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六郎又不是和他關系好才提點他的,既然他不信,那就算了。
顧嬌原本挺欣賞那幅畫,可一聽到是贗品頓時興致全無,把畫還給了小秦相公。
小秦相公瞅著她那一臉嫌棄之色,突然就解釋道:“你別聽他的!這幅畫就是真跡!”
顧嬌斬釘截鐵道:“我相公說是假的,那就是假的!”
“你…”
小秦相公可真氣。
若在以往,他才不在乎一個小丑八怪怎么看他的畫呢,可今兒也不知是怎么了,他不想在她面前丟人。
小秦相公挺直腰桿兒:“是真的!他沒見過世面,不懂畫!”
“你才沒見過世面!”顧嬌不允許有人這么貶損她家的崽!
若說上一次小秦相公上門找顧嬌拿信,蕭六郎只是事后聽了結果而已,那么眼下就算是真真正正領教到顧嬌對小秦相公的冷漠了。
她居然為了自己和他吵起來了。
蕭六郎深深地看了顧嬌一眼,忽然又大方地提醒了小秦相公一句:“這幅畫若是拿去送人的,我勸你還是別出這個丑了。”
言罷,蕭六郎對羅二叔道:“回村吧,羅二叔。”
“好嘞!”羅二叔不摻和年輕人的事兒,笑盈盈地將牛車趕走了。
小秦相公望著二人在冷風中共啃蔥油餅的背影,氣得特別想罵一句狗男女!
不過,這事兒到底是在他心里留了根刺兒,當他把畫拿回秦家時,他老爹迫不及待地迎了上來:“怎么樣?畫找回來了嗎?”
“找是找回來了…”小秦相公欲言又止。
他老爹一慌:“出什么事了?不會是壞掉了吧?”
“沒壞…唉。”小秦相公最終還是把蕭六郎的話與他老爹說了。
他老爹比他的態度更強硬:“一個小瘸子的話你也信?
“他是天香書院的學生。”小秦相公上門去找顧嬌拿信時見過蕭六郎,那時蕭六郎穿的就是天香書院的院服。
“天香書院的學生怎么了?”他老爹不屑道。
“他們都很厲害的。”小秦相公說。
他老爹不以為意道:“你不也很厲害?我花了那么多銀子給你從京城請夫子,你哪里輸給他們了?何況,那都是些死讀書的,哪兒見過世面?”
小秦相公心道,我當時也是那么說的呀!
小秦相公其實是個十分自傲的人,若是旁人這么提醒他他半個字都不會聽進去,但蕭六郎當時的眼神與氣場莫名很有說服力。
最終小秦相公也沒能說服他親爹,眼睜睜看著他爹把那幅畫包好,讓人給京城的貴人送了過去。
大雪一連下了三日,村里的路都封了,牛車也走不動了。村里原本有不少人都想在過年前去集市做點生意,可由于雪太大也只能無奈擱置。
這幾日大家伙兒都悶在家里,也沒人上門找老太太聽戲了,老太太百無聊賴,于是讓顧嬌把薛凝香叫了過來。
老太太不知薛凝香與顧嬌曾經有過齟齬,她來這兒的時候二人關系已經轉好了,而且薛凝香自打遭遇登徒子一事后,對男人便有些避之不及了。
她對蕭六郎完全看不出有過好感。
反倒是顧嬌,她總時不時黏糊著,弄得老太太一度懷疑這小寡婦是不是看上自家孫媳了!
不過薛凝香針黹做得好,頭也梳得好,還是很得老太太歡心。
年前,邊關的小叔子給家里來了一封信。
薛凝香不識字,于是拿去找顧嬌。
呃…顧嬌當然也不識字了,但究竟是什么讓你有了一種我突然會識字了的錯覺?竟然把信拿來讓我讀給你聽?
顧嬌簡直一籌莫展!
“我…我…”薛凝香見顧嬌皺著小眉頭的樣子,慌張地說道,“你…你不傻了,我就以為你也識字了。”
顧嬌:不傻和識字能什么時候都能劃等號了?
然而,薛凝香又不大想去麻煩蕭六郎,一是她心底的陰影沒有徹底消除,二…也是她明白自己從前做的不對,所以如今才更要與蕭六郎避嫌。
薛凝香低著頭,不知如何是好。
顧嬌郁悶地抓了抓小腦袋,她也是個吃軟不吃硬的。薛凝香與她橫,那鐵定橫不過她,可薛凝香一示弱,她也就橫不起來了。
顧嬌覺得自己的心其實沒這么軟,主要還是薛凝香幫她分擔了不少針線活兒,這是一個很有用的鄰居。
她也要做個有用的鄰居,以換取日后薛凝香幫她承擔家里所有的針線活兒!
顧嬌于是拿著信去了蕭六郎的屋,她如今進他的屋已經不需要敲門了。
蕭六郎這幾日都在床上靜心養傷,知道他要念書,顧嬌親手做了個可以放在床上的小幾,他這會兒就在小幾上練字。
十七歲的少年郎,身姿清瘦,眉目清冷,手腕如玉骨,氣質如蘭。
天底下怎么會有這么好看的人呢?
顧嬌摸下巴。
“有事?”蕭六郎發現她來了,扭頭朝她看來。
顧嬌好幾次盯著他看都被他抓包了,可顧嬌是一次也不尷尬,她大大方方地走過去,在小幾的另一邊坐下,把信遞給她道:“找你念信。”
說著,顧嬌看見了小幾上的紅紙:“咦?這是什么?”
“紅紙,馮林給的。”蕭六郎道,似乎是在解釋不是自己買的。
顧嬌倒是沒在意它的來路,她好奇地問:“做什么用的?”
蕭六郎想了想,道:“剪窗花,寫春聯。”
顧嬌的眼睛頓時變得亮晶晶的,她還沒剪過窗花,也沒貼過對聯呢。
前世總看別人貼,她也是羨慕過的,只是在她的認知里,那些都是一家團圓的時候才會做的事。
她沒有可以團圓的家人,也就沒有做過這種事。
“想寫嗎?”蕭六郎問。
“我不會。”顧嬌低頭,對了對自己的小食指。
蕭六郎想起了她指著藥方上的字一個個問他怎么念的樣子,也想起了手術前她二話不說抓起筆桿子要簽字的樣子。
原來她想學寫字。
顧嬌:不!我不想!
蕭六郎將小幾上的書籍連同那封信放到床鋪上,將紅紙鋪開了一張:“我教你。”
顧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