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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院長

  蕭六郎來到鎮上后,立馬被同窗拉去了醫館。

  醫館外排起了長龍,全是來找那位神醫看診的。

  二人站在隊尾。

  同窗踮起腳尖望了望:“不算太晚,應該是能排上的。”

  “車錢,一會兒給你。”蕭六郎說。

  同窗拍拍胸脯:“你我同窗又同鄉,客氣這個做什么?對了,你餓不餓?”

  他出門急,沒吃東西,蕭六郎就更沒吃了。

  他從寬袖里取出一個干凈的小包袱,打開露出三個漂亮的玉米面饅頭來。

  “哪兒來的饅頭?”蕭六郎覺得這幾個饅頭有點兒眼熟。

  同窗就道:“你家灶臺上拿的,我去的時候剛蒸好!”

  蕭六郎擰了擰眉:“你留了幾個?”

  同窗古怪道:“不是一共才三個嗎?你自己做的饅頭,自己不記得了?”

  蕭六郎抿唇不語。

  半晌后,說道:“怎么沒給她留一個?”

  同窗一驚:“你說那個惡婦啊?給她留做什么?她害你害得還不夠嗎?況且她也不吃你做的東西!”

  同窗拿起一個饅頭啃了一口,眸子瞬間瞪大了:“蕭兄,你今天做的饅頭怎么這么好吃啊?”

  蕭六郎走出隊伍。

  同窗一愣:“蕭兄你去哪兒?就快到你了!”

  蕭六郎沒說話,只悶頭往前走。

  同窗看著后面幾乎排到巷子里去的長龍,急得直跺腳,對身后的婦人道:“大嬸兒,我們去上個茅廁,馬上回來!”

  他追上蕭六郎:“你干嘛呀?”

  “買桂花糕。”蕭六郎說著,穿過巷子,來到了李記的鋪面。

  李記是百年老字號,來這兒排隊的人可不比醫館少。

  同窗急眼了:“你瘋了吧?真給那惡婦買桂花糕啊!你知不知道張大夫只坐診半日?等你買完桂花糕,黃花菜都涼了!”

  蕭六郎是個倔脾氣,他一旦決定的事八匹馬都拉不回來。

  一個時辰后,蕭六郎買到了李記的桂花糕。

  “希望張大夫還沒走吧!”同窗拉住蕭六郎便往醫館而去。

  然而,當他們到醫館門口時,卻發現排隊的長龍不見了,只圍了一群看熱鬧的百姓,以及一隊威嚴肅穆的官兵。

  同窗看向一旁的中年男子,問道:“大叔,這里是出了什么事嗎?看病的人怎么都沒了?”

  中年男子道:“方才有個瘋子沖進醫館,說醫館的大夫治死了他婆娘,拿著刀一通亂砍,里頭的人都被砍傷了!看見門口那大嬸沒?她是最后一個進去的,她剛進,那瘋子就來了!她運氣好,跑出來了,不過也摔了一跤,頭摔破啦!”

  那個大嬸兒,不就是當時排在他們身后的那一位嗎?

  若是他們沒走,那么最后進去的就是蕭六郎。

  以蕭六郎的腿疾,是萬萬跑不出來的,那么被砍傷的人里多半也有他了。

  回去的路上,二人都一言不發。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馬車走在寂靜的小道上,車轱轆咯吱咯吱地響。

  這個時辰鎮上的馬車已經不愿往鄉下跑了,他們花二十個銅板租到了一輛騾車,沒有車廂,只有一個簡易的烏篷,前后都漏風。

  二人凍得手腳僵硬。

  忽然,一道瘦弱的小身影闖入了蕭六郎的視線。

  蕭六郎眸光一頓。

  這是一個岔道口。

  前方是回村的路,西面是去集市的路。

  從集市而來的小路上,顧嬌正背著一個沉甸甸的背簍,氣喘吁吁地走著。

  夕陽的余暉已經散了,她籠在最后一絲暮色中,骨骼清瘦。

  她抬手擦汗,露出了腕上的紗布,紗布上隱有血絲。

  “停車。”蕭六郎說道。

  車夫將馬車停下了。

  “為什么要停車啊?”同窗不解地問。隨后,他就看見了徒步走來的顧嬌。

  顧嬌儼然沒發現他們,只當是一輛普通的騾車。她沒抬眼,目不斜視地轉過身,從馬車旁邊走過。

  “上來。”蕭六郎開口道。

  顧嬌這才扭過了頭來,錯愕地看向騾車上的蕭六郎,蕭六郎身旁還坐著白日里的那個同窗。

  同窗依舊是一臉厭惡,卻沒說什么不許蕭六郎搭理她之類的話。

  “上來。”蕭六郎又說了一次,嗓音清冷。

  明明就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卻有著不屬于這個年齡的沉穩與氣勢。

  顧嬌猶豫了一下,上去了。

  她坐在蕭六郎的對面,把背上的簍子拿下來放在地上。

  蕭六郎看了眼簍子道:“你去集市了?”

  顧嬌點頭:“嗯,我去賣了兩只雞,買了點大米和白面。”還,干了點別的。

  蕭六郎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是看出了什么,卻又一個字也沒說。

  倒是同窗朝顧嬌投來古怪的眼神,這傻惡婦還會做買賣?

  顧嬌卻好似沒察覺到他的打量,問蕭六郎道:“你呢?今天去鎮上見到大夫沒?”

  “還說呢!都怪你!不是你嚷著要吃桂花糕,我們哪里會錯過張大夫的坐診?”同窗才不會告訴她,因為去給她買桂花糕,蕭兄避過了一劫。

  “那…還真是遺憾呢。”顧嬌垂下眸子呢喃。

  她嘴上說著遺憾的話,可莫名讓人覺得,她半點兒也不遺憾。莫非她已經知道醫館的事了?

  不可能,以她的尿性,知道自己陰差陽錯救了蕭兄會如此淡定嗎?上次救了蕭兄,逼著蕭兄把她娶了,這次若再救,還不得上天?

  同窗嗤道:“桂花糕我吃掉了!才不便宜你呢!”

  顧嬌淡定:“哦。”

  同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之后幾人誰也沒再說話。

  一輛十分有講究的馬車迎面駛來。

  同窗心神一蕩,正襟危坐道:“快看!那是院長的馬車!”

  “什么院長?”顧嬌問。

  同窗道:“天香書院的院長啊!蕭兄三日后要考的書院!院長是京城人,曾經的京城四大才子之首,學富五車,博古通今。他二十年前的科考成績,至今都無人超越!得他一句指點,勝讀十年圣賢!我要是能做他的弟子該有多好啊!不過聽說院長大人已經許多年不收徒了,我進書院半年,連院長正臉都沒見過…”

  同窗喋喋不休地說著,太興奮的緣故,都忘記自己是在和最厭惡的人說話了。

  馬車上。

  身著白色院服的院長恭謹地坐在一旁,正位上是一名身著布衣的老者。

  老者的左胳膊纏了繃帶,懷里抱著一把小破傘,臉上依稀可見一個不知哪兒來的大腳印子。

  這副樣子讓院長有些一言難盡,他也不知道,他也不敢問。

  他恭敬地作了個揖:“您怎么突然出山了?也不告訴學生一聲,學生好派人去接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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