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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時光倒回

  這世上最悲涼的事,莫過于善良被人利用,真心遭遇踐踏。

  有時候命運就是這樣捉弄人,你越想要的東西,越是抓不住,也越容易在最后一刻從你手中溜出去。人生這本厚重的書里從來沒有定數這個詞,期望越高,失望便越大。

  “阿遙,你說過,會一輩子陪著我的啊,你怎么可以食言?”阿霖聲淚俱下,拉著辛遙染滿血的雙手不停地搖頭——她的一顆心從此支離破碎,不知道,要用多漫長的時光,才能重新回到寧靜的模樣…

  “夕夕…對不起…”辛遙嘴角的血一滴一滴,浸透了她自己的紅衣,又染紅了阿霖的藍衣。

  “你若是死了,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的…”

  她救了她多少回,只為幼時從小女孩那里得到的那一絲絲溫暖,那雙伸向她的稚嫩小手,那一聲“你餓了吧,給你吃!”

  常說“血濃于水“,是指親人與自己有著血緣關系,所以關系特別親密。而有些人,哪怕沒有這層關系,也同樣血濃于水,不是親人勝似親人。誰才是我們最為親近的人?

  在生死面前,毫不猶豫選擇保護你的人,與親人又有什么區別呢?

  阿霖給了辛遙她從未有過的姐妹親情,一直把她當做自己的親姐姐一般看待,她便像保護自己的親妹妹一樣護著她,不惜自己受傷。而現在,她又為了保護她,連命都搭上——她的愛,她的一切,無條件地全部給了這個實際上并沒有血緣關系的妹妹,死的時候也還在說“對不起”。

  對不起,不能再保護你了;對不起,讓你那么傷心難過;對不起…

  傳說忘川的兩岸長滿了彼岸花——花開不見葉,葉落不見花,花葉永生永世不得相見。而事實上,把人和人隔開,有時候,只需要一瞬間,從此你們就咫尺天涯。

  一雙手扶住阿霖,把淚眼迷蒙的女子拉到自己懷里,緊緊地抱著她,任由她的眼淚打濕自己的衣衫,“對不起…”墨染宸不知道怎么安慰阿霖,只能任由她哭。

  阿霖把頭埋在他懷里,哭得渾身發抖,沒有看到欣遠抱起辛遙,一步一步走下山去——黑衣男子的表情空洞,像個丟了靈魂的木偶,機械地往前走著。懷里的紅衣女子靜靜地靠著他,像是睡著了一般…

  他甚至哭不出聲音,流不出眼淚…

  他甚至還來不及向她表白自己的心意——沒有來得及對她說出那三個字…

  人在最悲痛、最痛苦的時候,并沒有眼淚,眼淚永遠都是流在故事的結尾,流在一切結束的時候。然而,這一切并沒有結束,留下來的人還要繼續往前走…蒲公英散落天涯,四海為家,這個身世飄零的女子,就這樣結束了自己飄搖的一生——辛遙,辛遙,辛辛苦苦地追尋了這么久,她的夢終是遙不可及…

  徹頭徹尾的離開,從來也是沒有告別的。轉眼就是一生一世,背身就是從此不見。

  如果時光可以倒回,他一定會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告訴她,他喜歡她——不僅僅是因為欣賞她武功高強,刀法了得,而是單純的喜歡她這個人,喜歡她不輸男兒的豪氣,喜歡她冷靜自持的處事風格,哪怕是她對他冷言冷語時,透著的驕傲和冷酷,他也是喜歡的。

  有些事情,當我們年輕的時候無法懂得,當我們懂得的時候已不可追悔。世上有些東西可以補償,有些東西永遠無法補償。

  有時候,要找的人就在你的身邊,而你拼命眺望遠方,回頭張望。一生,幾次錯過…

  辛遙就是這樣,她從不喜歡讓別人看見她的眼淚,寧可讓別人覺得沒心沒肺,也不愿讓自己看起來委屈可憐。她用倔強和冷漠把自己偽裝起來,以為這樣,便不會為情而傷。可她終究為愛而死,不知道閉上眼的那一刻,她的心里是否還有遺憾…

  這天底下的情,并不一定都是每天膩在一起,并不一定都要甜言蜜語,也有棋逢對手的相互欣賞,身處險境的共同進退。這種過命的交情,比任何甜言蜜語更具有說服力,更能讓人銘記于心,生死不負。若能重來,她一定也還會這樣選擇吧。若有一絲絲猶豫,死的是阿霖或者欣遠,她一定更不能原諒自己。

  蒼天啊,你何其殘忍…

  欣遠把鳳羽刀還給了墨染宸:“阿遙不在了,鳳羽刀也就失去了主人,我帶著它又有什么意義?徒增傷感罷了。”

  墨染宸拿起那把小巧的短刀,“那你…”

  “殿下放心,我現在不會走,等時機成熟了,我會為阿遙報仇…”

  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再多的詩句,也無法表達他此刻內心的灰暗與痛苦,親手埋葬了自己所愛的人,連同自己的一顆心,仿佛也一起埋入了塵土,不見天日…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來風…

  亦悟古皆死,所悲天祝余。

  泉扃生氣在,故不羨曹蜍。

  什么樣的孤獨,能與陰陽相隔相比啊?

  時間帶著明顯的惡意緩緩在身上流逝。在你的世界里我也許只是一個意外,在我世界里你卻是最大的奇跡。如今,一切都已回不去了。

  阿霖曾問過辛遙:“阿遙,你看這些花木一寸一寸地枯萎,會不會難過?”那時辛遙沒有回答她,也許她心里想到的只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辛遙不在了,阿霖自然也不愿繼續留在琉璃閣,墨染宸帶著她回了宸王府。“墨染哥哥,我很好奇,你身為皇長子,按理說你才是最應該繼承王位的人啊?”也許是為了轉移話題,阿霖再也沒有提起過辛遙。她把悲傷壓在心底,沒事人一樣回到了漩渦的中心。

  “怎么突然想起來問這個?”墨染宸回頭看著她——這事可就說來話長了,當初,要說當初,還是他自愿放棄王位的…

  他出生的時候母親地位并不高,那時太子之位無論如何也輪不到他,后來嘛…母親在宮中步步為營,鏟除對手,登上高位。初時或許是為了自保,但誰又逃得脫權利的誘惑?再后來,他有了弟弟,他明白母親偏愛幼子,不愿為了王位兄弟相爭…

  從開始相信全都是真的,慢慢開始覺得全都是假的,然后再開始發現有真有假,最后無所謂真假。

  那些以前說著永不分離的人,早已經散落在天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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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熊貓文學    墨染相思江南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