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顧嬌騎著書院的馬,馬王撒歡地在前面帶路。
顧嬌策馬來到馬車旁,問車內的顧琰道:“是你把小藥箱帶上的嗎?”
顧琰一臉迷茫地看向顧嬌:“我沒帶啊,我帶那個做什么?”
顧嬌嘀咕道:“唔,那它怎么會在簍子里?”
顧琰就道:“小順裝的?”
“不是我。”另一邊的顧小順說,“我今早直接拎著簍子出發的,沒動過里頭的東西。”
顧琰想了想,望向顧嬌道:“是你自己裝的,自己忘了吧?”
顧嬌遲疑:“那…可能是的吧。”
總不能是小藥箱自己跑進去的。
剛剛發現急救包的藥不夠用時,她的確想過要是小藥箱在就好了,如今真的在了,她又在這兒疑神疑鬼的。
算了。
不想了。
“六郎。”
沐川策馬過來。
沐輕塵在顧嬌的另一側,沐川過來時,他并未避讓。
沐川有點兒著急,四個你有沒有點眼力勁?沒見我有話與六郎說嗎?
四哥不讓開,沐川也沒辦法,誰讓他打不過四哥呢?
沐川只得隔著沐輕塵與顧嬌說話:“六郎,你真會醫術啊?”
上次他們比完賽,在書院附近碰見摔倒的國公爺,那時顧小順說,蕭六郎懂醫術,問蕭六郎要不要幫國公爺看看。
他們只當蕭六郎是一般的水平,可今日蕭六郎治了好幾名重傷患者,他們都驚訝極了。
沐輕塵也等著顧嬌的回答。
顧嬌哦了一聲,道:“學過一點。”
“那不是一點吧。”沐川挑眉。
沐輕塵似是看出了顧嬌不愿提及這個話題,他對沐川道:“擠在旁邊熱不熱?你不是不回書院嗎?”
沐川道:“我回啊!你回我就回!”
沐輕塵沒再說什么。
沐川又隔著他與顧嬌叨叨了幾句,后面出城門路面變窄,沐川才不得不與他們錯開。
沐輕塵的心里其實一直有個疑惑,但又不知當講不當講,等到了書院即將分道揚鑣時,他終于叫住了顧嬌:“你…認識蘇雪的舍友?”
“不認識。”顧嬌一口否認,“他只是去接凈空的時候從凈空與岑院長嘴里得知了閣樓的事故,過來看看有沒有什么可以幫到的。”
“你平日里話沒這么多。”沐輕塵神色復雜地說。
顧嬌眨了眨眼,坦坦蕩蕩地說道:“那還不是他美色誤人,我有點兒心動?”
這話直接把沐輕塵給噎住了。
每次以為這位同窗的臉皮已經夠厚了,他都能再厚一寸給你看看。
沐輕塵蹙了蹙眉,說道:“你是有未婚妻的人。”
顧嬌挑了挑眉,漫不經心地說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有未婚妻也不耽誤我看美人啊。”
“我看你真是…”沐輕塵無法在這種話題上與顧嬌達成共識,策馬走到前面去了。
顧嬌望著他氣沖沖的背影,心道古代的男人第六感這么強的嗎?她與蕭珩什么也沒干都差點被發現。
看來以后得更小心謹慎才是。
抵達書院后,顧嬌將馬還去馬棚,隨后與顧小順、顧琰一道乘坐岑院長的馬車帶著馬王回到了家中。
“就猜到你們會贏,飯菜做好了。”南師娘笑著將飯菜端上來。
是魯師父下的廚,燒了幾個孩子愛吃的冰糖肘子、紅燒鯽魚、醋溜煙筍干,燉了南師娘愛喝的蓮子羹,當然也有孟老先生叨叨了許久的臭鱖魚。
一家子都被臭翻了,馬王在后院被熏得直翻白眼、狂吐舌頭,發誓以后再也不溜這個臭老頭兒了!
顧琰今日被允許吃一塊亮晶晶的肘子皮,特別滿足。
“腌蘿卜帶給六郎和凈空了嗎?”南師娘問。
“我給凈空了。”顧小順說。
南師娘點點頭:“怪想凈空的,還有六郎。”
顧琰難得沒反駁。
凈空在時,他總嫌凈空吵,凈空不在了,他又覺得家里不夠熱鬧。
“哼,小臭和尚。”
夜幕低垂。
滄瀾女子書院玲瓏閣的一間寢舍中,小凈空端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面前擺著小順哥哥今天帶給他的菜肴。
他挑剔得緊,再簡單的菜式也必須用十分精致的擺盤。
就是給他擺盤耽擱了時辰,他們晚飯才吃得這么晚。
“可以吃了?”蕭珩淡淡地問。
“嗯!”小凈空晃了晃小腦袋,滿意地拿起自己的小小筷子,夾了一塊南師娘親手腌制的醬蘿卜。
醬蘿卜被做成了一朵朵小花的形狀,看上去十分可口。
他迫不及待地喂進了嘴里。
剛嚼了一口便難吃得朝后一倒,自椅子上呱啦啦地滾了下來!
哎呀!
怎么和壞姐夫做的一樣難吃呀!
咸死寶寶啦!
因為吃了過咸的菜肴,小凈空咕嚕嚕地喝了兩大杯水,導致上床睡覺的時候小肚子都是圓滾滾的。
他無比艱難地爬上床,往褥子上一躺,癱成了一條毫無靈魂的小咸魚。
不多時,小咸魚便打起了均勻的小呼嚕。
天熱了,蚊子也多了,蕭珩走過去用夾子夾好帳幔。
他有些睡不著。
小九立在窗外的樹枝上放哨。
他想了想,將小九叫了過來。
宅子里,一家人吃過晚飯,各自洗漱完后回了房。
顧嬌照例去給顧琰檢查了脈象,聽了心肺。
顧琰已經睡著了,顧嬌動作很輕,沒吵醒他。
回到房中后,顧嬌打算歇息了,忽然,一道小黑影落在了外面的窗臺上。
“咕”
小九叫了。
顧嬌走過去,輕輕推起窗欞子。
小九撲哧著翅膀飛起來,等窗欞子開了之后才嗖的飛了進來,落在窗邊的書桌上。
小九的右腳上綁著一個小荷包。
顧嬌將小荷包拿了下來,打開后發現里頭是一疊銀票、一張字條以及一根嶄新的發帶。
發帶是藍冰絲的,摸著柔軟極了,成色很正,與天穹書院的藍白院服相得益彰。
銀票一共一千兩。
字條上只簡簡單單地寫著兩個字——家用。
顧嬌單手支著下巴,另一手把玩著那根冰藍色的發帶,反反復復看著“家用”兩個字。
四舍五入,這就是一封情書了!
顧嬌彎了彎唇角,拉開抽屜,取出一張紙來。
情詩嘛,她也會!
蕭珩坐在房中靜候,他其實并不確定她有沒有歇下。
但在面對顧嬌時,他不會猶豫那么多就是了。
所幸沒等多久,小九便飛回來了。
小九的嘴里叼著那個荷包。
他拆開荷包,從里頭取出一只千紙鶴。
千紙鶴是用他送給她的水紋紙折的。
他至今記得她收到那疊紙時一言難盡的表情,沒料到她竟然把那些紙帶來了燕國盛都。
荷包里還有東西。
他拿出來一瞧,赫然是一張張水紋紙寫的字條。
第一張,“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蕭珩看得俊臉都紅了一下,這丫頭是在向他表白心跡嗎?要不要這么露骨?
第二張,“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蕭珩的臉頰更燙了,原來她這般思念自己。
第三張,“相思樹底說不盡,恨郎思郎郎不知。”
蕭珩的心口都仿佛被什么給填滿了,漲漲的,滾燙一片。
從前沒看出來,這丫頭竟有如此文采。
還有,她對自己的感情竟然深到了這般地步。
顧嬌寫了十幾張字條,每一張都看得蕭珩面紅耳赤,心口猶如小鹿亂撞。
只是不止從哪一張起,字條上的情詩便漸漸有了一絲不對勁。
“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蕭珩嘴角一抽。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蕭珩臉色一僵。
“還卿一缽無情淚,恨不相逢未剃時!”
末尾,還畫了半個捶胸頓足的小人兒。
蕭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