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湘在敏嘉屋里也沒多坐多久,下山時剛好遇見重華。
重華說了來意,宋湘便沒耽擱,隨他下山了。
西路攬月宮住著的秦王妃在院子里消食,聽見門外有燈光閃過,側耳聽了聽,道:“這會子是誰?”
侍女去開門看了看,回來道:“是世子妃。今夜里世子與蕭家小侯爺他們在山下烤肉,許多人都去了,聽說連沈尚書也在。”
秦王妃臉色不豫:“這才頭天呢,爭了個先就這么鬧騰了?”
侍女垂首不敢言語。
秦王妃站了站,回了房,走到正拭劍的秦王身邊,說道:“瞻哥兒今兒拔了個頭籌,這會兒正在山下吃酒烤肉呢,瞻兒媳婦還四處給人送吃的,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
秦王斜眼看過來:“你這是成心給我添堵是不是?”
秦王妃怔住,轉而道:“哪能呢?我不過是看不慣他們這么顯擺罷了。接下來還有好幾天呢,未必他就能次次拿第一!”
秦王把劍拋了,沒好氣地出了門。
秦王妃未料他如此,追到門下,已不見他人影了。
荒野天涼,皇帝還在山上,注定大伙不能太過肆意。
兩只麂子分完,沈宜均就提議陸瞻散席歸屋,多烤出來的山雞兔子,便分給了一眾從旁伺候的宮人。
最未盡興是的小孩子們,宋湘上去一陣攆,宋濂就老老實實過來了。宋濂一老實,自然其余人也都乖乖地回了來。
陸瞻在回房途中把有人發現了后山焚物的事告訴了宋湘,宋湘聽完訝異了一下,卻也沒太過糾結。山上不時有巡兵走動,會發現也不奇怪,只是這樣一來消息就會傳開,那丫鬟就會警覺,找起來可能難度就加大了。
但話說回來,這是別人的私事,雖然有些鬼鬼祟祟很不正常,過份草木皆兵,也容易鬧出難堪,且讓宋濂和敏嘉去打聽打聽再說。
因為搬府的事正式進入議程,夜里倆人都有點睡不著。
陸瞻抱著她滾了兩圈,考慮到翌日還要進圍場,宋湘硬把他給勸睡了,然后自己又不知道睜著眼睛到什么時辰。
翌日又是集體出發,但皇帝沒去,仁壽宮對外說是皇帝要先養養身子,宋湘和陸瞻卻有數,皇帝肯定是在昨夜里有了什么想法,為了安排布署才決定不去。
因為前世的老爺子連著去了圍場好多日可都沒說過累。再說了,皇帝要打獵,誰還敢真讓他滿山滿地地跑么?還不都是把獵物趕在了一小片林子,供他活動活筋罷了。
果然,早飯后她就見好幾名侍衛拿著鼓鼓囊囊的包袱下山了。
要布署的事情有好幾件,首先是查楚王后人。楚王后族被囚在端州,幾千里之遙,便是快馬加鞭,有消息回來也得兩個月以后,但大概率不會有什么發現。
而洛陽近,寧王所掌的兩份證據目前的持有人極大可能是駱容和柳純如,駱家和柳家這邊可以同時下手。
再就是樓參。樓參作為目前唯一露過面的嫌犯,更是不能放過的。
再者,處在皇帝的角度,只怕蜀地也會要去一趟,既然事件的起源是這個鐵礦,那么后續如何,當然也是還要再挖掘挖掘的。
想著后山那燒東西的事也該跟王妃這邊說說,宋湘先到了正宮。
敏嘉三姐妹竟都過來了,因此殿里看著其樂融融。敏善看到宋湘就迎了過來:“四嫂昨夜為何不叫我?我也想吃烤肉。”
宋湘笑道:“昨夜忙得來忘了囑咐你晚些睡,你放心,還有好幾日呢,回頭肯定還會有這樣的局,到時候再讓蘇慕烤肉吃。”
敏慧說:“三丫頭離了家,活潑多了。在家可不見你這樣。”
敏善靦腆笑笑:“濂哥兒在哪兒?我去找他!”
說完出去了。
王妃看著她背影,轉向敏慧:“她哪像你?你有兄嫂,還有地位不低的生母。知道說她,平日就該帶著她點兒。”
敏慧聞言,笑著輕搖起王妃胳膊:“母妃教訓得是,回頭我就去烤肉給她吃!”
宋湘失笑:“你會烤肉?”
“才學的!”敏慧道。
敏嘉一臉狡黠:“哪兒學的?”
敏慧臉上忽然添了點緋色。
宋湘見狀,就跟王妃道:“今日是淑妃在仁壽宮輪值,也不知道她出來不曾?”
王妃看了眼外頭:“遲些再去吧。”
仁壽宮昨天夜里的燈壓根就沒熄過。
夜里晉王他們走后,皇帝草草吃了些東西,就在書案旁邊坐下了。
王池跟著他到夜深,又從夜深陪到天綻亮,好容易勸著他上床躺了會兒,四更時分他又起床下了地,喊了幾個影衛進來。
安淑妃趕早到了宮中,只見皇帝衣衫整齊地坐在了書案后,連忙過去:“皇上怎么起這么早?”
皇帝看到她,又越過向看向外面湛亮的天色,仿佛才意識到眼下到了什么時辰。
他嗯了一聲,把面前寫好的幾張紙交給了王池。
安淑妃又道:“聽說皇上今兒不去圍場,臣妾便讓人把后山的棲雪亭給收拾好了,回頭臣妾陪皇上去山上走走可好?”
皇帝凝眉看著門口,也不知道聽沒聽見。
安淑妃走近些,卻還沒到跟前,皇帝就站了起來,負手走了出去。
安淑妃緊跟上去:“皇上不先用點早膳么?”
皇帝道了聲“吃過了”,便出了門去。
仁壽宮位居山坡正中,周圍有好幾座宮殿,走出這宮殿群,還有些散布的建筑。今日皇帝不去圍場,自然伴駕的大臣也都留在了山上。
皇帝緩慢地踱步在清靜的甬道上,遠遠看到東邊甬道上走來了幾個大臣,他略頓頓步,又繞進左側的夾道,朝著行宮深處走去。
越往前走就越僻靜。
因為是禁宮周圍,這片安靜極了,不但沒有外人,就連巡邏的將士也都被隔在了圍墻外。
皇帝像是漫無目的,哪里安靜就往哪里走。如此走了幾圈,不覺又回到了仁壽宮后方。
到了這里,他越走越慢,最后終于停在了一處鎖住的院落前。他抬頭看了看墻頭上隨風搖曳的雜草,說道:“把這院子開開。”
隨行的太監立刻取來鑰匙。吱呀門開,一簇灰塵頓時在陽光下躍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