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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 護短

  “嬌嬌嬌嬌!”

  小凈空邁著小短腿兒,噠噠噠地跑進灶屋。

  顧嬌正在切菜,抬眸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小凈空抓著自己的小光頭,不解地問道:“帶考是什么意思啊?”

  “嗯?”顧嬌切菜的動作一頓。

  小凈空道:“我剛剛聽到那個來我們家里的客人和姐夫說話,他要姐夫帶考,是帶著他們一起考試的意思嗎?像帶著馮林哥哥和林成業哥哥那樣?”

  顧嬌的眸光涼了涼,將菜刀往砧板上一放,解了圍裙走出灶屋。

  書房,蕭六郎神色淡淡地看向對方。

  王允笑道:“我這么說還是太唐突了吧?蕭公子可能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不過我這么與蕭公子分析,蕭公子就能明白了。蕭公子的情況我多多少少也了解,是縣城來的,在一個農家給人做了上門女婿,如此家境竟然能以解元的成績考入國子監,我相信蕭公子私底下是付出了一番努力的。對于蕭公子的實力,王某是欽佩的,王某也相信蕭公子能高中貢士。”

  話到這里,通常都有個但是。

  果不其然,王允接著道:“但是,蕭公子想要成為正榜進士恐怕就沒那么容易了。會試由考官們主考,只看考卷,不看人。考上貢士后,卻是由陛下親自舉行殿試,屆時所有的考生都會坐在陛下面前,陛下會看到所有人的臉。”

  他說的是臉,目光卻落在蕭六郎的腿腳上。

  這意思很明顯,陛下怎么可能會選個瘸子做正榜進士呢?

  進士一共有三榜,一甲前三為一榜,分別是狀元、榜眼、探花,賜進士及第;二甲第四到若干名不等,為二榜,也屬正榜進士,賜進士出身;余下的都叫三甲,上的是三榜,賜同進士出身。

  強調這個同字,本身說已經說明與進士不同了。

  本朝雖比前朝放寬了科舉的報考條件,然而最終殿試出來的正榜進士確實沒有一個容顏或身體有殘的。

  這難道還不夠明顯嗎?

  王允淡笑:“左不過你是考不上正榜進士的,不如成全了我家公子。”

  蕭六郎不為所動,王允繼續勸道:“況且你還年輕,今年才十八,實在想考大不了三年后再考就是,你多學三年,才學會更勝一籌,在殿下面前也多了一分勝算不是?”

  聽起來句句都在為蕭六郎考慮,細細分析卻每個字都是對蕭六郎的瞧不起。

  顧嬌的目光冷到了極點。

  而在顧嬌身后,馮林與林業處、杜若寒也湊過來聽了一耳朵。

  他們早聽聞過代考的人,可真正碰上還是頭一次,這個姓王的也太惡心了,求人都沒點求人的樣子。

  非得貶損一番,讓人知難而退,仿佛這樣才能顯得他自己多有身份與智慧似的。

  王允接著道:“報酬方面絕對會讓蕭公子滿意的。蕭公子可以當做我家公子用這筆錢買了蕭公子三年時間,其實收益的還是蕭公子自己啊。多念三年書,多增長三年的才學,還能憑空掙上一筆幾輩子都花不完的錢,何樂而不為呢?更重要的是,蕭公子還能結交我家公子這個朋友,他日即便考不上正榜進士,我家公子也能為蕭公子謀個好官來做做!”

  好大的口氣!

  謀官這種話都敢說,什么來歷呀?

  馮林的臉皺成一團。

  杜若寒盡管與蕭六郎不太親厚,卻也被這不要臉的氣得夠嗆。

  蕭六郎淡道:“話說得這么滿,我怎么知道你家公子值不值得我結交?”

  王允倨傲地笑了笑:“我家公子姓賀,羅國公夫人也姓賀。”

  王允從屋子里出來時,顧嬌一行人已經不在堂屋了。

  王允沖蕭六郎拱了拱手:“蕭公子不妨好好考慮一下,三日后我會再來問蕭公子要答案。”

  牌打到一半,牌友跑了一半,老太太郁悶。

  灶屋內,跑掉的牌友杜若寒、林成業與顧嬌、馮林開了個小會。

  幾人坐在小板凳上。

  杜若寒:“羅國公府是京城唯一能與宣平侯府和莊家比肩的世家了,曾經還有柳家。要是這個姓賀的考生真是國公夫人的娘家人,那他倒還真有資格說那些大話。”

  以國公府的勢力,在京城弄個小官兒給蕭六郎當當,簡直不要太易如反掌。

  算起來,真比蕭六郎自己念書還快呢。

  “我怎么覺得那個姓王的有點兒眼熟呢?”馮林托著腮幫子陷入沉思,“好像在哪兒見過。”

  杜若寒蹙眉:“你這么說,我也有點兒覺得了。”

  “賀,驚鴻。”林成業開口。

  杜若寒對這名字沒印象,馮林卻是一下子記了起來:“是他!”

  “誰?”顧嬌問。

  “平城的院試案首!”馮林道。

  這是蕭六郎考秀才時的事了,蕭六郎在縣試與府試中都拿了案首,到第三場院試時因為被人掉包了八股文的試卷,結果與案首失之交臂。

  馮林特地關注了那一場院試的案首,名字就是賀驚鴻。

  當然他沒見到本人。

  童試時林成業不在平城,他之所以知曉賀驚鴻完全是因為在不久之后的六月,賀驚鴻也來省城鄉試了。

  賀驚鴻與他和蕭六郎、馮林住進了同一間客棧。

  “想起來了!想起來了!他就住咱們隔壁!”馮林說,“一開始我也不知道他就是賀驚鴻,無意中聽到有人叫了他。那個姓王的是他家的管事,與他一道出現過幾次。”

  馮林是個藏不住話的,隔壁住著院試案首呢,便叭叭叭地與蕭六郎、杜若寒以及林成業說了。

  馮林道:“當時,我還開玩笑說,會不會就是這家伙買通院試的考官,換掉了六郎的考卷啊?”

  這種猜測不無道理。

  蕭六郎前期表現太優秀,是案首的不二人選,把他拉下馬而從中獲利的只有兩種人:一種是實力剛夠壓線的,只要拉下馬一個確定能出現在五十名之內的,那么自己考上秀才的可能性就會大很多。

  還有一種是與蕭六郎的成績不相上下的,蕭六郎下馬,第一就是他。

  可是沒有證據,所以也只能作罷。

  何況蕭六郎自己并不在意。

  可蕭六郎不在意,不代表顧嬌不在意。

  顧嬌眸光很危險:“他鄉試考了第幾?”

  “十一。”林成業道,他記得很清楚,因為他沒想過自己能中舉,不知偷偷在家里把桂榜念了多少遍,從第一名到最后一名,他倒背如流。

  馮林的鄉試成績是十七,他比馮林還領先了六名,在幽州或許還行,到京城就有些不夠看了。

  京城遍地解元,誰會稀罕一個省城的十一?

  賀驚鴻連國子監都沒考上,止步會試的可能性很大。

  而只要他考過了會試,那么羅國公府就有可以操控的余地了。

  別看殿試是由皇帝親自主持,事實上,這才是水最深的一個池子。

  殿試由皇帝主持沒錯,皇帝可以當場將不喜歡的考生攆出去,也可以將合眼緣的考生記在心里。但是皇帝不可能一個人批閱完所有考生的考卷。

  考卷還是由內閣大臣們批閱,他們會從中選出十幾分優秀的考卷,由皇帝一一過目或者面試,從中擇出三名一甲進士,賜進士及第。

  到這里就開始涉及皇帝與大臣們的博弈了。

  這十幾人中勢必會有幾大勢力的種子選手,也會有皇帝自己看中的選手。

  皇帝想保住自己的人,就得容忍大臣們的人,否則第一關大臣們就將皇帝看中的人排在十幾名開外,那皇帝連提拔他們的機會都沒了。

  而這十幾人就算沒有擠上一甲一榜,那也是正規二榜進士,不存在成為三榜同進士的風險。

  當然大臣們也不能做得太過分,真把個草包塞進去,皇帝還是會翻臉的。

  像賀驚鴻這種人,說他沒才學吧,他有,只是不夠拔尖而已,且他一路走來的成績都不錯,若會試時拿個出類拔萃的好成績,送進殿試也更順理成章不是?

  “這個皇帝做得這么窩囊嗎?”顧嬌問。

  杜若寒嘆道:“從前一直是莊太后垂簾聽政,內閣大權都掌握在她親哥哥也就是莊太傅的手里。今年的時局可能稍有變化,畢竟莊太后身體抱恙,去了行宮修養,莊家的勢力也不如早先那般如日中天了。不過啊,也正因為如此,各方勢力才要抓住這最后的時機,否則一旦陛下徹底把大權收回來,他們再想操控殿試就難了。”

  馮林三人在碧水胡同度過了愉快的一天,除了杜若寒實在輸得凄慘,把下個月的零花錢都輸進去了。

  老太太開心地在屋里數錢錢。

  馮林三人告辭。

  臨走前,三人古怪地看了蕭六郎一眼。

  蕭六郎蹙眉道:“怎么了?”

  三人撥浪鼓似的搖頭:“沒什么,沒什么!”

  嬌娘讓他們裝作不知道,那他們便什么也不知道好了。

  三人坐上林成業的馬車離開。

  他轉身進了院子,結果發現顧嬌走了出來。

  “這么晚了,要出去嗎?”他問。

  顧嬌哦了一聲,道:“去一趟醫館。”

  蕭六郎四人旬休,二東家特地給顧嬌也放一天假,讓她在家好好陪陪家人,所以按理,她是不必去醫館的。

  而且就算去,她也從不空手去。

  她都會帶上自己的小背簍,里頭裝著她的小藥箱。

  蕭六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蕭六郎錯怪顧嬌了,她真是去醫館的,她去看看顧承林怎么樣了。顧承林的藥物她早取出來交給宋大夫了,所以不帶小藥箱也沒關系。

  顧嬌發誓,她不是要去找賀驚鴻麻煩的。

  她還不知道賀驚鴻住哪兒呢。

  但也不知是不是今天運氣太好,剛看完顧承林從醫館出來便碰到了一伙兒溜鳥的。

  “賀公子!您要的鸚哥兒到了!”一個小販將一個鳥籠子遞到一個貴公子面前,揭開罩在鳥籠子上的布,說道,“這可是花了大價錢弄來的,人家起先不肯賣,我費了老大的勁兒才說服她!”

  “我表姑就愛養鳥!”貴公子說。

  小販笑道:“不是我瞎吹,賀公子,全京城也找不出比它更聰明的鸚哥兒了,國公夫人一定會喜歡的!”

  貴公子很滿意,扔給他一個錢袋,指揮隨從拿好鳥籠子,轉身往巷子里去了。

  姓賀,表姑是國公夫人。

  特征太明顯了,讓顧嬌想忽略都不行。

  這可不是我要去找你,是你自己送上門的,對叭?

  顧嬌跟了上去。

  賀公子親自把鳥籠子提了過來,一邊走一邊想著表姑被這鸚哥兒逗樂的樣子,心情暢快得不得了。

  他進了一條巷子。

  七八個隨從緊緊跟在他身后。

  原本幾人是跟得好好兒的,不料——

  不見了一個!

  又不見了一個!

  賀公子回頭看了一眼,隱隱感覺哪里不對勁,可巷子窄,他一會兒半會兒也沒發現人少了。

  唰唰唰!

  等他再次回過頭時,身后已經只剩下一個隨從了。

  那隨從瞪大眼,一臉驚恐!

  賀公子嚇了一跳:“你怎么了?”

  隨從嘭的一聲倒下了!

  顧嬌出現在了賀公子的面前。

  她一襲窄袖青衣,烏發如墨,用蕭六郎送她的白玉簪子挽了個單髻在頭頂,垂下的青絲如緞,寒風中飄逸自然。

  她眼神清冷,透著一絲淡淡的不屑。

  “賀驚鴻?”她說。

  賀公子一把將鳥籠子擋在身前:“你是誰?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顧嬌直言道:“聽說你院試舞弊。”

  賀公子眼神一閃:“你胡說什么!我才沒有!”

  看來是有。

  這就沒什么好廢話的了。

  顧嬌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落在了他的雙腿上。

  正尋思著是打斷他的腿,讓他爬也爬不去考場,還是折了他的手,為蕭六郎院試的事報仇?

  結果賀驚鴻抱著鳥籠子,二話不說地跑了!

  顧嬌眼皮子都沒動一下,縱身一躍,一步蹬上墻壁,從他頭頂越過,轉身一個回旋踢,將他踢得整個人凌空后翻了一圈,嘭的一聲跌在了硬邦邦的地上。

  鳥籠子也砸在了地上,砸壞了,花重金買來的鸚哥兒飛走了。

  賀公子是嬌生慣養的貴族公子,何嘗這般摔過?只感覺自己的腦漿都散了,五臟六腑也移了位。

  顧嬌淡淡地走過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冷冷地揪住他的衣領,像拎一只小雞仔兒似的將他拎了起來。

  然而她突然感覺到一絲不對勁。

  一道黑影落在了她腳邊,她循著影子扭頭一瞧。

  蕭六郎不知何時來了巷子,正站在巷口,一瞬不瞬地看著她…以及她手中的賀驚鴻。

  顧嬌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她眨眨眼,無辜地說:“他摔倒了,我把他扶起來!”

  頓了頓,小臉嚴肅道:“我不打架的!”

  蕭六郎:“…”

  賀驚鴻:“…”

  “你先回去。”蕭六郎對顧嬌說。

  “哦。”顧嬌輕輕地放開賀驚鴻,特別溫柔,“小心,別磕到頭。”

  賀驚鴻渾身發抖!

  顧嬌乖乖地離開了。

  蕭六郎淡淡地沖賀驚鴻伸出手。

  賀驚鴻驚魂未定地看了他一眼,方才是被顧嬌嚇到了,這會兒漸漸冷靜下來,也就想起顧嬌是誰了。

  他與蕭六郎同在國子監,平日里他就很關注蕭六郎的一舉一動,自然見過總來國子監接他放學的顧嬌。

  賀驚鴻突然沒那么害怕了。

  一個院試被人換了試卷都不敢把事情鬧大的窮小子,有什么膽量在自己面前囂張?

  因為對蕭六郎的不屑,連帶著對顧嬌也多了一絲不屑。

  賀驚鴻抓著蕭六郎的手站了起來,他一手扶住墻壁,一手捂住疼痛的胸口,對蕭六郎惡狠狠地道:“這筆賬,我記下了!”

  那個女人敢這么對他,還放跑了他那么貴的鸚鵡,他不會讓她好過的!

  望著他蹣跚離開的背影,蕭六郎淡淡開口:“你不想讓我為你代考了嗎?”

  賀驚鴻步子一頓。

  蕭六郎從容淡定地看著他:“我為你代考,今天的事一筆勾銷。”

  賀驚鴻轉頭看向蕭六郎,狐疑地瞇了瞇眸子:“那個女人對你這么重要?”

  蕭六郎:“我還有一個條件。”

  賀驚鴻:“你說。”

  蕭六郎道:“先前王管事承諾我的酬金,你也必須付給我。”

  賀驚鴻譏諷道:“呵,你們打了我,還想要酬金?”

  蕭六郎眼神冰冷地看著他:“如果不是打了你,我壓根兒不會答應。”

  賀驚鴻的眼神閃了閃,在心里仔細計量了一番。

  他從平城見了蕭六郎的八股文便開始注意對方,從鄉試到國子監,蕭六郎的表現都可謂是無可挑剔,若蕭六郎當真能替自己下場,那么自己的會試成績就不必擔心了。

  除了安郡王,沒有任何人能厲害得過蕭六郎。

  “好,我答應你。”賀驚鴻揚起下巴道。

  “口說無憑。”蕭六郎望了望不遠處的一間書齋,“你必須立下字據,保證只要我替你考上貢士,你就不能再找我和我家人的麻煩!”

  賀驚鴻眉頭一皺:“你信不過我?”

  蕭六郎坦誠道:“沒錯。”

  “你…”賀驚鴻噎了一把,不過老實說,他方才確實存了秋后算賬的心思,等蕭六郎替自己考上了,他再想法子收拾他們兩口子。

  蕭六郎接著道:“你不僅要立字為據,還要對天發誓,如果我和我家人在京城出了任何事,都將算到你的頭上!”

  賀驚鴻指著他鼻子道:“你不要太過分啊!你們自己出個門磕著碰著難道也算我的?”

  蕭六郎嗯了一聲:“沒錯,就算你的,所以你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賀驚鴻牙疼!

  這特么傻子才答應!

  可貢生的誘惑實在太大了,表姑說了,只要他能考上貢士,表姑父就有法子讓他成為一、二榜的進士!

  羅家僅此一個名額。

  表姑讓他努力,別輸給了其他房的親戚。

  賀驚鴻把心一橫:“好!”

  不管怎樣,先應下再說!

  蕭六郎與賀驚鴻去了書齋,要了一間安靜的廂房。

  蕭六郎念,他來寫。

  大致內容是,蕭六郎答應替他會試,具體操作方法是彼此在試卷上寫下對方的名字,蕭六郎保證為他考進會試前三,而他則答應付給蕭六郎五千兩銀子的酬金。

  “不得卸磨殺驢,找我和我家人的麻煩。”

  “不將酬金要回去。”

  “不能找人偷回去。”

  “不能打劫回去。”

  賀驚鴻:“…”

  終于立下字據,賀驚鴻簽字畫押。

  蕭六郎也畫了押。

  賀驚鴻冷聲道:“萬一考不上前三…”

  蕭六郎打斷他的話:“酬金退你一半。考不上貢士全退。”

  賀驚鴻冷冷一哼,這還差不多!

  一式兩份,雙方各執一份,賀驚鴻先付了一半定金,放榜后再根據成績來結算剩下的酬金。

  收好文書,賀驚鴻站起身,滿意地拍了拍蕭六郎的肩膀:“好好考,別讓我失望。”

  蕭六郎難得勾了勾唇角:“放心。”

  蕭六郎極少會笑,笑起來勾魂攝魄的,連賀驚鴻這個大男人都驚艷了一把。

  很快他回過神來,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轉頭出去了。

  蕭六郎看著手里的文書,笑容漸漸冷了下來。

  他轉頭去了京兆府,一張狀紙將賀驚鴻告上了公堂!

  賀驚鴻人還沒回到國公府,就被京兆府衙的官差給抓了。

  賀驚鴻一臉懵逼,啥情況?

  “對,就是他。他逼我立下字據,讓我為他代考。還威脅我說,若是我不答應,就讓我全家不安寧。”

  公堂之上,蕭六郎一臉痛心地說。

  蕭六郎有舉人的功名在身,不必下跪。

  賀驚鴻其實也不用跪,可他情緒太激動,官差他一怒之下對京兆府不利,硬生生摁跪在了地上。

  賀驚鴻要瘋啦!

  有這么睜眼說瞎話的嗎?到底是誰讓誰立字據的?

  蕭六郎嘆息:“他說他表姑是大名鼎鼎的國公夫人,我斗不過他的,不想死的話就乖乖照他說的辦,否則他明天就能將我趕出國子監。”

  賀驚鴻七竅生煙:“我沒這么說!大人你別聽他信口雌黃!是他讓我立下字據的!也是自己主動要替我代考的!他給我下套!”

  蕭六郎道:“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給你下套?”

  賀驚鴻氣道:“因因因…因為你娘子揍我!你怕我報復她!就同意給我代考!”

  同意二字一出,賀驚鴻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蕭六郎痛心道:“大人,此事與我娘子無關,我娘子根本沒有見過他。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得罪了誰,居然把臟水潑到我娘子頭上,還借此來威脅我。”

  這種碰瓷兒的手段京兆尹見多了。

  他把賀驚鴻的下人叫過來,結果沒有一個人知道看見顧嬌。

  賀驚鴻碰瓷兒實錘了。

  京兆尹:“你們可還有其他人證?”

  “沒了!”

  “有!”

  二人異口同聲。

  京兆尹看看二人,眉頭緊皺:“蕭六郎,你說有人證,人證在哪里?”

  蕭六郎道:“在莊大人的府邸。”

  京兆尹的心咯噔一下:“哪、哪個莊大人?”

  蕭六郎正色道:“莊太傅四子莊羨之。”

  娘呃,莊家被扯進來了。

  京兆尹冷汗直冒,不得不重視起這起案件來:“你、你說的證人是誰?”

  “莊大人的侄兒杜若寒。”

  蕭六郎果斷把杜若寒給賣了。

  馮林與林成業只知杜若寒在京城有個姑父,卻不知他姑父究竟是何許人也,蕭六郎知道,是因為他在府城見到杜若寒與莊羨之一道進了太守府。

  杜若寒還叫莊羨之姑父。

  莊羨之是莊太傅的兒子,父子倆政見不合,于是莊羨之分出府單過去了。

  莊羨之不在府上,杜若寒是一個人來的。

  京兆尹正色道:“蕭解元說,賀舉人威脅蕭解元,讓他為其代考,還說你是證人,可有此事?”

  杜若寒瞟了蕭六郎一眼,這小子藏得深吶,原來早發現他們聽墻角啦!

  “有!”杜若寒將王允上門威逼利誘蕭六郎的事兒說了。

  賀驚鴻臉色慘白:“你你你你、你撒謊!”

  杜若寒翻了個白眼了:“我有沒有撒謊,大人難道不會查嗎?輪得到你說三道四的!”他看向京兆尹,“大人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問問,那么多街坊鄰居,都看見他家下人來過!”

  京兆尹果真派人去問了,結果證明王允確實去過蕭六郎家。

  賀驚鴻辯駁道:“大人!你不要信他的一面之詞!他為何會在蕭六郎的家里?他倆分明認識!他們…他們是一伙兒的!”

  蕭六郎無奈一嘆:“認識就是一伙兒的,賀公子還認識國公爺呢,難道賀公子的行為是國公爺授意的?”

  這帽子扣的!

  京兆尹都差點兒從椅子上摔下來了!

  賀驚鴻也噎住了。

  他覺得蕭六郎在強詞奪理,可他就是沒法兒反駁!

  人證物證俱在,賀驚鴻春闈舞弊的罪名是逃不掉了。

  科舉舞弊是重罪,尤其這種又碰瓷兒又威逼利誘的,情節尤為嚴重!賀驚鴻這輩子都別想再踏進考場了!

  不能科舉的他只能淪為羅國公府的棄子。

  國公爺不會為了一個棄子去敗壞自己的名聲,賀驚鴻也就沒能力再去找顧嬌的茬兒了。

  這事兒鬧得挺大,到夜里,顧嬌也知情了。

  二人在院子里散步。

  顧嬌問他:“你就不怕把自己搭進去?”

  畢竟他也是簽了字的,若是碰上一個糊涂點兒的京兆尹,可能會連他一起判罪。

  “你呢?”蕭六郎反問。

  顧嬌不說話了。

  半晌,才一本正經道:“我說過我只是扶一下他!”

  蕭六郎挑眉:“哦,那羅渡和趙瑞,你也只是恰巧扶了一把?”

  然后就把人扶得幾個月下不來床了?

  顧嬌死守陣地:“…就是只扶了一把!”

  蕭六郎低低地笑了。

  顧嬌第一次看見他這么笑,原來他會笑啊,還笑得這么好看。

  那句話怎么說來著,哥哥的笑不是笑,是奪人心魄的毒藥。

  顧嬌的腦子里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這個男人,以后只能笑給她看。

  轉眼到了二月,春闈要來了。

  去年秋闈時,蕭六郎一行人遭遇了最炎熱的鄉試,今年又不巧,沒有春暖花開,只有一波百年難遇的倒春寒。

  二月的京城,北風刮得嗖嗖的,初五還下了一場雪。

  在索橋斷裂事故中跌進冰湖里的舉人們沒有生病,反倒是倒春寒生了一波病。

  醫館的生意突然就好了許多。

  顧嬌讓宋大夫等人把湯藥做成了藥丸,方便攜帶,即便下場會試了也能繼續服藥。

  會試共分三場,第一場試四書五經,第二場試八股文,第三場試策問,考試的內容與流程與鄉試差不多,皆是提前一日進場,考完第二日離場。

  第一個進場的日子是初八。

  顧嬌起了個大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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