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走過去,在小豆丁身后輕輕地說:“寶寶,你家人呢?”
寶寶?
從沒被人這么叫過的小凈空,小身子一抖,愣愣地轉過身來,看了看四周,呆萌呆萌地看向對方:“你在…叫我嗎?”
這邊好像沒有別的小孩子啦。
可是寶寶…
哎呀,羞死啦!
他都四歲啦!
小凈空的小臉突然變得羞紅羞紅的,越發可愛到不行。
裕親王妃的心軟乎乎的,她在小凈空面前蹲了下來,與他平視著說話:“你一個人嗎?你家人在哪里?”
小凈空歪著腦袋道:“我家人去忙啦。”
裕親王妃被他萌翻:“你是…醫館的人?”
小凈空想了想,小手背在身后,點頭點頭。
小凈空穿著國子監的學服,戴著學帽,像個迷你小芝麻官,就是頭發有些短。
小凈空的肚子叫啦。
他低頭,一臉幽怨地看著自己的小肚皮。
這個時候叫什么叫啦?他不要面子的啊?
裕親王妃噗嗤一聲笑了,將食盒放在一塊石頭上,打開盒蓋,拿了一小碟蟹黃酥給他:“給。”
這是從外面買來的蟹黃酥,放太久有些涼了,她拿去讓廚房的人熱了下。
這種事可以讓內侍去做,不過她自己在屋子里悶了一下午也想出來走走。
小凈空看著黃橙橙的點心,吸溜了一下口水,嘆息說:“多謝,可是我不能吃肉。”
蟹黃酥小凈空見許洲洲和楚煜吃過,知道里頭是有肉的。
就算沒肉,一般的點心為了追求口感也會用豬油。
這些顧嬌都交代過,所以小凈空一般不在外頭亂吃東西。
裕親王妃愣了一下:“為什么不能吃肉?”
小家伙不好意思說自己暈肉,想了想,說:“可能因為我以前是個和尚吧?”
裕親王妃更納悶了,這么可愛的小家伙居然曾經出過家?
所以他的頭發才這么短的嗎?
裕親王妃又看了看他的小腦袋,柔聲問:“你幾歲出家的?”
小凈空誠實道:“很小,師父說我生下來就在寺廟,我是在寺廟長大的,所以就做了和尚。”
裕親王妃又道:“那你爹娘為什么不接你下山?”
小凈空搖頭:“我沒爹娘,不對,我現在有了,嬌嬌的爹娘就是我爹娘!”
他說這番話時,眼底沒有一絲抱怨與難過,是個十足的陽光小可愛。
然而裕親王妃卻感覺自己的心都揪了起來,仿佛有一絲疼痛,她看向小凈空,忐忑地問:“你今年幾歲?”
小凈空豎起手指:“四歲。”
裕親王妃的心突然難受了起來,如果她的孩子還活著,也是四歲了…
茗兒醒來后,裕親王妃帶著茗兒回了皇家園林。
一路上,不知是不是內侍的錯覺,總感覺王妃的情緒格外低落。
另一邊,皇宮。
以裕親王為代表的梁國使臣們與昭國的大臣們在麒麟殿上吵得不可開交。
梁國竟然企圖用一種石灰砂漿技術換走昭國最先進的風箱技術以及剛問世的糯米砂漿技術。
老實說,比起曾經梁國給昭國的最低級水排技術,這個石灰砂漿算是梁國最新的技術了。
可是,昭國不需要這項技術呀,昭國已經有更好用的糯米砂漿了!
再就是,換走一個嫌不夠,把風箱技術也換走,是不是太無恥了?
朝廷很慶幸他們及時將風箱管控起來了,不然以梁國無恥的做派,指不定從小縣城偷師回去,再反咬一口昭國是向他們偷師的!
這還不是最氣人的,更氣人的是梁國竟然要開啟雙方不平等的貿易往來——用梁國的劣質工藝品換走昭國上等的絲綢與茶葉。
據說袁首輔當場就給氣暈了。
幾位皇子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兒去,不論對內如何爭斗,對外他們總該是一致的。
梁國實在太過分了,這哪里是談判,根本是明目張膽地打劫!
可他們又有什么辦法?
怪只怪昭國太弱小,梁國太強大。
爭辯了一整日,雙方官員都七竅生煙的,獨獨裕親王一派閑適,半點不受影響的樣子,儼然是對談判的把握很大。
“時辰不早了,諸位大人先回去,好生考慮一晚上,不急一時。反正,本王還要在京城待上幾日了。”
昭國的大小官員們氣得白眼都翻不過來了。
你當然不急了,你就是來宰肥羊的,反正不怕宰不到。
裕親王不顧眾人的臉如何黑成炭,一臉笑意地出了皇宮。
太子與寧王對視了一眼,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火花。
這次的談判至關重要,誰能從梁國使臣那邊奪回主動權,誰就能向父皇證明自己更有能力繼承皇位。
因瑞王妃在接風宴上一曲成名,喜好音律的裕親王對瑞王夫婦有了不錯的好感。
皇帝看出來了,于是派了老三給裕親王做向導,這幾日都由老三帶著裕親王在京城游玩,盡地主之誼。
單從這一點來看,寧王一脈就多了不少私底下與裕親王接洽的機會。
出皇宮后,瑞王邀請裕親王去游湖。
裕親王曾經來過京城,對京城的畫舫印象深刻,十分愿意前往。
二人上了瑞王早派人備好的三層豪華畫舫。
然而誰也沒料到的是,一行人游湖游到一半,裕親王的廂房突然起火,火勢洶洶,不一會兒便將整個畫舫都燒了起來。
裕親王因為在甲板上與瑞王烤魚,沒被大火堵在廂房里,只不過因為畫舫全燒了,所有人不得不跳水逃命。
裕親王也不例外。
好好的游湖,差點把自己給游死了!
裕親王敗興而歸!
畫舫燒沒了,因此大火是如何造成的也無從查證了。
事情很快傳到了皇宮。
皇帝把瑞王叫來大罵一通:“怎么辦事的?讓你接待使臣,你卻鬧出這么大的幺蛾子!不會提前做好防范嗎!”
瑞王委屈極了。
他發誓他做了防范的,前前后后不知檢查了多少遍,就怕會出岔子,誰料最后還是走水了啊…
瑞王被皇帝罵得狗血淋頭,從御書房出來時在皇宮外遇見了一直在外頭等他的寧王。
寧王擔憂地問道:“三弟,你沒事吧?”
瑞王紅著眼眶道:“我沒事…就是…我把事情辦砸了…父皇說…使臣的事不用我操心了,讓我去祈年殿跪著…”
寧王拍拍他肩膀,欣慰地說道:“你沒事就最好,大哥陪你一起跪。”
寧王陪瑞王一起跪在了祈年殿的石子路上。
祈年殿是皇帝用來思過的地方,皇子犯了錯一般只讓跪跪御書房,跪祈年殿就說明情節很嚴重,皇帝并不打算輕易原諒。
瑞王慌忙搖頭:“大哥這事和你沒關系,是我自己沒做好。”
寧王看向他道:“你是我弟弟,你犯了錯,是我這個做大哥的沒教好。”
寧王與瑞王一同罰跪,皇帝沒說什么,誰都知道寧王的脾氣,他是最護著下面幾個弟弟的。
皇帝嘆道:“太子妃去過梁國,對梁國的使臣們有一定了解,接待的事兒交給她和老二吧。”
太子臨危受命,連夜與太子妃去了皇家園林關心裕親王的情況。
裕親王其實沒啥狀況,火是從廂房里燒起來的,他在甲板上,跳湖跳得早,回來換了身衣裳就沒事了。
他不想讓裕親王妃擔心,打算輕描淡寫,一筆帶過,進了屋卻發現自家王妃的神色不對勁。
茗兒下午睡多了,這會兒去園子里玩耍了,裕親王妃一個人枯坐在窗前,眼神呆滯。
“夫人,你怎么了?”裕親王緊張地走過去,“是茗兒的病情加重了嗎?”
裕親王妃轉過身來。
裕親王這才發現她的雙眸一片紅腫,像是哭過,他忙道:“夫人!出了什么事?”
裕親王已經干涸的眼底再次有了淚意:“王爺…你說那個孩子…會不會其實沒有死…”
裕親王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才明白她說的是誰。
裕親王膝下共有兩子一女,但其實都不是親骨肉,是他同胞哥哥的孩子。
他哥哥戰死了,嫂嫂也病逝了,他把三個侄兒侄女過繼到了自己名下,茗兒最小,到他們家時還沒滿月。
那個孩子是茗兒四歲那年懷上的。
所以嚴格說來,那個早夭的孩子才是他們唯一的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