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恢復的時候,徐洲只覺著頭疼的厲害,而耳旁各種尖利的聲音更是加劇了這種痛感,覺著腦袋都要炸了一樣!
“別吵了!”徐洲不耐煩的喊了一聲,這才皺著眉頭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卻被眼前這一幕嚇到失魂。
不是孤單冷冽的病房,不是光潔的天花板,不是平坦光滑的地磚,更不是滿室刺鼻的消毒水味兒。
簡陋的磚瓦房,凹凸不平的地面,又臟又破到能直接扔到垃圾堆的家具,還有…還有年輕了幾十歲的…父老…“媽?”
徐洲在認出眼前的人之后,原本漂亮的桃花眼瞬間瞪大到了極致,還不等他問到底怎么回事兒,整個人已經被摟進了老媽的懷里,一張臉正好埋在老媽的胸前,徐洲哪里還顧得上想東想西,一張臉瞬間漲得通紅,正要掙扎,卻聽見老媽心疼的哭號,頓時僵住了動作。
“兒啊,你可嚇死媽了,媽就這么一個兒子,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和你爸可怎么辦?”
徐洲聽了心酸,他爸媽有四女一子,雖然沒有虐待過四個女兒,可確實是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的他身上,偏他沒用,一直讓他們失望,等他終于有能力的時候,老兩口早就…
正難受的徐洲,在想到這里的時候,又傻了,他爸媽去世都幾十年了,所以,他最終也沒熬過去,死在了醫院,卻在地府和爸媽團聚了?
“快別哭了,他嬸子,徐洲就是被門檻絆了一下,沒那么嚴重!”
“李蓮花你放屁,我告訴你,我兒子沒什么事兒什么都好說,我兒子要是有啥,我跟你拼命!”
就在徐洲躊躇到底該如何看待死亡這件事兒的時候,他媽已經放開了他,架勢全開的跟人吵架去了。
“周紅梅,你不要得寸進尺!”周紅梅厲害,李蓮花也不是吃素的,直接就杠了回來。
“今兒個我閨女定親,誰喊你兒子過來的?差點毀了我閨女訂親禮,我沒跟他計較那是看在大家同村的份上,他自己睜眼瞎,那么高的門檻看不見,你怪的著我頭上?就算你家男人是大隊書記,你也別想欺負人!今兒告訴你,我李蓮花還真不是誰都能欺負的主兒!”
“我呸!你家閨女要不是…”
“媽!”
坐在地上的徐洲看著眼前的人,有印象的,沒印象的,愣怔了許久,終于弄清楚了現狀,李蓮花的女兒也就是林寶珠訂親那天,他是匆匆的跑過來,對著林寶珠發誓,這輩子非她不娶,就算她嫁人了,他也是她一輩子的后盾!十八歲的他,沖動,盲目且執拗,也因此,付出了極為慘痛的代價。
所以,他沒死,而是回到了過去?
周紅梅的反擊,在聽到兒子的喊聲之后,瞬間潰散,顧不上和李蓮花爭吵,快步跑回徐洲的身旁,又是心疼,又是怒其不爭。“你現在還要護著她?她就是個…”
徐洲沖他媽微微一笑,這才借著他媽的攙扶站起來,轉頭,看著站在一旁哭的梨花帶雨的人,上輩子,他就是被她的這副模樣奴役了半輩子,若不是她給他致命一擊,他可能還會這般繼續下去。
這樣一想,他忽然有些慶幸,慶幸她的背叛。
“那個…我剛剛就說笑來著,你別當真!”
“什么?”
林寶珠,今天訂親的女主角,從始至終,她一直表現出來的都是受害者的一方,偏他傻,真信了她的話,以為她這場訂親只是因為被逼無奈。
“我說,剛剛我就說笑來著,你可千萬別當真!”不會非你不娶,也不會再是你的后盾。
上輩子的遭遇,也是他咎由自取,十八歲沖動盲目情有可原,可幾十歲的人還能被一個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間那就是他自己蠢了。
所以,報復什么的,沒有,他只希望,以后橋歸橋路歸路,再無瓜葛。
林寶珠的臉色,再聽到徐洲干脆的確認之后,瞬間變得煞白,然而,她到底沒忘了自己的對象就在旁邊,原本因為徐洲的出現和表白就已經臉色不好了,她若是再表現出半點不對勁兒,今天這訂婚宴也就繼續不下去了。
“呵呵呵…我怎么會當真?我一開始就知道你跟我鬧著玩兒的!”林寶珠努力讓自己笑的自然一些,沒人見到,她放在身側的手,早已緊緊握了起來。
她是對徐洲有好感的,徐洲家境不錯,人又長得好看,對她還好,如果沒有趙衛東,徐洲絕對是丈夫的上上之選,可她二姑給她介紹了家在鎮里的趙衛東,雖然比她大了八九歲,且不如徐洲長得好看。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她的心一下子就偏了,誰想整天面對那些干不完的農活?誰不想去城里過好日子當官太太?她知道自己的選擇沒錯,卻不敢這么直截了當的告訴徐洲,便把鍋甩到了爸媽的頭上。
沒想到,徐洲不僅沒生氣,反而對她更好了,有什么好吃的都偷偷塞給她,今天,徐洲來這一出,她一點也不生氣,反而,心底隱隱有些歡喜,她有一個體面的丈夫,還有一個死心塌地對她好的男人,哪個女人有她的能耐?
林寶珠長得好看,一雙杏眸顧盼生輝,瑩瑩一點淚光就是最大的武器,在趙衛東面前,那就是無辜的表現,在徐洲的面前,那就是隱忍委屈,可不就把兩個男人的心抓的牢牢地?
只是,她不懂,為什么只是摔了一跤,徐洲的態度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那樣一說,豈不是當著眾人的面打她的臉?
“媽,我們回家吧!”徐洲不管她思緒是不是有萬千變化,說了自己該說的話,便挽著周紅梅的手臂往外走。
周紅梅本來打算好好罵一罵水性楊花的林寶珠,見兒子悔悟了一樣,哪里還顧得上她?巴不得兒子跟她斷的干干凈凈才好,又怎么會往兒子頭上扒拉屎盆子?
“走,咱回家!”
周紅梅的心情很好,當然,如果能忽略兒子頭上那一坨血肉模糊的傷口的話就更好了。
剛出院子,徐洲的腳步就停下了,目光落在不遠處正在忙碌的人身上。
“走走走,趕緊回家把你頭上的傷口處理一下!”周紅梅順著兒子的目光看去,眼神立刻變了,二話不說,拉著兒子就走。
“媽,你等等,我有話要…”
“說什么說?趕緊跟我回家,以后,你再敢跟林家的人牽扯到一起,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周紅梅根本不給兒子把話說全的機會,拽著兒子就走,在她的眼中,這林家就沒有一個好東西,老的老的不講理,小的小的不要臉面,想要過安生日子,就得離這家人遠一點。
“媽,媽,你別著急,我是真有事兒!”徐洲好不容易才掙脫老媽的桎梏,一臉嚴肅的看著他媽,“我真有事兒,不亂來,就說幾句話,你在這里等我,我保證說幾句話就來!”
“…”周紅梅看著自己的兒子,一臉的不情愿,相比于林寶珠,她更不愿意兒子跟這一個扯在一起,可她也知道兒子的脾氣,遲疑了一會兒,到底還是妥協了,“那你去吧,我就在這兒等著,你快去快回!”
徐洲對著周紅梅燦爛一笑,這才頂著腦門上的傷口一步一步向另外一邊正在忙碌的身影走去。
林寶秀,那個他臨死之前唯一對他好的人!喜歡他喜歡了一輩子的人!
這會兒的徐洲心情很復雜,按理說,就憑人家上輩子對滿身狼狽的他不離不棄,他就該以身相許了了她一生的夙愿,可…可重來一回,他再不愿像上輩子一樣,草草以對自己的婚姻,所以,他決定,除了讓他娶她之外,他可以滿足她一個愿望,哪怕保她一世無憂。
“林寶秀!”
正在切豬草的姑娘,聽到這一聲叫喊,這才抬起頭來,看著站在自己不遠處的大男孩。
徐洲也在看著她,十六歲的林寶秀,消瘦,面色蒼白,卻難掩她精美的五官,可這樣的一張臉,不僅沒有給她帶來半點榮耀,反而成了她的災難。
“有什么事兒嗎?”女孩的聲音,不知道因為什么原因,顯得略微沙啞。
徐洲看著她的目光,空洞,茫然,不見半點生氣,徐洲想起上輩子自己最后的日子,那個雍容大氣滿身富貴的女人,怎么都沒有辦法將兩個人聯系在一起。
“林寶秀,你有沒有什么想做的事兒或者想要的東西?你說,我都幫你!”在林寶秀的面前到蹲了下來,徐洲語氣輕輕卻萬分堅定的說道,說完,想起上輩子她那么喜歡自己,又連忙補充了一句:“除了讓我跟你結婚!”
林寶秀:“…”
見她呆呆地看著自己不說話,徐洲還以為她太驚喜了忘了說話,連忙笑著補充,“你放心大膽的說,除了天上的太陽…”
“那能借我五百塊錢嗎?”林寶秀的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只是,這笑和發自內心的笑又有些不同,仔細瞧著,就能發現她眼中的自嘲,可見,她并不相信徐洲說的話。
“哎喲喲,那句話怎么說來著,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這蕩婦的閨女勾搭人的本事也一流!”
“五百塊?怕不是得失心瘋了!”
徐洲正想著這丫頭咋滴這么傻,他的承諾啊,多寶貴?她卻用來向他借五百塊錢!
然而,還沒等他說話,耳邊就傳來一陣你爭我搶的污言穢語。
徐洲皺眉,回頭,就看見之前在林寶珠家的人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他們的身后,這會兒正對著林寶秀指指點點。
“寶秀,你不要跟徐洲開玩笑!”今日的主角林寶珠皺著眉頭對著切豬草的林寶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