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洗完澡的伽螢問正在給她擦頭發的伽藍。
“你小時候和燕枕書接觸得怎么樣?”
這個問題來得突然,伽藍眸色波動了下,手底下的動作依舊輕柔平緩。
“沒印象。”
男人回答得平淡,伽螢立即發現這語氣隱含的偏見。
想到造成這個偏見的原因,她忍不住笑了笑,扭頭向身后的人。
濕潤的秀發從伽藍的指尖滑出去,他抬眸和伽螢含笑的眼神對視上。
沒等伽藍是說話,伽螢就往前在他唇上輕吻一下,軟得像蜻蜓點水,可配上她的笑容,讓伽藍的心甜得不可思議。
只看伽藍的表情變化,伽螢就知道把人成功安撫到了。
“我說認真的。”伽螢道。
“沒印象。”一樣的回答從伽藍嘴里說出來,可很顯然這次回答比上次認真。
接著又說:“沒有和他交流。”
伽螢若有所思,不過沒有思考多久就被下顎的觸感打斷。
“嗯?”伽螢又一次看著伽藍。
伽藍道:“有什么事,哥哥陪你一起想。”
伽螢早就發現,一般伽藍在話里自稱哥哥時,都是在強調自己的存在感。
她回想自己說了些什么讓伽藍特意如此,很快就有了答案。
伽螢低笑,隨后往伽藍身上靠過去,渾身的重量都落在他身上,然后將今天和燕枕書的會面說出來,沒有放過任何一個細節和對話。
伽藍知道伽螢說得這么清晰是為了讓他更好分析,可還是忍不住產生點郁悶。
這點郁悶沒有在面上表現出來,等伽螢說完,伽藍準確抓到她關心的重點。
“你覺得他喊的‘伽伽’可能是對我。”
伽螢道:“不是對我的,就是對你。”
伽藍一只手在她秀發間穿行,沒有立即回應。
他望著懷里少女,目光專注而深邃。
她始終沒有某些自覺,本身對于某些人的吸引力。
雖然不想和她一起談論另外一個男人,還是對她有著特殊情感的男人。
可既然是她想要探究的東西…
伽藍道:“是你。”
聽到這個答案,伽螢沒有太驚訝。
其實她本身也更偏向自身,只是做多個假設而已。
“可是我不記得什么時候和他關系親近到能被他喊這個昵稱。”
“不需要記得。”
“嗯。”
伽螢懶懶的應了一聲。
她握著伽藍的一只手把玩著。
伽藍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的思緒還游弋在外。
被她把玩的那只手突然握住。
“很在意嗎?”
“有一點。”
“我去查,”伽藍說。
他低下頭靠在伽螢的頸側,低聲說:“小螢不用為這些事費心。”
“不用那么麻煩。”伽螢懶洋洋說道。
伽藍仔細觀察少女的模樣,確定她是真的無所謂,眼底的陰郁散去大半。
這時伽螢翻了個身,伽藍順著她的力道向往仰倒。
后面就是床,兩人的姿勢變成伽螢趴在伽藍的胸口。
兩人面對面相望,伽螢盯著伽藍,琥珀般的眸子里浮光晃動。
伽藍的眼神有剎那間的癡迷,抬手觸上她的眼睛。
伽螢注意到了,沒有閃躲,反而在他的手指快觸碰到自己時歪了歪頭,眉眼一彎主動迎向他。
這一刻伽藍的神色柔軟得不可思議,眼里的深情溺滿。
伽螢說:“我只是想到你。”
“嗯?”伽藍道。
伽螢道:“人活在世上總要有個牽掛或者目標才行。”
她俯下身體和伽藍更接近,勾住他鬢邊的一縷頭發。
動作很溫柔曖昧,此時說出的話卻透出一絲殘酷,“如果我們沒有相遇,你會想做什么?”
“沒有如果。”伽藍說。
伽螢沒有非要他說個所以然來,心里清楚答案——正如居老他們顧忌伽藍的原因。
一個沒有過去的人,再沒有牽掛沒有目標就等于連未來也失去了。
這樣的人太可悲同時也太危險,注定沒辦法融入正常社會。
燕枕書的情況和伽藍并不相同,又有部分相似之處。
因為這份共情讓她比平時更在意些也想得多了。
她成了伽藍的牽掛,讓伽藍扎了根。
燕枕書呢。
吳妤是否是他的牽掛。
以前或許是的,現在就未必了。
從他提到吳妤時說的話以及語氣,都透著死氣沉沉的平淡。
一個人沒有了唯一的牽掛,就只剩下對生活的目標能讓他繼續堅持下去。
伽螢隱隱覺得燕枕書那句‘毀了藍鯨,毀了你’更多是對他自己說,他在給自己一個繼續下去的理由。
——如果連這個理由和目標都失去了,他在這個世上還能做什么?
最容易將人逼瘋的不是壓力,反而是毫無目的的空虛。
伽螢回想著燕枕書的眼神,死氣之下是深不見底的壓抑。
也許引起她在意的不僅是和伽藍的相似點,還有那一絲共鳴的熟悉感。
燕枕書,你是在給自己一副枷鎖,害怕自己變成行尸走肉的瘋子嗎。
正如當年在巫漠大獄蛇骨里的她不斷給自己下達一個‘過去’的信念,以此告誡自己不可以迷失一樣。
和燕枕書的會面仿佛只是個小插曲,除了伽藍知道外,沒有引起任何水花。
由此讓伽螢更確定a.m和這次賽場的關系匪淺。
畢竟賽場號稱全方面無死角的監控,沒道理沒有監控到他們會面的這一幕。
以兩人錯綜復雜的關系和知名度,既然拍到了這個畫面,就是個非常好的賽前資訊素材。然而官方一點動靜都沒有,只能說明一點,要么有人刻意壓下了這場會面的素材報道,要么就是那時候監控出現異常并沒有拍攝到他們。
無論原因是什么,伽螢心里已經有數,哪怕在之后的時間里雙方隊伍偶遇也只是平常打招呼。
隨著正式比賽時間越來越近,哪怕再遲鈍的人也感覺到周邊氣氛的變化。
在比賽倒數第二天,剛結束給隊員訓練的伽螢被秦教練喊去教練室。
進門看到室內眾人,從主教到副教以及助教都已經全部到場。
伽螢心有所感的朝秦教練看去一眼,王教練笑著招呼她坐到自己左手邊的位置。
伽螢坐過去,面對四面八方投來的視線,神色平靜如常。
王教練端詳著她,見此又是暗暗一嘆。
這會兒秦教練也才落座,“人都到齊了那就開始吧。”
前方的幻燈片開始放映,打印的文件分配到人手一份。
伽螢翻開手里的文件,看到最開頭就是各位教練的分配。
她的名字被記在‘德智體美勞’中的最后一項上。
第一時間發現這點的顯然還有其他人,相比伽螢的淡定,另外的教練就有些接受不良了。
伽螢和秦教練之間的較量只有王教練一個知情人,這些副教和助教們乍然間看到這個備注,里面性子比較直的出聲提出疑惑,“秦主教,這文件是不是打錯了?”
他說著,視線在秦教練和伽螢之間來回,接著說:“主教分配這里。”
“沒錯。”秦教練道。
在眾人各異目光下。
秦教練語氣平穩,“最后一項竟比由伽主教負責。”
話都說到份上,在提出疑問就是對秦教練和伽螢的質疑了。
一時間副教和助教們都沒有再說話。
王教練開口將話題拉回戰術布置的主題上。
這場戰術討論持續了一上午,到午餐時間才結束。
伽螢站起來朝秦教練走去。
其他人看見了就算好奇,還是知情知趣的先走一步,除了王教練之外。
伽螢來到秦教練面前向他鞠了一躬,原本表情嚴肅看起來頗不懼人情的秦教練頓時氣勢一松。
旁邊傳來王教練不給面子的笑聲,換來秦教練瞪去一眼。
伽螢已經直起身,對秦教練到了一句謝。
秦教練轉頭面向伽螢,平靜道:“這本來就是你自己贏來的。”
王教練拆臺道:“真這么看得開,人家鞠躬前怎么不說。”
秦教練臉色再次轉黑,不過顯然這次針對的對象是老基友。
伽螢道:“假若秦爺爺不肯讓,我終究是贏不來的。”
王教練抬了抬眉毛。這就又秦爺爺了?
偏偏這一招百試不爽,秦教練的臉色再次轉緩,本就就這段日子認可了伽螢的實力,現在這份態度也驅散了他心底那點因她之前言行的不滿。
“你也別太高興。”秦教練正色,告誡伽螢,“這對你來說并不是什么好事,擔起多大的責任就要背負多大的后果。”
“這一仗你要是沒打好,沒有人會在意你是否是新手,也沒有人會憐惜你的年齡,甚至于這些都會成為他人譴責你的理由,你現在所有的風光都會變成暴風雪向你席卷而來。”
老人的警告并沒有讓面前的少女害怕。
她平靜而專注的聆聽。
等到秦教練的話語說完,凝視她的臉龐,不放過她任何一點微表情。
伽螢點了下頭。
這個反應清淡得讓秦教練覺得,自己發自內心對她的一番警醒并沒有被對方重視。
正想要發火時。
“我等著看icc場上響起華國戰歌的一幕。”
同樣的一句話。
秦教練和王教練在之前的采訪中就聽伽螢對外媒說過。
那時候感觸不算大,這會再聽卻是一愣。
看著伽螢年輕而自信的面容,秦教練心頭忽的生出一抹火熱。
他仿佛理解且能夠感受到了新一代年輕人對伽螢狂熱的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