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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 一更

  顧承風倒是想替弟弟解釋兩句,奈何大哥的氣場徹底冷了下來,他也給嚇得語無倫次了。

  他這會兒真怪姚氏,平日里那副受氣包的樣子怎么突然說沒就沒了?讓她這么一鬧,啥事兒也兜不住了,沒的也變成有了。

  “大哥…”顧承風開口。

  “你閉嘴!”顧長卿冷聲喝止,轉頭看向顧承林,“去祠堂給我跪著!沒我的吩咐,不許起來!”

  “大哥!”顧承林勃然變色。

  剛剛還只是讓他去書房跪著,這會兒直接變成去祠堂了?

  祠堂里供奉著列祖列宗的牌位,一般只有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才會去那里罰跪。

  顧承林不干:“我比去祠堂!”

  “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顧長卿話音一落,直接上手拽住了顧承林的領子。

  顧承林本就被顧嬌揍得不輕,再讓大哥這么一拽,只覺自己的脖子都差點兒掉了下來!

  顧長卿把人扔去了侯府的祠堂,并留下兩名侍衛把守:“不許給他吃的,也不許給他水喝。”

  顧承風抓住大哥的胳膊:“大哥,三弟傷得不輕啊,你這么罰他…不怕他心寒嗎?”

  顧長卿冷聲道:“他心寒,別人就不心寒?”

  顧承風辯解道:“那小子畢竟是外人,你要為了一個外人處罰自己的親弟弟嗎?你忘了娘臨終前囑托你照顧我和三弟,你在娘的床前立誓,不會允許任何人欺負我們!可是你看看,你是怎么做的?”

  顧長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也去跪著。”

  顧承風一愣。

  顧長卿把兩個弟弟都關進祠堂后便轉身回院子了。

  其間,顧承風與顧承林的小廝都來給二人送吃的,全被門口的侍衛攔在了外頭。

  小廝們無法,只得求到了松鶴院。

  “你說什么?林兒與風兒被他們關進祠堂了?”顧老夫人剛讓人拆了抹額,打算歇下了,聽了這消息趕忙讓丫鬟重新給她把頭發梳上你。

  顧承林的貼身小廝哭喪著臉道:“是啊,老夫人,兩位公子都被關起來了!三公子身上還帶著傷,不吃不喝地關一宿,怕是要沒命啊——”

  顧老夫人氣壞了,趕忙讓手下的蔡嬤嬤去祠堂把人領出來。

  不一會兒,蔡嬤嬤前來復命:“老夫人,那兩個侍衛說,沒有世子的命令,他們不能放人!”

  “反了天了!”顧老夫人一巴掌拍上桌子,對蔡嬤嬤道,“世子人呢?把他給我叫來!”

  “世子剛出去了,不在府里。”蔡嬤嬤說。

  顧老夫人想到寶貝孫子,心里又疼又氣,三個嫡孫之中,老侯爺最器重長孫,顧老夫人卻最寵溺幺孫,顧承林這不著調的性子,大半都是讓顧老夫人給慣出來的。

  “我親自去一趟!”

  侯府占地面積大,從松鶴院到祠堂步行得一刻鐘,顧老夫人等不及自己慢悠悠地走過去,直接讓下人備了滑竿。

  她到祠堂門口時,看守的兩名侍衛沖她行了一禮:“老夫人。”

  顧老夫人一手扶著蔡嬤嬤的手臂,一手指著二人的鼻子:“你們還認得我是誰呢,我還當侯府換成你們做主了呢!還不快把二公子與三公子放出來!”

  兩名侍衛沒動。

  顧老夫人雙目如炬:“怎么?如今我說的話不中用了?”

  其中一名侍衛道:“這是世子的命令,屬下們不敢違抗。”

  “我是他祖母!”顧老夫人氣了個倒仰,問一旁的下人道,“侯爺呢?”

  下人道:“侯爺也不在府里。”

  顧侯爺離開朝堂這么久,公務早堆積如山了,這幾日都在忙著處理公務呢。

  顧老夫人感覺自己氣得肝疼:“那我進去看看他倆總可以了吧?”

  世子只交代不允許人送吃的送喝的,倒是沒說不許人探視。

  二人為顧老夫人讓了路。

  顧老夫人火急火燎地進了祠堂。

  顧承風此時正老老實實地跪在墊子上,顧承林傷得太重,已經跪不起來了,就那么半躺在地上,形容要多凄慘有多凄慘。

  顧老夫人心口抽痛,她趕忙撲過去,跪坐在墊子上將寶貝孫兒抱進懷里:“林兒,你怎么了?誰把你傷成了這樣?”

  顧承林一見顧老夫人,眼淚就上來了:“祖母——您要為孫兒做主啊——”

  顧承林把自己的慘痛經歷與顧老夫人說了,他知道祖母偏疼他,他說啥祖母都信,因此他完全是信口開河,絲毫不用考慮邏輯。

  “我沒動他,我根本就沒碰他,他認出我是他三哥,記恨小時候我欺負過他的事,就叫他的姐姐來揍我!”

  “那丫頭在鄉下長大,喂豬種地多了,一身蠻力,下起手來沒個輕重!”

  “我又顧念她是我妹妹,不好與她動手…嗚嗚…祖母…”

  “結果大哥還罰我…”

  “大哥不信我…”

  “祖母…啊——”

  顧承林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慘絕人寰。

  顧老夫人的心都碎了!

  她對外頭的侍衛道:“你們今天不讓我把他們倆帶出去,我就死在這里!”

  侍衛們也很為難啊。

  世子的命令他們不能不聽,可他們又不能真讓顧老夫人在這里鬧出個好歹。

  萬幸是顧長卿只是去處理一點小事,很快便回府了。

  聽到消息后,他去了祠堂。

  顧老夫人其實是很器重嫡長孫的,只不過,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有時也需要一點維系,顧長卿常年跟著老侯爺訓練,不常在老夫人身邊。

  他又不像兩個弟弟會撒嬌,因此與老夫人的關系并不如兩個弟弟與老夫人來的親近。

  顧老夫人想到他做大哥的,居然如此狠心地對待自己親弟弟,氣得恨不得對他用家法:“你睜開眼看看,你都對你弟弟做了什么?”

  顧長卿正色道:“祖母,祠堂陰冷,您還是回松鶴院吧,當心著涼。”

  顧老夫人咬牙道:“你也知道祠堂冷呢!你就不怕你弟弟著涼了?你看看他都傷成什么樣?你不去為他報仇,卻反過來罰他?你怎么做大哥的?”

  顧長卿冷冷地掃了顧承林一眼。

  顧長陸心虛地低下頭,不敢對上大哥犀利的眼神。

  顧老夫人冷聲道:“你瞪他做什么?有本事你沖著我來!”

  顧長卿淡道:“他自己犯了事,他自己心里清楚。”

  顧老夫人怒道:“他犯了什么事?”

  有老夫人給自己撐腰,顧承林的膽子大了不少:“是啊大哥,我都說了我什么都沒干,你為什么就是不信我?”

  顧長卿目光寒冷:“顧琰差點沒命。”

  顧老夫人不樂意了:“姚氏說她兒子差點沒命,他就真的差點沒命嗎?你不信你弟弟,卻信一個外人?”

  人是我救出來的,藥是我喂進去的,我親眼看著他在我面前…只差一點就死掉了。

  這些話,顧長卿沒說。

  因為就算說了,他們也會認為顧琰受傷難道一定就是顧承林干的?你這個做大哥親眼看見顧承林綁顧琰了?

  誰知道他在外頭得罪了什么人,卻小肚雞腸地算在顧承林的頭上!

  顧長卿不是在偏幫顧琰,整件事里與對方是不是顧琰其實沒有多大關系,重要的是顧承林的品性。

  若不是親眼所見,顧長卿哪里敢相信自己的親弟弟已經長歪成了這樣?

  顧長卿說什么也不肯放人,氣得顧老夫人請了家法,讓他跪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受罰。

  一道道戒尺打下來,顧長卿哼也沒哼一聲。

  “放不放你弟弟出去?”

  “不放!”

  顧老夫人氣得手一抖,一戒尺抽在了顧長卿的臉上。

  顧老夫人一下子懵了。

  “祖母!別打了!”顧承風抱住了顧老夫人的胳膊。

  這時,凌姨娘也趕到了。

  她將顧老夫人勸了回去。

  “好了,我不讓人給林兒送吃的,但總要讓府醫給他治一下傷,這樣才方便他規規矩矩地跪著。”

  凌姨娘是個十分聰明的女人,她總是能在夾縫中找到令雙方都妥協的辦法。

  顧長卿沒說什么,回了自己院子。

  “去叫府醫來。”凌姨娘吩咐。

  “是。”丫鬟應下。

  丫鬟去請府醫,凌姨娘則去了顧長卿的院子:“我看你的臉受了傷,給你帶了點金瘡藥。”

  她話音剛落,就見顧長卿的小廝已經在他給擦藥了。

  她笑了笑,走過去說道:“咦?這不像是咱們府上的金瘡藥,是軍營的新藥嗎?”

  顧長卿頓了頓:“不是,是外面的大夫給的。”

  “外面的藥怎么能用隨便用?還是用府上的吧。”凌姨娘將手中的金瘡藥遞過去。

  顧長卿淡道:“不用,這個就很好。”

  凌姨娘愣了下,笑著收回金瘡藥:“好,聽你的。”

  頓了下,她又說道:“長卿啊,這是你們兄弟之間的事,按理說我一個做姨娘的不該橫加干涉,不過承林到底是你親弟弟,他縱有再多不是,你也不該僅憑夫人的一面之詞就定了他的罪。我不是說你定錯了,只是這么做會讓承林認為你偏幫夫人,不再疼他了。”

  顧長卿道:“如果我公平一次就叫偏幫了別人,那么我從前對他的縱容又算是什么?”

  凌姨娘無言以對,半晌才道:“可他是你弟弟,你偏疼弟弟是應該的…”

  顧長卿卻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話鋒一轉:“姨娘,我娘真的是姚氏害死的嗎?”

  凌姨娘古怪地看著他:“怎么突然這么問?”

  顧長卿若有所思道:“府里一直有傳言,是姚氏害死了我娘。”

  凌姨娘淡淡一笑:“這些都沒證據,你聽聽就好,別真往心里去。”

  顧長卿卻道:“我有證據,就是因為有證據,才信了這么多年。”

  “什么證據?”凌姨娘問。

  顧長卿道:“我娘養病期間,有人給父親寫了一封信,大致是向父親表明心意,詢問父親何時娶她進府。那封信落到了我娘的手里,我娘的病情于是加重了。”

  凌姨娘一臉震驚:“沒想到姐姐還出過這種事。”

  顧長卿回憶道:“姚氏是我娘的好友,那段日子她頻繁出入侯府,有人親眼看見姚氏把這封信偷偷放進我父親的書房。沒幾日,我母親叫來姚氏,光明正大地問她要不要做我父親的繼室,當時我就站在門外偷聽,她但凡說一聲愿意,我都不會怨恨她這么多年。”

  凌姨娘瞪圓了眸子:“她拒絕了姐姐嗎?那為何還寫信…”

  顧長卿道:“當著我娘的面裝清高,背地里卻早與我父親有了首尾。你說我娘是不是被她活活氣死的?”

  凌姨娘干笑一聲道:“既然有這么多證據,你剛剛為何還問姚氏是不是害死你娘的兇手?”

  顧長卿正色道:“因為她今天說,她沒做過一件對不起我們的事。”

  凌姨娘淡笑道:“她說你就信了?”

  顧長卿捏了捏那把從姚氏身上順走的匕首:“她今天是抱著必死的決心過來的,她都要死了,還有什么必要撒謊?”

  凌姨娘道:“或許是為了她的孩子?”

  顧長卿道:“顧琰有他姐姐,不稀罕侯府的家產。”

  凌姨娘淡淡一笑:“這也是她說的?”

  顧長卿搖頭,姚氏確實這么說過,但更多的是從他顧嬌與顧琰身上感受到的:“姨娘,你說,真正害死我娘的人會是誰?”

  凌姨娘素手一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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