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鵬托了個大說自己今天沒時間,第二天中午才姍姍來遲,一進茶樓辦公室就給了于小山一個大大擁抱:“哥,我還以為你再也不想聯系我了,我挺想你的哥。”
于小山沒動地方,也沒有對他有其他任何表示,直接單刀直入說問題:“吳鵬,咱倆也算兄弟多年,我自認從來沒有虧待過你,你虧沒虧我我也不計較。如今我有私事,你能挪出來1000個給我不?”
吳鵬的微笑凝固在嘴角,沒來及收也不太想繼續,僵在那變成了很獨特的面部表情。
眼珠子飛快轉動,吳鵬心里噼里啪啦打著不為人知的小算盤,他跟于小山誰也沒再說話。
一旁小城憋不住了:“合計啥呢?小山又不是不還你,他人品咋樣你知道,瞅你那個損色(shai 三聲)”
于小山盯著吳鵬續道:“兩天之內我就要,利息隨你開。”
吳鵬眼睛向下瞄了一下,隨即恢復了正常,甚至還稍微有點夸張:“哥,咱兄弟之間不說這個,我倒是有個好事,今晚你要能辦成不要你利息我就直接給你拿1000萬,兩年之內你還我就行。”
小城一拍吳鵬肩膀:“臥槽,兄弟我看錯你了,你關鍵時候真夠意思!”
于小山心內警鈴大響,他可沒小城這么天真,吳鵬在自己開始走下坡路的幾件事就能看出來什么脾氣秉性,兩年1000萬不要利息?扯個雞毛兄弟情分!有兄弟情分會算計那輛車的一二百萬?
但是孟串兒現在生死未卜,短期內誰也不可能籌出來1000萬,就算辦抵押也沒這么快的,于小山明白自己毫無選擇,只要不是殺人越貨奸淫販毒,啥都得答應。至于有什么后果,只能TM的走一步看一步了。
“說,我需要怎么做。”
吳鵬喜得亮眼放光:“哥,這事太簡單了。就你重倉那個地升控股的股票,我看見你剛才拋了。你不是認識它那個董事長李林嗎?”
于小山冷笑道:“李林我僅僅幾面之緣,不是很熟悉。而且吳鵬我從前沒發現你對我這么關注呢?上午開盤我剛拋的股票到現在三個小時都不到,你就知道了?”
吳鵬訕訕地尬笑:“我關注的其實不是股票,是那個董事長。你今晚把李林約出來,你就跟他說你帶他去個好地方。”
“啥地方?”
“這李林喜歡沒事玩幾把牌,晚上給他介紹一個朋友新開的地下的場子,保準他滿意。”
于小山瞬間明白咋回事,這意思是讓他把人帶坑里去,吳鵬什么時候跟這玩意搭上邊了?這不類似澳門疊碼仔的活兒嗎?這是行情太差百達翡麗都賣不出去了嗎?還是被豬油蒙了腦子黑了心眼子了?
“C城就這么大,有頭有臉的總共就這么幾個,你自己為什么不約?”
吳鵬嘿嘿笑道:“這場子是我哥開的,我出頭約他戒心太大了。不過哥你放心,咱這可不是宰人,無論他是贏是輸,1000萬我明天都會拱手奉上,兩年不要利息。”
于小山這人從不沾毒沾賭,他認為染上這兩樣東西的人漸漸地就不能被稱之為人了。所以對這兩個領域他完全不了解。聽說過賭徒和吸毒的人的瘋狂,也看過余華寫的活著,可身邊實在沒有這兩類人。
不過既然是贏是輸都不限定,那就不動聲色暗示李林這場子有貓膩,小贏一下趕緊走,或者輸個幾十萬他給補上。能做上市公司董事長的人都是非常精明能干的,智商也都屬于金字塔頂層的那部分,想來也不會由著別人算計他。
打定主意的于小山心里稍微安穩了一些:“我跟他不熟,我只負責約一次試試,約不出來我沒法強迫。”
吳鵬點頭如搗蒜:“不強迫不強迫,人家啥人物,咱也強迫不來啊。”
大概是于小山在C城的圈子里底子過于干凈,人人都知道他不沾賭,身邊也沒有沾賭的人。李林只開開心心問了一句:“你咋知道我好這口啊,行!我去看看新場子!”晚上十一點半就屁顛屁顛來茶樓找于小山了。
吳鵬沒出現,但是事先告訴了于小山地址。順著地址過了一條曲曲折折的墳場似的荒涼的小路,來到一個破敗的朱門大戶前——是真的古香古色的朱門大戶。
但是房梁上全是橫七豎八的黃草梗子,風一吹悉悉蘇蘇的,門口兩個長滿青苔的石獅子,讓人想起紅樓夢里那句:蛛絲兒結滿雕梁,綠紗今又糊在蓬窗上。
門口沒有匾額沒有對聯沒有任何能證明這里面有人的信號。于小山按照吳鵬告訴他的暗號“兩長一短,兩短一長”然后喊一聲:“鑾軒接客不?控鑾的來了!”(注:鑾軒是建國前的黑話,du場的意思,控鑾的意思自然就是du博。)
隔不多一會,門開了。李林背著一個雙肩包,興沖沖地往里走。于小山扽了他一下,李林回頭急不可耐:“嘛呀小山?趕緊著吧。”
“李總,這地方我沒來過,開場子的人也跟我不熟悉,咱們小打小鬧50萬輸贏行不?贏了算你的,輸了算我的。過線咱就走。”
李林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打量著于小山:“呦呵,我這還沒開始呢,你就跟這找晦氣,小山我知道圈里人都說你義氣,爺們也不是差事的人,我自己喜歡玩,干嘛用你的錢?而且你甭跟我說師烏shu那個字兒行嗎??講究著呢!”
于小山在院子里點了根煙,拍了拍李林的肩:“李總,我知道你玩得起,但是正經輸是一回事,被迫輸是另一個回事你說對吧?”
李林想了一會:“你這意思?有人算計我?”
于小山吐了一個煙圈:“話已至此,不多說了。我剛才說的是最好的結局,底線50,贏輸隨意。”
李林若有所思點點頭:“成!我聽你的!小玩幾把就收手。”
這院子一進來別有洞天,院子左側有長廊,長廊通到里面的點著燈光的各個房間。院子中間有圓圓的石頭桌子石頭小墩,桌子上擺放著各色水果和干果。旁邊有個穿鵝黃色旗袍的美女在彈古箏,聲音如飛花逐月,繞梁三日不絕。
整得再TM雅致也是賊窩,遲早被警察端了!于小山心里就是這么認為的。
吳鵬從長廊深處蹦了出來,裝模作樣道:“哎?哥你咋來了!呦!這不李總嗎?來來來快進來!六子!”
“哎!!來了!!”一溜小跑出一個點頭哈腰的20多歲的年輕人。
“忙特么什么呢!沒看見貴賓來了!趕緊的把貴賓房騰出來,請李總上座。”
吳鵬和六子簇擁著李林把他和于小山讓進了一個全部都是黃花梨家具的房間。開開闊闊朝南的房間,一進門就有一張巨大無比的黃花梨桌子,長方形,20個人分散圍繞都綽綽有余。
桌子西側的后面有一個橫兩米豎3米的黃花梨柜子,柜子門合起來是紛繁復雜的木雕,看樣子像是愚公移山的畫面。
李總雙手拖了一把黃花梨的椅子到柜子前面道:“我得坐這,這后面有山。”
五個穿著紅色旗袍凹凸有致的長相頗有點林黛玉樣子的丫頭拿了五把茶壺擺在了李林旁邊。李林一看不樂意了。
“去去去去,丫頭片子,懂不懂事。壺能這么擺嗎?”說話間把五把壺齊刷刷擺在對面,并且把壺嘴全扭過來對著自己。
“這水代表財,懂嗎?財只能朝著我倒!”
然后李林從雙肩包里拿了一堆東西,有貔貅、饕餮的擺件兒,還有一堆黃紙朱砂的符。還拿出來七個古曼童,然后開始上香,嘴里念念有詞:“兒子們,保佑爸爸今天旗開得勝,借這個新地方的新地氣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于小山看得肝疼,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堂堂一個上市公司董事長,C城大名鼎鼎的民營企業家,整這一出一出的跟農村跳大神兒的沒啥區別。企業過IPO(首次公開募股,就是首次上市。)都是扒掉幾層皮的,這種企業的實控人怎么會神神叨叨的。
從前也沒發現李林這個操行。吳鵬也在憋著樂,嘴角扯出似笑非笑的弧度。時而跟身邊的六子耳語幾句,越發顯得有點陰險。
李林正襟危坐,氣氛是莊嚴的,似乎做得是特別偉大的正事,深呼吸一口氣心無雜念只對著面前的紙牌,似乎就是像告訴于小山這種不懂行的人,這種事情也是人間正道,來的錢也是干凈漂亮。
于小山越發煩李林那張嘴臉,看來自己的原則是對的,賭徒和沾毒的人都跟可愛這兩個字兒沒關系,八萬桿子也打不著。但是于小山還得盯著,雖然吳鵬沒說,可于小山確定今晚絕對給李林設了套。
在院子里那番話幾乎說到家了,李林不可能聽不懂其中的含義,所以于小山并不擔心,他心里惴惴不安的是遠在阿富han的孟串兒,簽證已經辦下來了,只要吳鵬明天送來錢,立馬就訂機票。
孟串兒啊,無論你在哪兒,只要你還有一口氣,千萬等著我,等著我把你帶回來。只是太出乎于小山預料的是,這個李林,這晚上差點就沒出來。你永遠無法想象,一個賭徒的一個晚上會經歷什么,那屬于正常人的認知范圍所沒有的另一個世界。