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一直吃了一個多小時,最后飯桌上只剩下徐洲跟徐建國父子倆,還在那邊說。
今兒個大年三十,周紅梅說不管就不管,由著他們父子倆邊說邊喝。
“也不知道崔路那個孩子有沒有吃飯!”周紅梅一邊熬漿糊,一邊說道。
“崔路?”幫著燒鍋的徐琳,聽著自家老媽的話,先是愣了一下,隨后才反應過來老媽說的是誰,“不是說他叔家會給他留飯嗎?”
周紅梅聽了,不由得嗤笑一聲,“才怪!”
“嗯?”徐琳一驚,“難道不是嗎?”
“你隔壁馬嬸子說的!”周紅梅說道,“這孩子,幫他叔家忙活一整天,也就掙一天兩頓飯,其他的,什么都沒有!”
“不是吧?”徐琳有些驚訝的說道。她跟嫂子后面干活,掙多少錢?
他沒有自家嫂子掙錢多,但是,好幾個村子來這邊加工面粉,肯定也有的掙,多多少少也該給點工資啊!
“聽說一開始還是不錯的!”周紅梅說道,只是,時間長了,崔路就成了他們家的長工,不僅對崔路越來越苛刻,給干的活兒還越來越多。
這也是他們村長為什么把人招來看大棚的原因,畢竟,他們本村也不是沒有家里困難的人家!
“媽,要不,咱們給送點飯過去?”徐琳小聲的提議道。
“…你給送過去?”周紅梅問。
徐琳點頭,“可以啊,咱們家不是還有好多飯么?”
“那行!”周紅梅聽著,便讓女兒看著,自己去找了飯盒,洗洗刷刷之后,便裝了大半飯盒的飯,又把菜每樣都夾了一些進去,裝了滿滿一飯盒,就遞給了女兒。
“把飯盒給他就回來了!”周紅梅對著徐琳說道,怎么說,她家小五也是訂了婚的人,平日里還是要注意影響的!
“嗯,我曉得的!”徐琳道。
徐琳說完,便拿著溫熱的飯盒去了丁頭河的那塊地。
起初,徐琳并沒有在原來他睡覺的地方找到人,在大棚兩邊看看,也沒看到人,還以為人回家吃飯去了。
就在她準備回家的時候,又在另外一邊遇到了人。
崔路看見徐琳的時候,還挺驚訝。呆呆的看著她,半天回不過神來。
“穿著還挺合身!”徐琳看著套上哥哥舊襖子的崔路,微笑著說道。
崔路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么之后,也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新衣服,頓時就不好意思了!
“是…是哥給的!”崔路紅著臉,低著頭,小聲的說道,對他們來說,這是舊衣服,這對他來說,卻跟新衣服一樣。
“我知道!”徐琳笑著說道,“還沒吃飯吧?給!”
崔路:“…”
“趁熱吃吧!”徐琳直接把飯盒塞到崔路的手中,放完了,才反應過來,自己忘了帶筷子了:“呀,忘了帶筷子了,要不,你拿回家吃?”
崔路聽著,連忙搖頭,“我…我有的!”
到底是冬天,讓人家晚上在這里看大棚,也不能讓人就呆在寒冬臘月的外面,那還不得把人凍死?
所以,村長給他安排在一家大棚里面,就一個簡單的鋪蓋,厚厚的稻草,以及一床被子,村長還給他一個手電筒,方便他晚上檢查。
過年這幾天,白天也要他看著,他就把自己的碗筷帶著,餓了,就燒個紅薯吃吃,餓不著。
“那行!那你先吃吧,我家里還有事兒,就先走了哈!”徐琳說著,便對他笑著揮了揮手,然后才轉身跑了!
崔路:“…”
崔路一直記得她笑的模樣!漂亮的眼睛里好像有星星一樣,亮晶晶的。
崔路還記得…還記得那個夢…
她說…
崔路低下頭,看著手中的飯盒,一直渾渾噩噩活著的人,這會兒,好像忽然就有了方向!
崔路回到自己的小窩,太陽把大棚里曬得暖洋洋的,在稻草上一躺著,更是舒服的讓人嘆息。
然后,他才打開飯盒,滿滿一飯盒的飯和菜,就是這個飯和菜,讓崔路記了一輩子!
之后,吃任何東西,好像都吃不出那種感覺了!
而此時,徐琳已經一路跑回了家,家里,她哥跟她爸終于喝醉了!飯桌也終于可以撤了!
杜寶秀跟周紅梅兩人各自把自己的男人扶回自己的房間,伺候他們安穩的躺著之后,才開始忙碌接下來的事兒。
比如貼對聯!比如準備餃子餡!
“正嗎?”杜寶秀負責貼,徐琳負責扶著板凳,周紅梅跟老太太負責觀望!
“向左一點!”
“向右一點!”
周紅梅跟老太太不約而同的開口道。
杜寶秀:“…”所以,我該聽誰的?
“向右一點!”
“向左一點!”
兩個人又齊齊說道。
杜寶秀:“…”你倆立場如此不堅定,到底是什么原因?
扶著小板凳的徐琳,聽著自家老媽跟奶奶的指揮,一個沒忍住,直接就笑倒了。
她倒了倒是沒什么大不了的,卻不小心把自己扶著的板凳也給帶倒了。
站在板凳上的杜寶秀自然也往下倒。
老太太看到這個架勢,一下子忘了自己是個老太太了,展開雙臂就要去抱。
還是周紅梅眼疾手快,把老太太給拽了回來,自己去抱住杜寶秀。
最后,婆媳兩人摔成了一團,好在,現在是冬天,兩個人都穿厚厚的,最主要的是板凳不高,沖力沒有那么大,沒把人摔傷了,倒是把人給摔笑了。
一家人笑成了一團,把笑聲,直接把隔壁的馬玉珍給引了過來。
然后,馬玉珍看到她們都在院子門口,自己急慌慌的跑出來聽熱鬧,頓時就不好意思了。
“咳咳咳…我就是過來看看你們怎么了!”馬玉珍清了清嗓子,佯裝淡定的說道。
徐家的老中小三代四人,收了笑聲,也又不說話,就這么直直的看著馬玉珍。
馬玉珍被她們看得頭皮發麻,想要跟他們解釋的什么,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該怎么說。
最后,直接逃遁。
“那個…那個我家里還有點事,你們忙,我就先回去了!”
丟下這句話之后,也不等徐家幾口人開口說話,別灰溜溜的跑回了家。
原本想偷聽,卻不想,跟人家撞了個正著,還能有比這更尷尬的事情嗎?
“這個馬玉珍!”
老太太一臉的無奈,說完,趕忙去把自己的兒媳婦孫媳婦以及孫女兒給拽起來。
“沒摔傷吧?”老太太問。
“沒有!”杜寶秀說著,又去看向周紅梅跟徐琳。
周紅梅跟徐琳也連忙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并沒有摔傷。
三個人爬起來的時候,正在相互拍著身上沾到的灰塵,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個人忽然沖了出來,一把抱住了杜寶秀。
“媽,小五,你們不能打寶秀!”喝醉了酒的徐洲,緊緊的抱著杜寶秀,雙眼迷離的看著周紅梅跟徐琳,套別人真的說道。
兩個正在幫著杜寶秀拍灰塵的人,被他這么一抱一說,忽然就停下了動作。
看著一臉倔強的徐洲,無論是周紅梅還是徐琳,一時都無言以對,誰打你媳婦了?
“我媳婦這么好,不能打的!”不知道是不是暈的厲害。徐洲的腦袋,枕在杜寶秀的肩膀上,雙手更是緊緊的圈住杜寶秀的小蠻腰,繼續嘮叨。
周紅梅:“…”
徐琳:“…”
周紅梅只有翻白眼的沖動,至于徐琳,卻忍不住捧腹大笑。
而杜寶秀,聽著徐洲的話,一邊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之外。一邊又忍不住滿心的感動。
看看這個人,喝醉酒了,還怕她被欺負。
周紅梅跟徐琳,怎么會欺負她?
現在家里都沒一個人,都不會欺負她。
“媽,我先扶他進屋,棉襖都沒穿呢!”杜寶秀撐著徐洲,小聲的說道。
“去吧去吧!”周紅梅連忙揮手,“貼對聯的事情交給我們就行!”
不過,這話,周紅梅也就說一說。
因為,對聯上的字她也不認識,到底哪句話該貼在門的哪一邊,她根本就不知道。
至于徐琳,小學畢業的她,讀個對聯還是輕輕松松的,只是,哪個上聯哪一個下聯,她就有些分不清楚了。
“我覺得這個是上聯!”好不容易把院子大門的對聯貼上了,幾個人就轉戰堂屋的大門。
徐琳拿著一副對聯,讀了又讀,最終,舉起自己的右手,語氣不怎么堅定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