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國經歷了一個十年難遇的寒冬,不少地區遭遇雪災,索性朝廷應對及時,一邊從國庫中撥了賑災銀,一邊聯絡周邊各地往災情嚴重的城池輸送物資。
袁首輔作為賑災的欽差大臣,帶上了幾名內閣人員隨行,蕭珩亦在此行列。
由于去賑災了,因此他并不清楚自家親爹派使臣上燕國提親的事,尤其還是向國公府的小少爺提親。
更不知他爹千里炫娃,炫耀到燕國去了。
他這兒倒是收到不少侯府送來的…信。
“這封是我的,這封…是袁首輔您的。”縣衙的書房內,蕭珩將手中的信函遞給袁首輔,“家父的信。”
袁首輔已經知道他其實是昭都小侯爺的事了。
袁首輔一聽是宣平侯的,以為是朝中出了要事,他趕忙接過信函,神色凝重地拆開。
結果他就看見了一行龍飛鳳舞的字——我兒媳的大哥的未來岳父,本侯閨女滿月了,你學識淵博,請你給她取個好聽的名字。
附上本侯閨女的畫像。
袁首輔:“…”
蕭珩無意偷看,只是他爹的字寫得比籮筐還大,讓人想不看見都難啊。
不出意外,附上他妹妹的小畫像。
他記不清這是他爹寄出去的多少封“求名信”了?
姑爺爺那邊也收到了呢。
還有,他妹妹的名字不是早就取好了嗎?
打著取名字的旗號炫耀女兒,也真是夠了!
日后他有了女兒,絕不像他爹這樣!
朱雀大街。
開春后,京城天氣晴好。
上官慶在院子里扎馬步。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他中毒二十年,饒是有紫草果,也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徹底痊愈。
他需要調養數月,每日除了服用紫草果,還得喝御醫開的中藥,另外御醫還交代他多鍛煉,有助于身體的康復。
宣平侯每日都會來這邊一趟,陪他活動活動筋骨,起先只能輕微散步,漸漸地能夠扎一點馬步了。
父子倆一起養傷,恢復得還算不錯。
“你先自己扎馬步。”院子里,宣平侯將兒子的動作調整規范后,一本正經地說,“今天天氣不錯,我去抱你妹妹出來曬曬太陽。”
上官慶撇嘴兒:“陪我扎馬步是假,抱妹妹才是真吧。”
妹妹三個月大了,叫蕭依,據說是他娘懷第一胎時便起好的名字。
這名字聽著乖,實際上…也還算乖啦,就是不吃奶娘的奶,得公主娘親自喂她。
他小時候,母上大人似乎也是親自喂他的,這么看來,阿珩最可憐。
扯遠了,說回妹妹。
除了折騰親娘外,妹妹另一個毛病便是哭聲太大,驚天地泣鬼神的那種,白日里倒是沒什么,一到了晚上,簡直吵得整條街都睡不著。
沒人哄得住,除了他爹。
他爹每日下午來看他,吃一頓晚飯,夜里將妹妹哄睡著了再走。
伴隨著他妹妹越來越大,睡得越來越晚,他爹也走得越來越晚…
信陽公主出去了,屋內,是玉瑾在一旁守著呼呼大睡的小蕭依。
小蕭依生下來就比一般新生兒漂亮,出月子后白胖了不少,越發嬌憨可愛。
“侯爺。”玉瑾沖宣平侯行了一禮。
宣平侯頷首,應了一聲,來到搖籃前,看著里頭的熟睡的小家伙,唇角不自覺地微微揚起。
玉瑾不著痕跡地看了他一眼,心道,侯爺和從前不一樣了呢。
宣平侯挑眉:“長得這么好看,一看就是隨了本侯。”
玉瑾黑下臉來,她收回那句話,侯爺還是侯爺!
不多時,門外傳來了馬蹄聲,是信陽公主的馬車回來了。
她方才去了一趟皇宮,與莊太后、蕭皇后商議蕭珩與顧嬌的婚事。
關于大婚的事,兩位位高權重的女人都沒意見,甚至十分贊同。
在莊太后心里,阿珩那臭小子欠她的嬌嬌一個盛世婚禮。
信陽公主也是這么認為的,當初在鄉下時,二人根本沒有正兒八經地成過親,她兒子昏迷不醒,睜眼就成了人家相公。
沒拜堂,也沒洞房。
這算哪門子的成親?
加上那一次他用的是別人的身份,他如今恢復了蕭珩的身份,蕭六郎與顧嬌娘的那段親事實則就做不得數了。
當然了,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她想見證他兒子的婚禮。
聘書已經送去碧水胡同了,她今日主要是與莊太后以及蕭皇后敲定具體的聘禮以及大婚的日期。
“公主,您回來了。”玉瑾笑著迎上去,抬手解了她身上的披風掛好,“談得還順利嗎?”
“挺順利。”信陽公主說。
“侯爺來了。”玉瑾輕聲說。
信陽公主扭頭一瞧,果真看見某人正坐在搖籃前,癡癡地望著搖籃里的小家伙傻笑。
陽光自窗欞子透射而入,落在他成熟而俊美的臉龐上。
他眼底仿佛聚著星光。
她撇過臉,淡淡嘀咕:“他怎么又來了?”
玉瑾笑了笑,說道:“那,奴婢把侯爺轟出去?”
信陽公主噎了噎,瞪她道:“轟出去了,小的哭起來,你哄啊?”
玉瑾掩面,忍俊不禁。
“唉。”信陽公主嘆了口氣。
玉瑾敏銳地察覺到了信陽公主的異樣,問道:“怎么了,公主?是出什么事了嗎?”
信陽公主蹙了蹙眉,古怪地問道:“我從后宮出來,恰巧碰上散朝,他們一個接一個地到我面前,給依依取名字…我問他們要名字了嗎?怎么突然這么多人熱衷給她取名字?”
宣平侯若無其事地搖晃搖籃,一臉鎮定從容。
卻說另一邊,上官燕留下空白圣旨讓國君讓位,國君心中怒火中燒,自然不肯輕易就范。
他身邊的大內高手被軒轅麒解決了,可他還有大量的御林軍以及都尉府的兵力。
他假意擬旨,趁機按動了書桌邊上的機關,他落入了暗道之中,而與此同時,屋頂上一枚煙花信號升入高空。
御林軍與都尉府的兵力迅速朝后宮趕來,軒轅麒早有準備,與兒子里應外合,大開宮門,三萬黑風騎與兩萬暗影部的兵力殺入皇宮。
他們是剛從戰場浴血歸來的兵力,他們的身上滿是金戈鐵馬的氣息,這是皇城這些養尊處優的大軍無法匹敵的。
若是王滿與王緒的兵力在這里,興許還能扳回一局。
可他們,都被上官燕故意留在路上了啊。
御林軍漸現頹勢,國君在暗道中按動了第二個機關,又一枚煙花令飛上高空。
這是在聯絡外城的燕山君。
燕山君并非世人看到的那樣不諳世事,他手中有一支皇族的秘密軍隊,是國君的最后一道防線。
不過他還沒來得及出動,一柄長劍便自他身后探來,淡淡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不想傷你。”
顧長卿說。
燕山君冷聲道:“你以為威脅本君有用嗎?”
顧長卿淡道:“我知道你不怕死,那么,你女兒的生死你也不顧了嗎?”
燕山君瞳仁一縮:“你什么意思?”
顧長卿偏了偏劍頭,像是一個無聲的手勢,緊接著一個顧家的暗衛抱著熟睡的小郡主自門外走了進來。
燕山君臉色一變:“小雪!你…你卑鄙!你連個孩子也不放過!太女和顧姑娘知道你這么做嗎?”
他與顧承風一道留守皇城,已從顧承風口中知曉了顧嬌的身份,也聽出了這個挾持自己的人就是顧嬌的大哥。
顧長卿的神色沒有絲毫變化:“她們不必知道。選吧,你女兒,還是你哥哥?”
燕山君咬牙切齒:“你…”
顧長卿冷聲道:“你別以為我會心慈手軟。你我一樣,在這世上都有自己要守護的人,并且為此不擇手段。哪怕死后下地獄,也在所不惜。”
燕山君痛苦地閉上了眼。
顧長卿說的沒錯,這個世上有他要守護的人,為了她,他可以不惜一切代價,哪怕是背叛最信任自己的哥哥!
燕山君交出了兵符。
出了燕山君的府邸,那名顧家暗衛一把扯掉了臉上的人皮面具,笑嘻嘻地道:“大哥,你方才演得太好了!連我都差點兒信了!還怕燕山君一個不答應,你當真會一劍殺了小郡主呢!”
顧長卿正色道:“我不是演的。”
顧承風一愣。
顧長卿看了他一眼,笑出聲來:“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