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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七章:為王前驅

  重新與本體相合,靈雋的感知被提升了許多,她不會再將鈞天錯認為開天刀之主,他分明就是開天刀的器靈!

  可他墮落之前,就是器靈了啊…

  靈雋心中迷惑不解,但倒也并不覺得三觀炸裂——經歷過被太始遺留之地的殘念遺魂仇視,被三生鏡戲耍,她已經很明白這個世界遠沒有表面看來那么等級分明、一目了然…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她聽見的任何傳聞,都可能是虛妄;她曾篤信的任何所謂鐵律,都可能被打破。

  至于云柯夢海為何會出現在這神靈附近…

  她心中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如果葉師簡也參加了龍淵論劍,后又隕落于鎮神之地呢?

  靈雋輕輕吸了口氣,不管怎樣,現在她得繼續逃跑,畢竟她和這個神靈可是也有那么點仇怨的。

  在她發現神靈的時候,神靈同樣也察覺到了她的出現。

  同樣是神器的氣息,帶著些許熟悉感,令沉浸于幻想中的鈞天忽然驚醒,抬眼看來——他愣住了。

  之前在鎮神之地,靈雋從始至終都是以“暗淵”的身份出現,容貌也是刻意偽裝過的,當時被封印鎮壓的鈞天并未看穿她的真容;而此時,靈雋與玄明劍相合,自然恢復到了她最初的樣子…

  她為何…如此熟悉?

  她像是,像…像誰呢?

  鈞天腦中一片混亂,那個名字仿佛到了嘴邊,卻怎么也說不出來。

  還有她手中的劍…玄明劍!

  她是玄明劍靈!

  可這怎么可能呢?

  九韶并非真正的蒼梧琴器靈,而他頂多能算半個開天刀器靈,他們都摻雜了許多復雜的東西,比如蒼生之念、眾神之愿…這對他們而言也是一種無形的束縛,所以九韶會被蒼生之念反噬變得不像她,所以他會因墮魔而不再無堅不摧,甚至即將隕落。

  他們都違背了與性命相連、必須遵守的準則,因而落得如今這般下場。

  但眼前的玄明劍靈…她卻是真正的劍靈,沒有摻雜任何雜質的神器之靈!

  鈞天不由想起過去曾見過幾次的玄明劍…

  它被珍藏,也被束之高閣,從來沒有人見過它的鋒芒。

  他也知道,當初神庭眾神希望誕生一位戰神時,毫不猶豫選擇了開天刀而非玄明劍,不止是因為開天刀主征戰殺伐,更是因為玄明劍本身就極為不祥——不是說它不好,只是它代表了終結。

  而現在…

  難道說,山海界真的已經走到了末路——不是破滅,也非輪回,而是一切湮滅,連未來都不存在…否則,為何代表死亡的玄明劍都能產生劍靈呢?

  這一刻,鈞天與靈雋目光對視。

  他渾身一震,徹底從迷離的幻夢中清醒過來,終于想起了自己缺失的記憶,也想起他為何會覺得她熟悉了!

  “…陛下?”鈞天恍惚地喃喃自語,“您也活下來了么?真好啊…”

  靈雋聽見他的聲音,陛下?他口中的陛下,應該就是神庭之主吧…

  “他將我錯認成神庭之主,難道我和神庭之主很像?和我很像…燕希玄?!”

  她忽然猶豫了,關于玄明劍的過往,關于燕希玄與她的關系,她是真的很想知道,也許這個老古董會知道點什么…

  “你…”

  但靈雋才只問出了一個字,鈞天就仰天狂笑起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狀若瘋癲,口中還不停念叨著些支離破碎的話,“活下來了…好啊…我無憾矣…雖然什么都忘了,但也許總會想起來吧…”

  靈雋試探著喚了他幾聲,但他似乎已經神志不清了,根本不理會她,就只在那里時不時自言自語,時不時狂笑揮刀。

  閃爍的刀光太過耀眼,追殺靈雋的那些大乘老祖也終于抵達了這片虛空。

  “嘶!”

  相比于玄明劍,開天刀的模樣山海界無人知曉,眾位大乘老祖原以為鈞天只是個發了狂的刀道老祖,但等見到了人,那股生命層次上的壓迫感讓他們一個個眉頭大皺,連連倒吸冷氣。

  靈帝是最早察覺到兩界淵情況不大對勁的人,上次來時他分明感覺至少要三千年情況才會有變,但現在…似乎變故已經近在咫尺!

  作為山海界目前境界、品階僅次于神器之靈的靈族,能讓他都感覺卑微到塵埃里…還能有什么!

  “開天刀…”

  靈帝目光復雜地看了一眼這瘋癲之人手中帶著缺口的刀,毫不猶豫抽身而退,返回靈界。

  這件事情已經越來越亂,接下來恐還將有大變故爆發,他已經不打算摻和進去了。

  靈帝的離去太過突然,其他人都還沒反應過來人就不見了,他們懵了一瞬,完全搞不懂靈帝這是咋回事——臨陣脫逃,不是靈帝的風格啊!

  但不得不說,他的離去讓剩下的十四位大能忌憚更深,有幾位甚至也萌生了退意。

  可惜,大能里有冥神教主、靈帝這種識時務的,就也有被大限將至逼得癲狂而不管不顧的,他們都死到臨頭了,難道還有什么好怕的么?

  兩個大能盯著靈雋和鈞天,二話不說就出手了。

  他們的目標都是靈雋,因為他們還沒猜出鈞天的來歷,不打算管這瘋子是什么來歷有什么打算,只要不影響他們奪劍就好!

  時間到此已又過了十五息,靈雋暗罵自己剛才耽誤時間實在是腦殘,卻也來不及想太多,便要提劍迎上。

  殺退他們,才能再談逃走…

  然而,不等靈雋出手,一道人影已經先一步沖向那兩個瘋狂的大乘老祖,刀光如銀河飛懸、天河傾倒,在無盡虛空中鋪開一片白茫茫冰寒雪域,每一片雪花、每一道寒風都是刀鋒,籠罩了兩個渺小的身影,也將其他還未出手的大乘老祖也囊括在內。

  他們的臉色齊齊一變——這人是玄明劍靈的幫手?!

  是了,不是幫手,為何會突然在如此關鍵時刻鬧事,又為何要在他們還未對他表露敵意的時候為玄明劍靈出頭!

  靈雋也是一愣,這神靈在鎮神之地還對她橫眉怒目的,怎么現在就突然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了?難道就因為她換了張臉?

  “走吧,你走吧!”在攻擊那些大乘老祖時,鈞天還給靈雋傳音,“快走!好好活著…活下去!”

  靈雋深深看了他一眼,“你認錯人了。”

  鈞天猛地回過頭來,冷冷喝道:“我說讓你走!”

  靈雋收回目光,點點頭,劍光閃爍,蔓延至虛空深處,她的身影也隨之遠去,很快消失無蹤。

  “你究竟是誰!”

  最先出手的兩個大乘老祖之一見靈雋消失,試圖追上去,卻被鈞天所阻,忍不住氣急敗壞地怒罵,“瘋子!滾開!”

  鈞天無動于衷,根本不回答他們的問題,只管將他們纏得死死的,任何試圖繞過他去追靈雋的人都會迎來他瘋狂的攻擊。

  他不知道自己認錯人了嗎?

  他知道的,玄明劍靈與陛下容貌相似,氣質卻截然不同,陛下其仁如天,其知如神,不會像她那樣冷漠…

  但——在死前能見到陛下曾經珍藏的神劍,見到那張相似的容顏,他也已經再無遺憾了。

  這比之前的幻夢,更加珍貴。

  “此生追隨,為王前驅,永無相違,永不背棄…”

  鈞天想,這大概是他最后能為陛下做的了。

  對山海界而言,今天注定是要被載入歷史的一天。

  玄明劍突然破封而出,玄明劍靈奪劍,與各方大能爆發大戰,龍淵風閣毀于一旦。

  天秋云淵靈力風暴過后,又有莫名刀光突然閃耀,久久不息,旋即虛空動蕩波及附近數個洲域、數十靈境,一連數日。

  后山海界白日如夜,星辰搖落,四野動蕩…

  所有人都陷入了朝不保夕的驚惶不安之中。

  而這樣的不安很快就有了第一個發泄口——森羅殿。

  在玄明劍靈奪走玄明劍后,她的身份也很快被確定了,就是森羅殿弟子暗淵。

  于是在森羅殿上下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整個山門都被各大宗門的大修士包圍了,而當時就在龍淵風閣的門人弟子,更是早早被捆縛關押,一夕之間淪為囚徒。

  宛昕魔使整個人都是傻的。

  暗淵是玄明劍靈?這怎么可能!

  他們森羅殿并不是一二品的頂級宗門,但對玄明劍靈的傳聞也略有耳聞,在準備招攬暗淵的時候自然也向交好的一些魔道大宗,諸如冥神教、煉神宗等詢問過,當時他們不是說暗淵是玄明劍靈的可能性很低么?

  結果現在你跟我說對不起之前的結論是錯的,但你們已經和暗淵有了這一重關系,現在被株連就是理所當然的?

  宛昕魔使幾乎崩潰,明明只是看著有個好苗子能拉來撐場面,怎么就變成這樣了呢…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決賽之前暗淵臉上掛著神秘莫測的微笑,說著要給他們一個驚喜…你家的驚喜是全宗下獄、滿門被誅?!

  “啊——!暗淵!”

  他忍不住憤怒地咆哮。

  其他森羅殿弟子此時也還是傻的,前一刻他們還是山海界無數人羨慕不已的大宗天驕,現在就成了死到臨頭的階下囚…他們不服!

  明明是玄明劍靈居心叵測,為何要牽扯他們森羅殿,他們是無辜的!

  “我們是無辜的!”詹希文抓著監牢欄桿,朝外大吼,“玄明劍靈作惡,與我們無關!我們根本不知道她的身份!”

  其他弟子也被帶動,怒吼、哀嚎、求饒之聲此起彼伏。

  “你們不能這么做!”

  “我們和玄明劍靈關系很差!我都沒和她說過一句話!”

  “嗚嗚嗚…放我出去,我只是跟師尊來看比賽的,根本不認識暗淵…”

  監牢門口,幾個其他宗門的弟子對視一眼,不屑地冷笑,根本不理會里面人在說什么。

  誰管你們和玄明劍靈關系好不好,他們需要的只是一個正大光明、能獲得大多數人支持的借口罷了!

  剛剛消息傳來,紫宸仙門的正宣老祖隕落于玄明劍靈之手,那些進入了決賽最后一輪的頂尖天驕也大多受傷極重,甚至還有失蹤的…他們拿玄明劍靈沒辦法,這滿腔火氣不發到森羅殿頭上,發給誰?

  森羅殿畢竟也是三品宗門,占據的資源可是不少,宗門珍藏亦是無數…

  再者,一個魔道宗門,正道人人得而誅之,魔道恨不能滅了他們分一杯羹,有誰會為他們說話?

  還無辜呢,都是魔道宗門,就別給自己艸白蓮花人設了,走多了夜路總要見鬼的,不是么?

  監牢中,桓葦正照顧著被其他宗門大修士打傷的宗門長輩,可惜大家現在都被封了修為,連從乾坤袋中取丹藥都做不到,只能盡量讓他們感覺舒服一點…

  見到一個個長輩如今的慘狀,桓葦心中難受極了——魔門之中競爭激烈,同門自相殘殺的不在少數,但也不乏師徒情深的,她就是其中一員。

  偏偏這時候那些同門還在扯著脖子大喊大叫,吵得人心煩意亂。

  “夠了!”桓葦站起身來,怒吼道:“你們還沒反應過來么?!沒用的!重點不在于我們和暗淵的關系,而是我們被抓到了把柄,他們要趁機滅了宗門,奪走一切!”

  監牢中陡然安靜下來,沒人說話,只偶爾聽見有哭聲,更顯凄慘。

  一片死寂之中,桓葦也好像漸漸被抽走了渾身的力量,她沉沉嘆了口氣,“夠了,別吵了。”

  “…有什么想和其他人說的,抓緊時間說吧,不然可能就沒機會了。”

  詹希文似是被激怒一般大聲罵道:“桓葦!你才別說話了,烏鴉嘴!我們沒錯!憑什么!”

  “呵…”

  桓葦冷笑一聲,不跟蠢貨說話,繼續為宗門長輩的傷口止血。

  這不重要…

  都是魔道中人,怎么還不知道魔道的法則——對錯不重要,強弱才重要!

  他們殺別人的時候,別人就一定有錯么?未必。

  既然如此,他們落到今天這個下場,也怪不得別人,要怪就怪自己不夠強,沒有強到即便與玄明劍靈勾結,其他宗門也拿他們沒辦法!

  桓葦垂著頭,閉著眼,然而眸中的火焰卻燃得更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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