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報官嗎?”顧嬌問。
車夫愣了愣:“姑娘,那可是南宮家的人,告了也沒用的。”
“是嗎?”顧嬌望著長街的方向,淡淡呢喃。
車夫忍不住回頭看了顧嬌一眼。
顧嬌戴著面紗,容貌被遮掩,只露出一雙平靜無波的眼睛。
這么說有些冒犯,可車夫確實沒見過這么美又這么冷的一雙眼睛。
她看著南宮家的人,眼底沒有一絲畏懼。
車夫隱隱有種錯覺,自己載著的這位姑娘一不留神似乎就要提刀朝南宮家的人砍過去。
車夫被自己的臆測嚇了一跳!
不可能不可能!南宮家雖未躋身盛都十大世家,可那也不過是底蘊不夠深厚,并不代表他們如今沒有實力。
一個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哪兒來的能耐與他們抗衡?
“國公府的人來了!”
人群中忽然有人大聲說道。
南宮小公子毆打馬奴的事件以國公府景二爺的到來結束,國公府就在附近,景二爺應該是外出歸來恰巧碰上了這種事。
雙方交涉一陣后,南宮小公子離開了。
車夫道:“景二爺是盛都出了名的紈绔,也就他能制止南宮家的人,換旁人還真沒這膽子。”
既然事情這么早結束,那么這個南宮家的小公子——顧嬌決定先去會會。
顧嬌在馬車里留下車錢,悄無聲息地下了馬車,隨后她找了一家成衣鋪子,換了一套便于出行的男裝。
她尾隨上南宮小公子。
計劃趕不上變化的是,她都要找到合適的伏擊地點了,卻突然被一輛馬車給攔住了。
馬車就停在巷子口,顧嬌打算繞過去,誰料馬車上的人掀開了車簾,驚訝地沖顧嬌叫了一聲:“是你?”
顧嬌淡淡睨了她一眼,認出了對方是她在國公府見過一面的慕如心。
顧嬌沒打算理會慕如心,轉身就要從馬車后方繞過去,車上卻跳下來一個丫鬟,擋住顧嬌道:“站住!我家小姐和你說話呢!你沒聽見嗎!”
顧嬌一記冰冷的眸光打過來,丫鬟嚇得一個哆嗦,后退幾步,扶住了馬車。
這時,又一輛馬車緩緩地駛了過來,慕如心的馬車旁停下。
車內之人推開車窗,輕聲問道:“慕神醫,出什么事了?”
慕如心看了看顧嬌,對她說道:“碰到了沐公子從昭國請來的大夫。”
“我四哥請來的大夫?”
少女驚愕地從車窗探出半截身子,看向了一旁的顧嬌。
在她身邊,另一顆腦袋也擠了出來:“什么大夫我看看!咦?蕭六郎!”
顧嬌扶額,怎么連蘇雪也來了?
少女看向蘇雪:“你認識他?”
蘇雪激動地說道:“二姐!他就是我和你提過四哥的同窗!他是四哥的朋友!”
慕如心望向顧嬌:“原來是輕塵公子的朋友,那上次真是多有得罪。”
顧嬌可是甩了她一耳光的,她嘴上說著客氣的話,心里未必真是這么想的。
不過顧嬌也不在意就是了。
蘇家二小姐問慕如心道:“慕神醫,你們見過嗎?”
慕如心笑了笑,說道:“在國公府有過一面之緣,輕塵公子帶上這位蕭公子去為國公爺醫治…輕塵公子也是一片好心,沒想到會被有心人給利用了。”
有心人利用?這是在說眼前的少年是借著四哥去巴結或為禍國公府嗎?
蘇家二小姐的臉色瞬間不大好看了。
蘇雪怒斥道:“你嘴巴放干凈點!誰利用我四哥了!我四哥是那種會被人利用的人嗎?”
慕如心一噎。
蘇家二小姐道:“三妹,不得無禮!”
慕如心是陳國洛神醫的弟子,如今又被國公府奉為上賓,她的地位不是普通下國人可以比的,更何況她們還要請她去為孟老先生的大弟子治療咳疾呢。
“哼!有什么了不起!”蘇雪不理二姐了,提著裙裾自馬車上噔噔噔地跑下來,在顧嬌面前停住,笑盈盈地問道,“你還懂醫術啊?怎么沒聽你提過?”
慕如心見蘇雪對自己不冷不熱的,對一個容顏有殘的半吊子庸醫卻客氣有加,她的眸子里掠過一絲冷光。
陳、昭積怨已久,慕如心痛恨所有昭國人,更別說這個昭國人還打過她的臉。
慕如心瞇了瞇眼,問道:“蕭公子,你既然是輕塵公子的同窗,想必也在天穹書院念書了,不知你來內城所為何事?可有入城符節?”
蘇雪眼神一閃,這才想起蕭六郎是沒有內城符節的,她轉頭狠狠地瞪了慕如心一眼:“干、干你什么事!那么多管閑事,你不要當大夫了!你去抓耗子得了!”
俗話說得好,狗拿耗子多管閑事,這是在罵她是狗嗎!
慕如心氣了個倒仰!
蘇三小姐早先對她愛理不理,可到底不曾這般無禮,都是這個蕭六郎,處處與她作對,讓她在眾人面前難堪!
慕如心冷冷地看向顧嬌。
顧嬌壓根兒沒將慕如心放在心上,慕如心的敵意她也毫不在意,她對蘇雪道:“我還有事,先走了,你也趕緊回去吧。”
蘇雪欲言又止,回頭看了看,一邊是她姐姐一邊是慕如心,不是說話的地方。
蘇雪輕咳一聲,道:“等四哥回來了,我去書院看四哥。”
也去找你。
“上車吧。”顧嬌道。
蘇雪笑著沖顧嬌揮了揮手,打算轉身離開。
慕如心卻不動聲色地動了動指尖,捏起一枚桌上的蠶豆,指尖一彈,蠶豆沖蘇雪的膝蓋窩射了出去。
這若是射中了,蘇雪非得直直撲進顧嬌壞里。
顧嬌若是救了,就是輕薄蘇雪;若是不救,那就是見死不救。
蘇雪會寒心,蘇家二小姐會生氣。
不論顧嬌救與不救,都是一個死局。
慕如心等著看顧嬌的下場,只是她沒料到的是,她快,顧嬌比她更快,就在蠶豆射出來的一霎,顧嬌指尖的銀針也動了。
銀針擊中蠶豆,猛地朝慕如心反射而去!
慕如心右肩猛地一痛,重重地跌在了車廂的地板上。
蘇家二小姐并非習武之人,自然沒看出個中暗涌,她只是見到慕如心忽然捂住肩膀摔倒,忙擔憂地問道:“慕神醫!你怎么了?”
“小姐!”
慕如心的丫鬟走上馬車,將慕如心自地板上扶了起來。
慕如心捂住疼痛的肩膀,冷汗直冒地看向顧嬌:“蕭公子,一言不合就暗算我,這就是你們昭國人的禮儀之道嗎!”
“你暗算慕神醫?”
“不會的!二姐!蕭六郎不會暗算她的!”
顧嬌自地上拾起那枚撞到慕如心后又飛射跌落在地的蠶豆,蠶豆正中心扎著一枚銀針。
顧嬌捏的是銀針:“慕如心,下次暗算別人之前記得先洗手。”
蘇雪用帕子將銀針與蠶豆包了過來,慕如心的馬車上放著好幾樣點心,顧嬌是沒碰過慕如心馬車里的點心的,但這枚蠶豆上明顯沾有鳳梨酥與栗子糕的粉末。
當時連丫鬟也下了馬策。
能碰這枚蠶豆的只有慕如心自己。
蘇雪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是你先暗算蕭六郎的!”
蘇雪當然想不到慕如心其實瞄準的其實是自己。
不過她這話也沒說錯,慕如心要算計的的確是蕭六郎,蘇雪只是被她利用的工具而已。
顧嬌來到慕如心的馬車前,淡淡地看著她:“方才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慕如心本能地涌上一股不祥的預感,想躲避卻已來不及,咔擦一聲,她的胳膊被顧嬌卸了。
“這個,才是暗算。”
顧嬌不咸不淡地抽回手,轉身離開了原地。
慕如心本是蘇家二小姐請去為孟老先生的大弟子醫治咳疾的,可是出了這樣的事,她不想再為任何人醫治了。
“我身體不適,先告辭了!緑藥,我們走!”
“是!小姐!”
慕如心的馬車絕塵而去。
蘇雪坐回自家姐姐身邊,鼻子哼了哼:“活該!”
蘇家二小姐眉心微蹙。
自打安國公的情況有所好轉后,慕如心在國公府的待遇提高了不止一個等級,她不僅穿上了最時興昂貴的綢緞,吃上了最美味豐盛的珍饈,還住進了最寬敞明亮的院子。
國公府的千金都沒她這樣的待遇。
想到白日里發生的事,她簡直氣不打一處來。
她早已不將自己看作是上國人,又豈會容忍自己被一個下國人三番五次弄得顏面盡失?
緑藥進了屋,低聲道:“小姐,二夫人那邊差人來問,國公爺的藥什么時候能夠熬好?”
慕如心冷冷地坐在椅子上,看了看忍痛接上去的胳膊,咬牙說道:“去告訴二夫人,就說我受傷了,這幾日怕是不能為國公爺治療了!”
緑藥如實去稟了二夫人,二夫人即刻放下手頭的事,帶上一支千年人參前來探望慕如心。
慕如心坐在床上,胳膊上綁著紗布,拿腔拿調地說道:“二夫人有心了,不過二夫人也看到了,我這胳膊怕是得修養一陣子,施不了針也熬不了藥了。”
你傷的左胳膊,又不是右胳膊,怎么就得施不了針,熬不了藥?
二夫人耐著性子,溫聲說道:“這樣,你把方子交給我,我讓人去熬。”
慕如心就道:“那可是我師父的獨門秘方,怎可輕易傳授給外人?”
二夫人又不傻,慕如心分明是能為國公爺醫治的,她故意拿喬只怕是要與他們談什么條件。
二夫人笑道:“慕神醫,咱們名人不說暗話,你究竟怎樣才肯繼續為國公爺治療?”
“她說什么?搬去聽音閣?”
“是啊,她說聽音閣適合養傷。”
書房,景二爺啪的將手中的筆拍在了桌上,“聽音閣是音音的院子!雖說音音不在了,可音音用過的東西都在,別說搬進去,她就是進去看一眼也不行!”
二夫人嘆道:“我就知道你不會答應,我回絕了。”
音音是大哥唯一的骨血,她的遺物是大哥的命。
景二爺皺眉:“那她怎么說?”
二夫人道:“她說,不搬去聽音閣也行,但她不能白白受人欺負,她讓咱們去把那個傷了她的小子抓過來,任由她處置。”
景二爺問道:“哪個小子?”
二夫人就道:“沐輕塵的同窗,是個昭國人,上次還來國公府為大哥治國病,但好像…只是個庸醫,沒什么真本事。”
景二爺猶豫了一會兒,說道:“那行,我去把人抓來。”
只要能治大哥,別說是抓個下國人了,就是上國人他也照樣給她抓來!
為表達對慕如心的重視,他決定親自出馬。
景二爺辦事雷厲風行,一個時辰后便現身在了天穹書院。
以國公府的權勢要打聽一個學生的住址并不難,很快,景二爺便來到了顧嬌暫住的宅子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