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小凈空給茗兒哥哥回了一封聲情并茂的信,隨后他將信掛在小九的脖子上,抱著小九去了東屋:“嬌嬌,我也有鷹!”
用小九給茗兒哥哥送信!
顧嬌被逗樂了,挼了挼他小腦袋道:“小九沒去過梁國,不認識路。”
況且就算認路,把信這么掛在它脖子上不會隨時飛掉嗎?
小孩子怎么這么好玩?
小九已經不是小雛鷹了,是一只真正的海東青,它不明白小主人要它做什么,懵圈地瞪大一雙鷹目。
“唔,那好叭。”小凈空有點小失落,如果用鷹的話能飛很快,茗兒哥哥兩天就能收到他的信了!
“能用八百里加急嗎?”
真希望茗兒哥哥能快些看到他的回信呀!
顧嬌看著他道:“民間的信用不了八百里加急。”
小凈空歪了歪腦袋:“可是、可是上次我用了呀!我給師父寄的信,和姐夫一起去寄的,姐夫給我寄了八百里加急!”
這小家伙八成是被蕭六郎忽悠了。
好叭,看在他是她相公的份兒上,她就不拆穿他了。
顧嬌于是說道:“因為茗兒哥哥不在昭國,昭國的八百里去不了梁國。”
小凈空耷拉下小腦袋:“這樣啊。”
顧嬌看著小家伙情緒低落的樣子,心底微微不忍,想了想又說道:“這樣,明天我們進宮去見姑婆,問姑婆最近有沒有送往梁國的官信,官信比民信快許多,若是有的話把你這封信捎上。”
“嗯!”小凈空再次開心了起來!
第二天小凈空從國子監放學,顧嬌將他接去皇宮。
顧小順與顧琰得去學藝,就沒帶上他倆。
小凈空茗兒給他的信函上有個紅紅的蠟燭印戳,央著小順哥哥給他也做了一個。
顧小順給他雕刻了一個自己的印章,又將燃燒的紅燭滴在信函的封口上,隨即趁熱把印章往上一蓋,成了。
不僅如此,顧小順還給他做了個好看又實用的木匣子裝信。
小凈空帶上了木匣子,也帶上了海東青小九。
他的小九還沒進過宮,他決定帶小九去見見世面,另外就是嬌嬌說小九沒去過梁國不識路,不知道可不可以把小九也送去梁國一趟,這樣小九就認識路啦。
…也不怕小九飛不回來了。
小九是一只神氣的海東青,有著一身漂亮且富有光澤的羽毛,一雙羽翼撐開,充滿翱翔天空的力量。
仁壽宮的宮人起先挺害怕,可觀察了一會兒發現它確實不傷人,他們的膽子便大了起來,開始給它喂食,輕輕地撫摸它。
然而不知是不是他們的錯覺,這只鷹為毛有點兒雞樣?
鳥在地上不都是一蹦一蹦的嗎?它怎么是大搖大擺地走著的啊?
朝廷近日有送去梁國的信函,都是一些官方交流,莊太后讓人將小凈空的木匣子一并放在隨行的信函里,注明是送往裕親王府。
小九在仁壽宮玩了一會兒,撲哧著翅膀出去了。
小凈空跑出去找它,秦公公忙差了兩個大內高手跟上。
小凈空一路跑到御花園,小九落在了一個小胖子肩頭。
小胖子不是別人,正是小凈空的同窗秦楚煜。
秦楚煜有幾日沒去上課了,他染了風寒,一直在蕭皇后的坤寧宮靜養。
他常去醫館,而小凈空也把小九帶去過幾次,除了第一次見面時差點大鳥吃了小鳥,后面他與小九的相處都是挺愉快的。
“楚煜哥哥!原來小九是來找你了呀!”小凈空蹬蹬蹬地跑過去。
秦楚煜卻并沒像從前那般興奮地朝著他跑過來,秦楚煜猶豫了一下,背過了小胖身子。
小凈空來到他身后,訝異地看著他:“楚煜哥哥,你怎么了呀?”
秦楚煜耷拉著腦袋,努力控制自己不要轉過身去。
他已經知道小凈空是誰了,小凈空雖不是莊家人,卻也管莊太后叫姑婆,與仁壽宮來往密切。
他雖才八歲,卻隱約明白皇祖母是不喜歡他與父皇母后的,甚至也不喜歡太子哥哥和太子嫂嫂。
他與仁壽宮一向是沒有來往的。
兄弟很重要,可父皇母后也重要。
他是先有父母,再有兄弟,他不能為了后來者拋棄自己的爹娘,他只有對不起小凈空了。
可是真的好難受啊!
他們明明那么好的兄弟!
一起打過架、一起逃過課、一起收過保護費,一起溜過雞!
“楚煜哥哥!”小凈空繞到他面前,“你哭啦?”
“我才沒有!”秦楚煜忙抬手抹了眼淚!
小凈空完全不明白小基友的悲傷情緒從何而來,他想了想,認真地說道:“我聽說你生病了,你哭是因為你的病沒有好嗎?嬌嬌是很厲害的神醫,她就在宮里,我可以帶你過去,請她幫你看看!”
我才不是因為這個!
秦楚煜在心底大聲咆哮。
“楚煜哥哥?”小凈空歪頭看著他,眼神里透出一絲小擔憂。
可可愛愛的小家伙,小幼獸一般無辜,秦楚煜瞬間就沒了抵抗力,他放低了聲音,哽咽說:“不…不是…我不能去仁壽宮…”
也不能見你。
我們注定是一對苦命的兄弟!
今生今世…都只能活在彼此的回憶中了!
小凈空拍拍他小肩膀:“好啦,你別擔心,嬌嬌的醫術真的特別特別高明,她一定能治好你的。”
他說著,拉住了秦楚煜的小胖手。
秦楚煜原本想甩開的,可不知怎的腦袋一暈,就被拉來了仁壽宮。
秦楚煜對仁壽宮一直是深深忌憚的,他從未主動來過這里,除了逢年過節必要的請安,那都是和父皇母后一起來。
他到仁壽宮門口幡然醒悟,轉身就要逃跑,好巧不巧顧嬌在前殿的院子里調整秋千,她看到兩個小家伙,打了聲招呼:“楚煜過來了,和凈空一起進來玩吧。”
“我不…”
拒絕的話尚未說完,他看見了那個大樹還高的秋千,他的注意力唰的一下被吸引了。
好玩是孩子的天性。
何況顧嬌在這里,給了他一種仿佛還在醫館小院的錯覺。
事實上,這里的院子確實改造過,與碧水胡同以及醫館的小院都有異曲同工之妙。
他愣愣地走了進來。
院子里不僅有巨大無比的秋千,還有新穎別致的木馬、聳入假山的滑梯,全是顧嬌設計的。
秦楚煜看呆了。
“嬌嬌,楚煜哥哥生病了,你能幫他看看嗎?”小凈空來到顧嬌面前,萌萌噠地問。
“嗯。”顧嬌沖秦楚煜招招手,“過來。”
秦楚煜呆呆地走了過來。
顧嬌摸了摸他額頭,隨后給他把了脈:“沒什么問題,挺好的。”
小凈空看向秦楚煜開心地說道:“聽見了嗎?嬌嬌說你沒事!你可以放心啦!以后不要再哭鼻子啦!”
“去玩吧。”顧嬌彎了彎唇角。
愛玩是孩子的天性,甭管秦楚煜的識海中多么懼怕莊太后,可這一刻,在顧嬌與小凈空的陪伴下,他就只是一個快樂的小肥仔!
倆人在院子里玩得滿頭大汗。
起先秦楚煜還有那么一點拘束,玩著玩著比小凈空都興奮了,滿院子都是他的笑聲和叫聲,小喇叭精都喊不贏他!
在書房里看奏折的莊太后黑了臉。
小胖子,真吵!
秦楚煜在仁壽宮玩得樂不思蜀,晚飯也是在這里吃的。
他玩得忘乎所以,當顧嬌叫他與小凈空進來吃飯時,他十分爽快地應下了。
可他一膳廳,瞧見莊太后神色威嚴地坐在餐桌上,他嚇得腿肚子一軟,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沒錯,雖然去國子監上學后膽子大了許多,可在莊太后這尊大惡神面前,他依舊是個小慫包。
莊太后沒去看小胖子,她淡淡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顧嬌與小凈空早習慣了她這副樣子,并不覺著嚇人,秦楚煜就不了,他的腿肚子一陣哆嗦,比被人販子拐走還可怕!
顧嬌將秦楚煜和小凈空帶去洗了手,又將兩個小家伙帶到桌邊坐下。
小凈空依舊有他的專屬小座椅。
秦楚煜八歲了,夠得著桌子,他坐在莊太后與小凈空中間,真是連筷子都不敢動了。
每逢碧水胡同的人過來,小廚房便會遵照他們的口味做菜,有小凈空在時還會把菜式做得童趣又可愛。
看著面前一個個白白嫩嫩的小兔包子,秦楚煜的口水嘩啦啦地流了下來。
包子是豆沙餡兒的,豆沙打得極碎,口感綿密,抿在嘴里仿佛自己就能化開。
里頭還加了一丁點奶酪,吃不大出奶味,卻又能聞到奶香。
這是顧嬌教仁壽宮的小廚子做的。
別的宮吃不到。
秦楚煜只咬了一口就給徹底愛上了。
小兔包子只是開胃菜而已,橙子做的小錦鯉、鵪鶉蛋做的小燕子,用奇怪的南瓜盛放的奶香羹,以及顧嬌前世征服了全人類幼崽小豬佩奇…梅子醬酥肉餅。
“哇!”秦楚煜驚訝死了!喜歡死了!
他沒吃過這么可愛的東西!
嗚嗚嗚!
太好吃了!
他要哭了!
秦楚煜哪里還記得身邊坐著自己最害怕的太后呀?他忙不過來啦!
秦楚煜吃得停不下來。
不得不說,這小胖子鬧是鬧了點兒,吃飯的樣子倒是讓人看著很有食欲。
莊太后睨了他一眼,沒說話。
一頓飯,兩個孩子吃得飽飽,其實秦楚煜還能再來兩口,可顧嬌擔心他吃撐,說下次再做給他吃。
“我我…我下次還可以來嗎?”他眨巴著眸子問。
這話自然是在問莊太后了。
小凈空與顧嬌都無法替她作答。
最怕空氣突然沉默。
宮人們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太后與華清宮界限分明,會允許七皇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到她跟前來嗎?
上一次華清宮的人過來這里,就不小心出了事…
眾人面上不動聲色,實際豎起了耳朵。
“嗯。”莊太后不咸不淡地應了一聲。
小凈空拍拍小基友的肩膀:“太好啦!姑婆答應啦!以后你就能經常過來和我玩啦!”
“嗯!”秦楚煜一激動,小胳膊一揮,打翻了桌上的一碗湯。
莊太后遭了秧,湯汁澆了她滿身,噠噠噠地往下滴。
宮人們勃然變色!
秦公公趕忙邁步上前:“太后!”
吃了這么久,湯早涼了,只是被潑這么一身,怪臟怪不舒服的。
秦公公忙拿了帕子出來為莊太后擦拭,卻發現根本擦不完:“奴才伺候您去換身衣裳吧!”
秦楚煜嚇得小臉都白了:“皇、皇、皇祖母…”
聽說皇祖母會吃人!
她不僅吃人還殺人!
“行了,大驚小怪的。”莊太后推開秦公公的手,也沒讓宮人攙扶,淡淡地站起身,“哀家去換身衣裳。”
秦楚煜目瞪口呆。
就、就這?
皇祖母沒發火?也沒罰他?
夜色漸濃,秦楚煜終于帶著貼身小太監從仁壽宮出來。
早已在附近等了好一會兒的蘇公公哎喲一聲走上前,扶住秦楚煜的小肩膀:“我的小祖宗喂,你可沒事兒吧?你怎么去仁壽宮了?”
蘇公公是蕭皇后的心腹太監。
秦楚煜去仁壽宮又不是偷偷摸摸去的,蕭皇后那邊自然得了消息,就是得到的比較晚,蕭皇后還以為他是去東宮了。
蘇公公拉起秦楚煜的手腕:“皇后擔心死你了!趕緊隨奴才去向皇后報聲平安吧!”
秦楚煜被他拉著往前走,不解地問道:“母后為什么擔心我?”
蘇公公嘆道:“還能為什么?七殿下去哪個宮不好,非得去仁壽宮呢?七殿下是不知道仁壽宮去不得嗎?”
不怪蕭皇后過早地對秦楚煜耳提面命,讓他遠離仁壽宮,實在是十多年前蕭皇后沒看住小蕭珩,讓小蕭珩誤打誤撞地去了仁壽宮附近。
結果就被人下了毒,差點連命都沒了。
蘇公公瞪向秦楚煜身后的小太監道:“看著主子去仁壽宮也不攔著!回頭我再收拾你!”
秦楚煜皺著眉頭道:“你不要收拾小德子,是我要去的!他敢攔著我?”
蘇公公就道:“可他至少該給皇后遞個口信。”
秦楚煜正色道:“我不讓他遞的!遞了你們就會把我帶走,不讓我在皇祖母那里玩!皇祖母根本不像你們說的那么可怕!”
“什么可怕呀?”
不遠處傳來了皇帝含笑的聲音。
每次看見這個小胖子,皇帝的心情都會不錯。
“陛下!”蘇公公轉頭沖轎子上的皇帝行了一禮,又沖皇帝身后的另一頂轎子上的靜太妃行了一禮,“太妃娘娘。”
小德子也跟著行禮。
秦楚煜喚道:“父皇!”
“嗯。”皇帝擺擺手。
“落轎。”魏公公揚著拂塵說。
兩頂轎子都緩緩地落了下來。
秦楚煜朝自家親爹撲過去。
皇帝被小胖子撲得險些歪倒,他笑了笑,轉頭示意他:“給靜祖母請安了嗎?”
“哦!”秦楚煜從皇帝懷中退出來,走到轎子旁,沖后頭的轎子行了一禮,“靜祖母安!”
“真乖。”靜太妃溫和地笑了笑,寵溺的目光落在他紅光滿面的小臉上,“今天去哪里玩了?好像很開心的樣子。”
秦楚煜耿直地說道:“我去仁壽宮了!我見到了皇祖母!”
靜太妃神色微愕。
皇帝的臉色沉了下來:“你說什么?你方才去哪兒了?”
秦楚煜脖子一縮:“仁、仁壽宮啊。”
父皇的眼神突然變得好可怕。
“誰讓你去仁壽宮的?”皇帝冷聲問。
“我、我自己去的。”秦楚煜往后退了兩步。
“過來,到靜祖母這邊來。”靜太妃沖秦楚煜伸出手。
秦楚煜被自家父皇嚇得半死,如同見了救命稻草,毫不猶豫地撲進了靜太妃的懷里。
靜太妃溫柔地摟著他,對皇帝語重心長道:“陛下別嚇著他了,他又不是故意的。”
秦楚煜趴在靜太妃懷里小聲嘀咕了一句。
皇帝眉心一蹙:“你說什么?”
許是仗著有人給自己撐腰,秦楚煜在自家父皇面前的膽子終于大了一回,他鼓足勇氣道:“我說皇祖母一點也不壞!父皇為什么不讓我去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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