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怎么突然有這么重的血腥味?”
一位修士原本正在尋找機會淘汰其他參賽修士,忽然一陣風吹過,濃郁的血腥味飄來,頓時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位修士實力也在元嬰后期,單論境界絕對能排入這一幻境中的前百位,所謂藝高人膽大,他與閔賢一樣采取的都是主動出擊戰略——因此,在略略回憶了幻境中血道魔修的境界、實力之后,他認為這毫無威脅,就主動出擊了。
如他這樣的人當然也只是少數,許多實力并不那么強的修士寄希望于能茍到最后,往往都是找個最安全的地方躲起來,被人發現了也打都不打只管悶頭逃跑。
聞見了血腥味,他們原本該把自己藏得更嚴實點,但真實情況卻出人意料——他們好似集體中邪了一般,忽然就不約而同地萌生了撿漏的心思。
這些修士的思路大概是這樣子的:這么重的血腥味,那個血道魔修一定很強大——血道魔修不會無緣無故這么做,一定是在和別人斗法——兩虎相斗必有一傷,聞見了血腥味的人不在少數,或許血道魔修和他的對手就被人坐收漁翁之利了——分贓不均也是會引發大戰的,這種時候在旁邊說不定還能撿漏——那就快去看看吧。
如果他們的腦子還清醒著,一定會發現這一思路究竟有多愚蠢,但在那血腥味飄來之后,他們似乎已經失了智。
于是,在閔賢思索著離開圈套的辦法時,一大波修士正在積極主動地朝圈套奔來。
這一異狀很快也被幻境外圍觀的修士們發現了。
一開始,他們也覺得這應該是某個血道魔修的手筆,還在思索暗河溶洞中都有哪些血道魔修,他突然這么大手筆究竟是要做什么。
但很快,沒有被迷惑的他們發現了這里面的問題,頓時大驚。
“那血腥味能蠱惑人心!”一個被淘汰了的修士驚悚道,“剛剛那幾個修士一直就靠著躲躲藏藏才直到現在還留在幻境中,結果這時候竟都不管不顧了!這不是被蠱惑了是什么?”
“嘖嘖,這么大陣仗,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已通關的修士們也在竊竊私語,“有意思,想來那幕后之人修的不僅是血道,而是血毒雙修了?”
“閔賢已經落入圈套了,且看看他能否破局,我們也好借此判斷那人的實力。”
在他們關注暗河溶洞幻境中的變故之時,又有一個幻境決出了最后一百位通關修士,這一百人中就有森羅殿最出名的四大天驕之中的詹希文。
詹希文的出現讓在場修士又小小地騷動了片刻,蓋因這位大佬修的乃是殺戮之道,又不像正道中修殺戮之道的修士一般還要守心持正,往往出現在哪里哪里就會掀起腥風血雨——若是在外面遇上,這么多修士里除了少部分森羅殿出身的修士,大多數恐怕都將會是他的手下亡魂。
“都在看什么呢?”帶著一身血氣的詹希文懶洋洋地坐下,掃了一眼眼前的幾面水鏡,問道。
一個森羅殿修士立刻回答:“詹師兄,我們正在看暗河溶洞幻境,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會有一場大戰了。”
“哦?”
詹希文也升起幾分興趣,看了起來。
暗河溶洞幻境頗大,且溶洞通道交錯復雜,時不時掠過的狂風更是能輕易便將各種氣味都吹得四散飄飛,許多修士明明是追著血腥味而來,卻不知不覺間又迷了路,撞上了其他同樣被吸引而來的修士。
沒遇見的時候相安無事,遇見了那當然是要分出勝負的,溶洞之中很快就爆發了一場場戰斗,許多修士都被淘汰出局。
幻境的淘汰進程被強行拉快了。
有半路迷失的,自然也就有準確地找到了位置的,這部分人在剩余的修士中也是佼佼者,會趕來是因為他們對自己有著足夠的自信,而非單純地被血腥味蠱惑。
腦子清醒的時候,每個修士都是十分謹慎的,雖然有的人來得快,有的來得慢,但都沒有隨意行動,而是在附近潛伏下來,仿佛是在等待著什么。
究竟是在等待什么?
這些修士自己也說不準,也許是在等待血腥味的某個變化,因為他們已隱隱察覺到了些許不對,這似乎和想象中的不一樣啊…
他們按兵不動的時候,閔賢已經采取了行動。
落入圈套中后,閔賢一直保持著警惕,在尋找離開之法時他也始終沒有放松過警惕,時刻提防著隨時可能從暗中冒出來的幕后黑手。
但左等右等都沒見人來,他也終于決定冒險從暗河離開。
暗河的河水已經變得暗紅而黏稠,如同真正的血河一般,換了個沒見過多少世面的修士可能看一眼就吐了,更別說還要潛入其中——但這對于魔修而言,只是最尋常不過的事情。
閔賢躍入暗河之中,正如他之前用傀儡、役鬼嘗試時一樣,黏稠的血水忽地化作一根根繩索,如蛇一般纏繞上來,欲將其牢牢捆縛,拖入暗河深處。
但閔賢早有預料,當然不會中招,只見他祭出一柄折扇,扇骨似是上好的美玉,瑩瑩潤澤;扇面潔白清透,柔軟滑膩,如同美人肌膚;扇面上畫的美人亦是傾國傾城,姝色無雙。
折扇飛出后,一道弱質纖纖的婀娜身影自扇面上飛出,美人站在他身后,芙蓉玉面上笑意盈盈,但配合周圍環境一看,實在是驚悚至極。
這正是閔賢馴服的役鬼中最強大的幾只之一——艷鬼。
艷鬼出現之后,暗河中那無處不在的束縛便蕩然無存,這是因為艷鬼的特性,有她所在的地方,任何人都會為她的傾城美色、蝕骨銷魂所傾倒、束縛,同階的其他束縛之法很難不被其壓制。
而艷鬼本就是閔賢的役鬼,她的束縛對閔賢無效,如此一來他便不會受到任何影響,能繼續前行。
御鬼之道并不僅僅只是簡單地搜羅鬼物,讓其為自己戰斗,其中亦有許多玄奧之處,真正的御鬼道大能一人便是千軍萬馬,同時近乎全能,遇見任何問題都至少能給出一種對應方案——盡管未必一定能解決問題,但一定比其他修士更強。
有艷鬼的保護,之后的路途中閔賢沒有遇到任何麻煩,但問題也正出在這里——雖然沒有麻煩,但他始終沒能走出這條暗河。
暗河溶洞幻境之中,暗河時隱時現,有時候在溶洞邊,有時候在溶洞之下更深處的地層,這其中或許有規律,但閔賢是不清楚的,在他的感應之中,他經過的這一段河段始終潛藏在地下,河道上下左右皆是森森巖石,根本無法打破,遑論逃生。
“…靠。”
閔賢心中不好的預感越來越深。
其實這個圈套除了困住他外,一直沒有表現出什么攻擊性,但他知道這只是個錯覺,而且錯覺并不會一直持續下去——設下圈套之人很快就要動手了,很快…但他會怎么做?不知道。
幻境之外,詹希文看著暗河溶洞幻境里的種種,若有所思。
身旁一人見他這副神色,心中一動,問道:“師兄可是看出什么端倪來了?”
“嗯。”詹希文在殺完人之后心情一般都很不錯,也不吝惜給同門解答一二,“這些人要倒大霉了,他們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真正的對手是誰。”
“閔師兄也沒發現么?那他豈不是很危險了?”
“他?還差得遠呢。”詹希文嗤笑一聲,“他在這里出局也好,否則若是讓他通過了這幾輪篩選,進了預選賽,到時候小命保不保得住就很難說了。”
“呃…”那修士不敢附和這話,忙轉移話題,“詹師兄,那他們真正的對手究竟是誰?”
詹希文勾唇一笑,“就是暗河溶洞本身啊。”
“啊?師兄此言何意?”
“看下去你就知道了。”
如詹希文一般有眼力的人確實只是少數,最起碼,暗河溶洞幻境之中的修士就無一人發覺。
在等待了一段時間之后,那些修士中終于有人忍耐不住,打算進入血腥味源頭的那條溶洞通道中看看情況。
一個人進去了。
他再也沒有出來,而溶洞之中也沒有半點動靜傳出。
暗中觀察的人頓時感覺那條漆黑的通道好似洪荒兇獸的巨口,一口能吞一群修士,連個嗝都不打!
又過了一段時間,又有人忍不住了,悄悄派了傀儡進去探路。
傀儡也沒出來。
這一幕幕都被所有人看在眼中,這些修士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不打算再管里面有什么東西了,還是趕緊跑路吧。
修士們悄悄退去,但他們并不準備回到原先的地方,而是暗暗記下了其他人離開的方向,打算等下去偷襲,快點結束這個幻境。
可各自散開的修士甚至不必改變方向暗中跟上自己的目標,轉眼就不期而遇了——他們明明是從不同方向離開的!
看著那從其他溶洞中走出的修士,所有人都面面相覷,幾乎每個人都開始懷疑:他們是不是已經聯手了,目標就是我?否則怎么會這么巧!一定是的!
修士們又趕緊各自逃跑,這次他們謹慎選擇了跑路的方向,確定其他人沒有跟上自己。
但歷史總是驚人地相似,轉眼他們又一次相遇了。
修士們:“…”
“先等等!”在眾人又要一哄而散的時候,森羅殿天驕陸蕤站出來制止了他們,“這恐怕不是個巧合!也不是我們各自心懷鬼胎,而是…我們已經中了圈套!”
“什么圈套?”
“我懷疑,即便我們現在各自分散,隨便選擇哪條溶洞離開,之后也仍舊很快會在某個地方相遇——這明顯不符合暗河溶洞的實際情況,不是圈套又是什么?”
眾位修士將信將疑,于是決定再試一次。
當再一次在某個交匯口見到那一張張熟悉的面容時,所有人不得不承認,陸蕤的猜測是正確的。
“什么意思?”一個修士惱怒道,“那個人非要將我們困在一起,是要做什么?”
“這還不明顯么?他要我們自相殘殺!”
“難道就這么遂了他的心意?”
“可惡!”
陸蕤沉默片刻說道:“諸位,你們是否忘記了,我們本來也就是要自相殘殺的啊?”
眾位修士先是一愣,但有人很快反應過來,反駁道:“但現在我們被人算計困在這里,要是還自相殘殺,豈不是讓那人坐收漁翁之利了?”
陸蕤攤了攤手,“要不然呢?咱們就在這里開個宴會,吃吃喝喝坐等對方忍無可忍跳出來?”
眾人腦補了一下那個畫面,頓時也無語了。
“雖然不知道那人是怎么做到的,但他有這等手段,想來對付我們也不會是什么難事,既然如此,咱們還是快些動手吧,打完回家!”
陸蕤玉手一揮,剎那間千百根銀針飛出,將距離她最近的修士扎成了篩子。
她這一動手,瞬間將在場修士心中的不忿引爆了,混戰立刻爆發!
他們在這里打生打死的時候,閔賢和另一個步了他后塵的修士都在暗河中潛泳,始終沒能找到出口。
閔賢甚至生出了一種荒謬的想法——也許他就得這么一直游下去,游到幻境中的修士減少到一百位…雖然但是,這種晉級的方式也太憋屈了吧!
但他實在想多了,作為第一個吃螃蟹的人,設下圈套的人當然會給他不一樣的待遇。
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地在閔賢身后出現,靜待片刻之后,在他焦躁地狠狠地揉著眉心的時候,冰冷的劍光分開黏稠的血水,一劍直取他的眉心。
“叮!”
“啊——”
清脆的響聲與凄厲的慘叫同時響起,艷鬼那張絕色無雙的臉瞬間扭曲成青面獠牙,劍意的寒光映出她眼中的惡毒和瘋狂,也將她終結在這一刻。
閔賢瞬間反應過來,接連祭出幾件法寶護持,這才敢去觀察周圍情況。
剛才那一劍來得太過突然,若非艷鬼護主,在極端險境中透支了所有力量,強行將那一劍的方向引偏了一點,死的就不是艷鬼,而是他!
饒是如此,臉上那一道血痕與火辣辣的刺痛也在提醒著他——他與死亡的距離,僅在咫尺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