幕,姬嘉樹一時有些混亂。
誰能告訴他,為什么她…為什么嬴抱月會和許義山這個知道她身份的人對上?
而為什么許義山會…感受著這強烈的殺氣姬嘉樹心底微沉,為什么許義山會如此認真?
他要知道這一切,就只能去問導致他現在在這里的始作俑者。
姬嘉樹瞇起眼睛,看向那個離高臺最近的,手在胸口緊緊握緊探頭探腦的身影。
他深吸一口氣,收斂起身上的氣息拉起一個屏障,微微低下頭,讓他看上去像是一個普通的學宮學士。
也幸虧高臺上的兩人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牽動了所有旁觀者的心神,也讓姬嘉樹第一次感受到了在人堆中卻沒被第一眼認出的待遇。
當然這一切不可能撐多久,但他來都來了,此時也顧不得在意太多。對所有人面生的姬清遠微微站在他身前擋著他,兩人費勁地擠到了人堆前,擠到了雙眼瞪得像銅鈴的某人身后。
“要打了要打了…許義山這小子不會真的…”陳子楚看著高臺上的嬴抱月和許義山心跳如鼓目不暇接,冷不防有人拍了下他肩膀。
陳子楚認識的人多,如果是平常還有心情看兩眼,但此時不管是什么熟人都別想讓他眼睛離開一寸,少年抖了抖肩膀無動于衷,但下一刻他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
“陳子楚。”
陳子楚回頭看到姬嘉樹,這才想起來他之前送出去的那封信。他本來該驚訝該驚喜來著,但也許是之前的危急時刻已經過去,此時看到姬嘉樹他卻只剩下不知道該說什么的怔愣。
姬嘉樹張開了屏障,一般人聽不見他們說什么,看著擋在外邊的姬清遠,陳子楚回頭看了他一眼干干地開口,“你來了啊。”
“什么情況?”這人反應也和他預想的不一樣,姬嘉樹深吸一口氣走到陳子楚身邊,皺眉道,“你不是說她和葉思遠打上了嗎?”
姬嘉樹內心疑惑,難道葉思遠放過了她?可他素來知道葉思遠是個錙銖必較的小人。
“他們沒對上?”姬嘉樹只能想到這一個可能。
“哦,你說那個,”陳子楚涼涼看了他一眼,“那個早打完了。”
打完了?姬嘉樹一愣,看著高臺上渾身是泥形容狼狽但依舊站立著的少女,“葉思遠放過了她?”
陳子楚目光復雜地搖頭。
居然真的交手了?姬嘉樹內心一震,他大概能猜到那兩人為什么動手,但既然這女子現在在水院這邊這只能證明…
“她輸了還是認輸了?”姬嘉樹平靜地問道。
這女子只是等階九還是不會劍法的等階九,只有這兩種可能。
以這女子身上的傷勢來看,他更傾向于后者。
但姬嘉樹沒有想到,他從小到大從未出錯的預測,人生第一次出現了偏差。
明明是理所應當的事,但聞言陳子楚看他的目光卻更加古怪,姬嘉樹心底一個咯噔。
下一刻他聽見眼前的好友忽然看著他的眼睛輕聲開口,“如果我說…她贏了呢?”
姬嘉樹一愣,卻完全想不到道理,他眼前的陳子楚也不知如何解釋。
本來也就只是他一人的臆測。
“葉思遠把她打下了臺,”陳子楚轉回頭靜靜看向水院的觀星臺,“她輸在了最后一招。不過…”
少年背對著擁擠的人群,看著高臺上渾身泥濘的少女。
“如果葉思遠沒有撤掉抑境符,我和你說我覺得最后贏的那個人會是她…”陳子楚背對著姬嘉樹淡淡開口,“嘉樹,你相信嗎?”
相信?
姬嘉樹一愣,這句話聽上去是氣話,不值得高階修行者相信。
但他認識的陳子楚不是會在修行一事上感情用事的人。
這一切到底…
姬嘉樹把疑問按到心底,看著陳子楚問道,“這些先不論,她到底怎么會和義山對上?有什么誤會?說清楚我去讓義山先停手吧。”
姬嘉樹深吸一口氣,葉思遠色厲內荏,但許義山可不是吃素的,這女子不可能是…
“義山不會停手的,”然而本寫信向他求助陳子楚卻忽然開口。
陳子楚嘆了口氣,看著臺上努了努嘴,“你看。”
姬嘉樹聞言望去,瞳孔一縮。
高臺中央,劍指嬴抱月的許義山單手握劍,靜靜凝視著眼前的少女。
而下一刻,他從懷里掏出一個青色的戒指,套上了自己的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