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崩地裂,震耳轟鳴。
嬴抱月猛然被拽入一個狹小的空間內,不等她反應就只覺砰的一聲撞到了一個極為堅硬冰冷的東西上,剛想爬起耳邊傳來更猛烈的碎裂聲,啪的一聲那個棺材再次關上,將一切隔離在外。
無數土塊石頭砰砰打在外面,激烈的震蕩聲中嬴抱月只得閉緊眼睛伏在那冰冷之物上挨過去,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的地動山搖才稍稍停歇。
黑暗狹小的空間里,嬴抱月悄悄睜開眼睛,卻依舊被黑暗吞噬。
自己最近…為什么和棺材那么有緣呢?
只不過這一次感覺比上一次更慘,因為實在是…
太擠了。
嬴抱月在心底嘆了口氣,一動不動地趴在那冰冷之物上。
她可沒忘記她是怎么進到這個棺材里的,但她覺得她還是不要多想為妙。
自己畢竟不是蝙蝠,這次這個棺材蓋還不會發光,她實在看不清這里面有什么,只不過…
大抵還有個人在吧。
但這冰冷堅硬的觸感是金屬的觸感。
月食,地震,突然出現的棺材,還有這詭異的觸感,嬴抱月在心底繼續嘆氣,這都什么跟什么。
一切都詭異到了極致,但都到了這個時候她反而看開了,比起掉入地震裂縫再糟糕也糟糕不到哪去。
畢竟她已經沒什么好怕了。
這時只聽吱呀一聲,一只手從她身邊探出推開了她頭頂上的棺材板。
月食已然結束,血色月光重回大地,突如其來射入的光線讓嬴抱月瞇了瞇眼睛,在朦朧的紅光和黑色棺材的映襯中她仿佛回到了剛穿越的時候。
這是…
感受著月光灑在脊背上,嬴抱月默默爬起,直起身體坐了起來,看向下方。
現實總要面對的,在血色月光下她終于看清了把她拉入棺材之人的真面目。
真面目…
山林間一陣微風吹過,嬴抱月坐在那人身上,靜靜看著身底下那張青銅面具。
說實話這個時間地點躺在棺材里的怎么說也不可能是正常人,甚至都可能不是活人,她早就有心里準備。
但看著眼前那張宛如三星堆出土文物一般透雕獠牙的青銅面具,嬴抱月還是在一瞬間說不出話來。
看來那個冰冷堅硬的觸感的確是金屬沒錯就是了。
剛剛硌得她難受的罪魁禍首也是這東西。
嬴抱月面無表情地看著這幅面具。
拙樸的青銅面具下,是一雙閉著的眼睛。
男子的眼睛。
“你…”
嬴抱月剛想開口,身下卻再次劇烈震動起來,她瞳孔一縮。
余震!
嬴抱月迅速回頭打量四周發現這棺材此時居然正卡在山崖上!
一陣巨大的抖動后,伴隨著令人牙酸的摩擦聲棺材棺身陡然傾斜,嬴抱月渾身一震,而就在這個時候,身下的那雙眼睛卻突然睜開!
然而不等嬴抱月仔細打量,一只鐵臂猛然抓住了她的臂彎,像是有個“抓緊”的聲音響在她耳邊,下一刻猛然一個咔嚓聲,棺材居然順著山崖滑落了下去!
啊啊啊…
如果是在前世,自己還是個普通少女,大抵需要這么叫吧。
嬴抱月反手抓住那條手臂,面無表情地看著身邊飛馳而過的山林,居然還有時間在心中如此想道。
畢竟她現在…正在坐棺材過山車。
過山車啊!
不知這男子做了什么,棺材的底部仿佛有千斤重,牢牢貼合山崖,在一陣極為顛簸可怖刺激的滑行后,嘎吱一聲猛然停在了一處坑陷中。
身體猛地前后搖擺,嬴抱月面無表情地恢復了原來的身形。
到了這個時候,周圍動靜才終于停了下來。
周圍的蟲鳴鳥鳴猛然響起,她三魂七魄歸位,再次回到活著的世界。
這棺材質量真好。
嬴抱月默默低下頭,看向那個青銅面具,而就在她低頭的那一刻,她仿佛再次被一片黑暗吞噬。
純黑的瞳仁,在月色下黑到簡直有些發藍的程度。
嬴抱月低下頭,卻正好撞入那男子靜靜睜開的眼睛。
兩人四目相對。
這個人…
嬴抱月倒吸一口涼氣,猛然握住劇痛起來的手腕。
周圍的蟬鳴有一瞬間的停止。
對于五感敏銳的她而言,只是看著這個人的存在,眼睛都發痛。
比楚姬身上那個老婆婆都要強大的壓迫感。
這是一個高階修行者。
很強很強。
嬴抱月死死握住手腕,只覺周圍的空氣在一瞬間都停滯下來讓人無法呼吸,就在這可怕的窒息感里,那個人的眼睛凝視著她,緩慢地眨了眨眼睛。
那人沒有說話,但嬴抱月覺得他像是啊了一聲似的。
似是忽然察覺到了什么。
下一刻嬴抱月眼睛里的刺痛感忽然一輕。
他收斂了身上的氣息。
嬴抱月坐在他身上直起身來,但那人依舊看著她一言不發。
啞巴嗎?
雖然打扮奇怪,但嬴抱月已經足夠確信他是個活人,畢竟死人不可能有剛才那么可怕的壓迫感。然而這位躺在棺材里的活人卻不說話。
男人深黑到冰藍之感的眸子只是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周圍一片寂靜。
嘎嘎嘎,烏鴉從靜止的兩人頭頂上飛過。
“還是說點什么比較好吧?”
嬴抱月看著身下的男子神情微妙,對他開口道。
周圍還是死一般的寂靜。
嬴抱月也不說話了,只是這樣看著他,在月光下兩人繼續靜靜地對視著。
又是一陣烏鴉飛過,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嬴抱月以為自己是真遇上了啞巴之時,耳邊卻忽然傳來一個寧靜如水又惜字如金的聲音。
“你不害怕?”
說話了!
嬴抱月睜大眼睛看向下方的男子,感覺就像編鐘被敲響了一般居然有種驚奇感。
“怕什么?”
不過編鐘雖然能被敲響,但敲一聲只有一個響。
“我。”
嬴抱月低頭看向一句話就一個字的人,“為什么要怕你?”
“棺材。”他言簡意賅道。
“因為你從棺材里爬出來?”嬴抱月繼續補充發問。
青銅面具下有個微微起伏,大抵這人是在點頭。
為什么不害怕?
因為我也是。
嬴抱月默默注視著他。
我能說我也從棺材里爬出來過,所以沒什么心理障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