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來人是沈無煙,伽螢有些遺憾。
她沒掩飾自己的情緒,沈無煙看個正著,走近后問道:“你不想見我?”
伽螢道:“我的確更想見到巫燭,畢竟那具身體我用過,就算答應給了它,也不代表無所謂它用來嫁給你。”
沈無煙沒說話。
伽螢眼里閃過詫異,“你不是來給我請帖的?”
沈無煙道:“我來抓人,不過現在看來她不在你這。”
伽螢立即明白,“巫燭跑了。”
“跑了。”沈無煙邊說邊坐下,“我以為她跑來你這。”
伽螢笑了,“我也以為你來了,就代表你們達成了什么協議,或者真的情投意合。”
相反,如果是巫燭來了,則說明它不滿這場嫁娶。
沈無煙好像真的在疑惑,他說:“我向她發誓一生一雙人,日后只有她一人,只愛她一個,她想要什么都可以幫她取來,為什么要逃?”
伽螢看他好似深情不假,“你應該知道它真實身份?”
沈無煙平靜道:“巫漠大獄的圣獸,我若沒記錯,是一條蛇吧。”
伽螢點頭。
沈無煙眉宇染上喜色,“我喜歡蛇。”
伽螢道:“它是一條雄蛇。”
沈無煙笑道:“可她現在是個女子。”
伽螢搞明白沈無煙的心態就沒興趣繼續陪他談心。
早知道他三觀性格非常人,這次也沒多意外。
沈無煙相反很有談興,他說:“獸類比人更純粹可愛,他們的欲望和行為總是直白的不會隱藏多變。我很喜歡巫燭這個人物,第一次見面發現她其實個女子后,我就調查了她的平生,然后發現我們是如此的相似。”
明明曾經的‘巫燭’就坐在他的面前,可沈無煙提起‘巫燭’就好像在說另一個人。
“可惜,曾經的‘巫燭’不是這樣想的,她拒絕了我。我以為日后再也遇不到第二個這樣契合的人,畢竟像我們這樣的人從來不多,一個時代出現兩個已是難得了。可是上天一直都眷顧我,與我最契合的人,配上我喜歡的靈魂,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了。”
沈無煙一雙眼睛充滿了光彩,“我不能錯過她,我確定往后余生再也不會遇到另一個,而且已經見過最好的,我更忍受不了將就。”
伽螢不咸不淡的說:“那祝你好運。”
她站起來。
沈無煙問:“你去哪?”
伽螢沒有回答他的義務。
然而沈無煙顯然沒有放她走的意思。
他身后站著的人手們圍過來。
伽螢看向沈無煙。
沈無煙道:“我不能放你走,她不見了,一定會來見你。”
“我沒有幫你抓她的打算。”伽螢道。
沈無煙:“所以我更不能讓你走了。”
面對他的強硬,伽螢沒有意外。之前他那一番自白,已經向她表明了勢在必得。
伽螢沒有表情的和沈無煙對視了片刻,隨后突然綻開一抹淡笑。
沈無煙愣了一瞬,強烈的熟悉感讓他想起來一個畫面。
那是他初見巫漠少主,發現她女扮男裝的秘密后,邀請她單獨見面,也是這樣溫和又強勢的邀請她和自己在一起。那時候的巫燭就是這樣平靜得看不出情緒的看著他,然后在他不退讓的注視下笑了。
兩張臉在這一刻重合,讓沈無煙再次感受到那次的復雜情緒,既挫敗又欣賞,既憤怒又興奮。
接下來發生的事也和記憶重合,他的防守沒能攔住他想要捕捉的獵物。
沈無煙看著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的下屬,比上次傷得更重。
印象里浮現一雙漆黑的眸,巫燭的眼睛也是那么黑,兩者給人的感覺卻截然不同。
那雙眼睛離去前看他的眼神,讓他久違的感受到死亡的威脅。
情報里說那個男人叫伽藍,和身邊的女子形影不離。
他的實力如何一直是個謎。
現在沈無煙知道了,這個男人的實力不在巫漠少主之下。
沒一會,一名黑衣人出現在沈無煙身邊,“殿下,引路蝶被毀了。”
“不奇怪,這種小手段不可能瞞過她。”沈無煙道。
黑衣人見他沒有怪罪,松了一口氣,“那接下來的追蹤…”
沈無煙道:“收緊封鎖圈,阿燭早晚會出現的。”
輕笑一聲,沈無煙用寵溺的語氣說:“她可是個小貪吃鬼,被我精養了這么日子,哪能再適應躲躲藏藏的生活。”
伽螢要找巫燭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憑借著兩人之間的感應,不到半個小時就在無煙城一座府邸的假山群中找到它。
她和伽藍剛出現,縮在假山群里的它就抬起頭,直勾勾看過來。
顯然,它同樣是有感應的,并在等著伽螢。
兩人剛見面,巫燭就開口說:“幫我離開這里。”
伽螢道:“這不在我們的交易范圍內。”
巫燭本就難看的臉色更陰沉。
伽螢歪頭,“或者你想把報酬換成這個?”
剛說完,她就聽到了磨牙的聲音。
看得出來是巫燭已經氣極,漆黑的眼睛更濃郁。
可惜眼前兩人都不受它的威脅,伽螢好整以暇的看著它,“我的時間有限。”
巫燭道:“我死了,你也別想得到想要的。”
伽螢微微一笑,“我說過了,這場交易處在劣勢的是你,威脅我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見巫燭還一臉倔強的模樣,伽螢心情有些微妙,面上沒有顯露絲毫叫巫燭看出來。
“來之前沈無煙來找過我,或者你想我把你送到他手里,得到的好處說不定比跟你在這里廢話更值得。”
巫燭氣急敗壞的低吼,“這曾是個你的身體!”
看來它是真的相當排斥和沈無煙成親這件事,與之相對的是沈無煙對此的勢在必得。伽螢道:“現在是你的了。”
巫燭:“…”
伽螢:“考慮清楚了嗎。”
巫燭死死盯著她,“幫我離開,我會給你想要的。”
伽螢有些意外,“我以為你會更想要自由?”
雖然巫燭沒有說過它想要巫祖花印做什么,但是從目前掌握的信息,伽螢不難猜到這是禁錮巫燭的枷鎖。
巫燭冷冷道:“老子是雄蛇!”
伽螢:“其實就算你不喜歡沈無煙,也可以先假意迎合,以后總能找到機會離去,甚至是反殺他,然后獲得永遠的自由。”
巫燭卻像是聽到什么惡心至極的話,又或者是想象到惡心至極的畫面,對伽螢道:“讓你成為蛇谷的種母,或是關在還算舒服的牢房里睡覺,你選擇哪一個。”
被拿來做這樣的比喻,伽螢并不生氣,倒是明白了沈無煙對于巫燭而言到底是什么樣的存在。亦或者說,巫燭并不是討厭人,而是性向上完全沒辦法同化。
正如它所說,往日它被關在巫漠大獄里也不算難過。
巫漠大獄沒有虐它,還不知是第幾代開始誤以為它是教中圣獸,對沉睡的它畢恭畢敬,給它沉睡之地足夠的資源補給。
“秘術給我。”伽螢道。
巫燭道:“你過來。”
伽螢正要上前,被伽藍拉住。
她側頭望去,伽藍道:“我來。”
伽螢一下就明白他為什么這么做,想到巫燭對他的畏懼。
往巫燭看去,果然看到巫燭緊繃的模樣。
伽螢道:“好。”
伽藍便向前走。
才走一步就被巫燭喊停。
“用寫的或者你們記得住的話,說的也行。”巫燭道。
伽螢道:“那你剛讓我過去做什么。”
巫燭道:“魂術傳遞更直接。”頓了下,它又多解釋一句,“往常我族都是這樣傳承。”
所以不是它想故意耍心機,伽螢聽出它想表達的無害意愿。之所以寧可麻煩的口述或書寫,則是受不了和伽藍這么親近接觸。
從假山群離開時,巫燭的精神狀態有著明顯的變化。
雖然依舊神色陰沉,卻不見困獸的燥郁。
伽螢就地取材,從這座陌生府邸里取來筆墨讓巫燭書寫。
趁巫燭寫作的時間,她又找到女眷的住所,拿來一套衣物,留下一筆足夠買下幾套這樣衣裙的銀子在原地。
回來的時候,巫燭也寫好了。
伽螢收下它遞來的紙,將手里的衣裙丟給它。
巫燭把裙子丟到桌上,“我不穿。”
伽螢看了它一眼。
巫燭道:“我們三個足以闖出去。”
伽螢道:“有更簡單的選擇,為什么不選。”
巫燭固執不動。
伽螢沒有繼續勸說,轉頭對伽藍道:“你來。”
巫燭的表情就變了。
伽藍應道:“好。”
巫燭:“…”
伽螢走了出去,走前對巫燭道:“如果你喜歡耗時間的話…”
到了外面,伽螢坐在陽光下的院中石凳上,拿出巫燭給的魂術秘法細看。
沒一會兒察覺到身后的動靜,她沒有回頭看,直接說:“說通了?”
“嗯。”伽藍從她身后傾身,陰影帶來一份清涼。
伽螢把手里的魂術秘法的紙張抬高展開些,讓他也能看得方便清楚。
伽藍道:“不假。”
伽螢笑道:“它的確沒有騙我們的必要,關鍵是它很怕你。”
兩人說話間,不遠處敞開的門走出來一人。
伽螢望去,一襲女裙的巫燭披頭散發,依舊難辨性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